滑水和滑雪有些類似,不過滑水是要借助動力的牽引,腳底踏著滑水板,然後在水面行走。而這個動力牽引通常是快艇。
納薇也是第一次玩這個,好在滑水不同于沖浪,不需要高超技術,只要在水上能把握好平衡,不讓自己摔倒就行。
快艇在前面導航,通過索引,將後面滑水的人拉起。
安德亞斯在控制室里調準速度並且控制方向,而伊莎貝拉帶著納薇站在後面的滑水板上乘風破浪。
海珠濺到臉上,納薇看見碧藍的海水慢慢像兩邊分開,心中涌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此時此刻,她似乎能夠體會到亞力克踏在浪尖,忙于征服大海的那種心情。
征服和駕馭,這兩個詞組不管是用于自然界上,還是用在人的身上,都是屬于強者的。
「怎麼樣?好玩嗎?」
伊莎貝拉站在納薇的前方,轉頭笑看她。
納薇下意識地點頭,藍天白雲,映著廣袤無垠的大海,簡直可以用驚心動魄四個字來形容了。
「害怕嗎?」
「沒什麼可怕的。」
「確實沒什麼可怕的。」伊莎貝拉的笑容在陽光下更加燦爛,她扯開嗓子沖著站在船艙里的安德亞斯叫道,「安迪,還不夠刺激,再加快點速度。」
安德亞斯抬頭看了一眼天,道,「差不多……」
話還沒說完,就被伊莎貝拉打斷,「還沒玩夠,安迪,你別掃興!」
說完這句,她又轉向自己的男友,「丹尼爾,全速前進!」
丹尼爾和安德亞斯的性格截然不同,年輕氣盛,是個喜歡刺激的人。所以,听伊莎這麼一喊,立即加大了油門。只听他歡呼了一聲,快艇破開風浪,一路向前。
滑水板在動力作用下,猛地跳動了下,幾乎將兩人拋出海面。納薇嚇了一跳,她畢竟是新手,不可能像伊莎貝拉那樣瀟灑地馳聘在海天之間。
她忍不住尖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抱緊了伊莎貝拉的腰。
快艇還在不停加速,納薇四肢僵硬,自己不停地被拋到天上、墜到谷底。海中央的風太大了,挑散了她的秀發,遮住了她的視野,她突然有一種無可言語的恐懼感。
這時,安德亞斯的聲音遠遠傳來,「納薇你還好嗎?」
她搖頭,下意識地說不好,可是一張嘴,就被灌入了一大口冷風。
得不到她的回答,安德亞斯又問,「納薇?」
伊莎貝拉笑著搶答,「我們很好,你放心。有我在呢!」
納薇拼命搖頭,想要讓他們停下,她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震動的厲害,胃部反顧,仿佛隨時會吐。
快艇以20海里的時速前進,這個速度其實並不算很快,可是對納薇這樣的新手來說,已經是極限了。她們飛馳在浩瀚的海洋中間,怒風咆哮,撕扯著她的肌膚,腳下的踏板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將海平面一分為二。
納薇覺得自己再也堅持不住,她用力掐了一下伊莎貝拉的腰,用僅存的力氣在她耳邊道,「我不想玩了,快停下。」
伊莎貝拉轉過頭,道,「你說什麼?我听不見?」
納薇用力吼了出來,「我堅持不住了。」
伊莎貝拉卻像听不見似的又問,「你說什麼?」
納薇不經意地一抬頭,瞥見她嘴角邊閃爍的冷笑,突然驚覺,她不是听不見,而是根本不想听見。
她起了一身冷汗,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個女人看似溫柔,但骨子里並不如外表那般溫柔可親。
心中正胡思亂想著,誰知這是,一個巨大的海浪倏地從側面推進,毫無征兆地掀起了一記排山倒海般的浪潮。
伊莎貝拉在前面大聲叫道,「納薇,抓緊我!」
那聲音穿過海濤,直鑽入耳膜。
納薇下意識地收緊力道,可是,手背上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扎了一下似的,突然劇烈一痛,她本能反應地松了下手。
這一下,身體陡得失去了重型,在波浪的作俑下,直直地甩了出去,掉入海水中。一個波浪過來,頃刻之間,將她沉入海水中。
咸澀的海水從四面八方灌入口鼻,原則上納薇是會游泳的,但是此時此刻窒息感將她深深包圍,恐懼鑽入每個細胞,讓她覺得自己要完蛋了。在這一刻,竟然忘了要掙扎。
一時間,仿佛有無形的力量拖著 她一起往最深的地方沉,有時候生和死真的不過是一線之隔。
納薇想過很多次一死百了,這樣的人生活著也是無望,可是當死神真正來臨的時候,她也和許多普通人一樣,沒有勇氣面對。她下意識地開始掙扎,想要浮出水面。
亞力克,救我……
納薇不知道自己在生命攸關之際叫出來的名字,竟然不是安德亞斯。而是一個自己憎恨的人。
***
當自己被冰涼的海水包圍,納薇以為她死定了,一定會葬身在大海之中。但沒想到九死一生之際,卻被人救了起來。
那個時候,身體雖然很沉,但意識尚未全部喪失。她無法睜開眼楮,隱隱听到有人在呼喊她,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晃動,那聲音中帶著一絲氣急敗壞的狂躁和憤怒。
納薇,你要是敢離開我,我撕了你,撕了你一家,你信不信?
本就身體脆弱,被他這麼一搖晃,更是五髒六腑都錯了位,那股子窒息感更甚。她下意識地張開嘴,想要獲得更多的空氣,無奈胸腔一陣痙攣。
這個人真霸道,連她的生死都要控制在手中。
她想笑,可是連牽扯皮膚的力氣都沒有。
納薇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悠悠醒轉。
她的身邊陪著一個男人,靠在床沿上,似乎入了夢。他臉部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柔和,頭發上鍍上了一層金光,長長的睫毛像兩把扇子,留下深深的倒影。他看起來俊美得不像是真的,倒是一座被人精心鑄造的神像,精致而完美。
納薇伸手想去模他的臉,想要感受皮膚之間的溫度,可是手伸出了一半,又縮了回來。她怕是幻影一場,怕睜開的,是惡魔的眼楮。
她在心底嘆息了一聲。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驚醒了身邊的人。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納薇臉上,見她清醒了,不由臉上一喜,握住了她的手。
吊了一個晚上的點滴,納薇的手是冰涼的,被他這麼握住,肌膚上的體溫立即鑽入細胞,讓她感受到溫暖。
她幾乎立即就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安德亞斯,不是亞力克。她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你覺得怎麼樣?」
納薇輕輕地點了點頭,想要張口,卻發現自己嗓子嘶啞得可怕。
醫生帶著護士過來進行例檢,測量體溫、血壓、心跳等,然後微笑著對安德亞斯道,「不用但心,母子平安。」
納薇本來低垂著眼楮,可在听到這句話後,頓時抬起了臉,瞪大眼楮望向醫生,「您,您剛說什麼?」
醫生微笑地道,「你已經有了一個半月的身孕。」
納薇渾身一顫,本能地的將手覆蓋在自己的小月復上,這底下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對她來說,這簡直不可思議。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她懷孕了,卻從未和安德亞斯同床過,這意味著這個孩子是亞力克。
想到這里,她立即抬起頭望向安德亞斯,心中帶著惶恐。
雖然她知道安德亞斯和亞力克是一個人,但在她心底深處,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現在她懷了孩子……
安德亞斯仿佛看穿了她的顧慮,沖著她安撫地微微一笑,隨即問醫生,「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可能經驗不足,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醫生,「不要過度操勞,心態放平,不能挑食……」
醫生說了些什麼,納薇沒再去听,她的耳邊只回蕩著安德亞斯的那幾個字,我們的孩子!
他的意思是他承認了她懷的是他的骨肉?
其實納薇有這種擔憂也是正常的,畢竟她和安德亞斯之間,從沒親熱過。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種,卻不是他的意願。
安德亞斯和醫生交流了幾句,在幾個年輕小護士嫉羨的目光下,納薇始終渾渾噩噩的,有點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這個小生命的到來,也許即將改變她的人生,至少有一點,不管是和安德亞斯,還是和亞力克,他們之間的糾纏是再也撕扯不清了。
等醫生護士離開後,房間里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兩個人。
納薇咬著嘴唇,望向安德亞斯的目光有一絲不安,一絲不確定。
安德亞斯搶在她開口之前,道,「別多想,生命是上帝的恩賜,我們既來之則安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也不會不承認這個孩子,只不過,因為我身份特殊,你要給我一點時間去準備。」
納薇心存感動,其實她這種身份的人是有自知之明的,但這並不帶她不在乎名分,只是不敢去奢望而已。
「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納薇點點頭。
安德亞斯道,「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去買。」
他身份尊貴,卻願意這樣屈尊降貴地遷就她,納薇第一次有一種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覺,讓她深刻地意識到活著,真好。
「我想喝粥。」
安德亞斯點點頭,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道,「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去買。」
納薇望著他轉身離開的地方,心中甜蜜得能滴出糖。她模著自己的月復部,這里面有一個屬于她的小東西。
她神色恍然了一會兒,忽的听到房間里有動靜,頓時回了神。以為是安德亞斯買食物回來了,剛想露出笑容,卻見進來的是伊莎貝拉和丹尼爾。
兩個不速之客。
納薇嘴邊的笑容一僵。
伊莎貝拉忽略她的警惕,笑嘻嘻地走了過來,道,「納薇,看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納薇不喜歡這個女人,太會裝腔作勢,而且,昨天自己落水多半是和她有關,只是沒有證據。
伊莎貝拉見她抿著嘴不說話,還一臉不歡迎的神色,便拉住她的手道,「你是不是還在怪我。都是我不好,不應該強拉著你和我一起滑水,就請你原諒我吧。」
她一字一句都說得很愧疚,讓人不忍再追究,就連旁邊的丹尼爾也忍不住幫她說起了好話,「是啊,納薇,伊莎真不是故意的。見你昨天出了事,她心里很愧疚,要不是安迪不讓,昨晚她就想留在醫院陪夜。」
納薇抬眼望了一眼伊莎,只見她眉眼間帶著一絲愧疚,仿佛真的很難過。但她還是不相信這個女人,因為曾在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工作過,見多了女人之間的勾心斗角,所以實在沒法相信她是無辜的。
「算了,過去的事就別提了。」納薇悠悠地說道,臉上沒有多大表情,倒不是她有多大度,而是就算知道是她陷害自己,又能怎樣呢?
伊莎貝拉握了一下她的手,殷勤地道,「等你好了,我請你吃飯。」
納薇不冷不熱地笑了笑。
不多久,安德亞斯回來了,手里領著一只食盒。看見兩人,他點了下頭,算是招呼。
他替納薇放下餐桌,將食物擺放在面前,用勺子舀起一口粥,湊到她嘴邊,道,「這是我去附近中餐館買的,剛做出來,很新鮮,你嘗嘗味道。」
「安迪,你還是這樣一如既往的體貼。」伊莎貝拉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
安德亞斯淡淡地道,「納薇懷孕了。」
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當頭劈下,伊莎貝拉和丹尼爾同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