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爺站在路口,一把扶住了就將要摔一個狗吃屎的柳阿芙。
「芙蓉淑人,真慶幸你遇上本王,才不至于摔得毀容。」
她的腰掛在高熙雲有力的胳膊上,身體在兩邊垂著,頭發也落在了地上,她就這樣低著頭問道:「毀容會如何?」
「會被皇上拋棄,丟到青樓也會被男人們嫌棄,然後你的人生就要開始走下坡路。」他說個沒完,編故事了得:「別人記的事情里便會有江左頭牌柳阿芙因為一張臉的榮和辱。」
阿芙忽然將頭抬起來,大口的粗氣呼在他臉上:「你的想象力可真豐富。」
「酒味真大,」高熙雲嫌棄阿芙,特別想將她扔在地上,他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喝了這麼多酒,你可還認得本王是誰?」
「認得。」
他甚至有些期待:「認得?誰?」
阿芙順著他的胳膊滑下去,兩只手抱住他的大腿:「你是阿芙的債主。」
高熙雲揮開扇子,有意無意地遮住臉:「你快起來,本王是個有頭有臉的人。」
她拍拍小胸脯:「阿芙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那你就快些起來。」
她委屈地說:「我的花燈丟了。」
「那就再去買一個。」
「你去買,我坐在這里等著。」
高熙雲以為自己听錯了。
他站在長街里的花燈攤子前,就這樣被人使喚了,被使喚之前還特別忠犬地將她邊托邊拽到了一個酒家在外邊增加的椅子上。
難道她對待債主的方式是如此嗎?
亭台禽魚花卉,花燈的樣式不少,有提著的,有掛著的,也有放在水中的蓮花燈。
高熙雲讓店家取了一個大的下來,一香二淨三柔軟四可愛,是以蓮花也。
好像百般適合她。
「喏,這個給你。」
她也不抬頭,像一只蝸牛一樣粘在桌子上,高熙雲看懂了一點,把胳膊伸給她:「喏,給你。」
阿芙一點也不介懷地再次掛在他的胳膊上。
「我們去放花燈。」
他知道河邊恰好的位置,帶著她從小樹林間穿過去,走到中游的位置。
高熙雲見她連自己的穩定都控制不了,便準備代替她將蓮花燈放在水里。可阿芙堅持要親自放,她語無倫次地說自己放下去才有誠意。
他不再強求,在阿芙身後拉著她的衣服保護她。
蓮花燈的底部一點點入水,又漸漸地漂走,手里空了之後,阿芙痴痴地看著河中央。眼波流轉,盡是溫柔。
回頭時阿芙忽然清醒了大半,用眼神示意高熙雲把手放開,他雖把手拿來了,但還是微微握著放在她的身旁。
「高熙雲,不介意阿芙這麼喊你吧。」見他不說話,阿芙繼續問下去:「你覺得皇上是個怎麼樣的人?」
「兄長。」
笑容凝固,不應該問他的,這種事情沒辦法與別人比較,只能自己體會。因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情感會受到很多羈絆,比如高熙雲,他的羈絆是親情。
「王爺覺得阿芙是個怎麼樣的人?」
眼皮有些酸痛,阿芙忍耐著,心想下次長點教訓,沒有多大酒量還喝這麼多,純屬折磨自己啊。
就算是要倒下也請換一個人扶著吧,老天爺。
他低了一下頭,又抬起來:「要听真話嗎?」
「當然。」
「會讓我的心髒跳動得很厲害的人。」
跳動的很厲害是什麼意思?阿芙把身子朝著河面的方向轉過去,高熙雲以為她是在假裝沒有听見,也轉過去看她,懷里卻突然接住了直直地往地下倒去的柳阿芙。
「看來是本王的錯覺,方才還以為你醒了。」
有些遺憾,她醒來時不會記得他說過的話,又好在他不會記得,如果知道了自己懵懂的心意,一定會更加刻意地躲著他。到那個時候,定是連見她一面也難了。
高熙雲是王爺,柳阿芙是淑人,道義上規定了他不可以這樣帶著她回去。小蝶姑娘如果沒有在皇宮里見到阿芙,一定會去酒家尋找。可是現在時間還不長,應該不夠來回幾趟,他想著將阿芙帶回去等一會兒。
沒想到等他去到,小蝶也到了。正在著急呢,看見扶著她的姑娘的七王爺跟看到了救星似的,急忙跑過來將姑娘架在自己身上:「多謝王爺。」
他點頭示意,說道:「淑人要去放花燈,本王便陪著她。」
「小蝶知錯,不該離開姑娘身側。」
小蝶剛安頓好一個,又想著另一個不肯听話的姑娘,一定不會安分回府,于是她從廷尉立馬折返回來,也巧,剛到就見了王爺來。
王爺意會,她在擔心被別人或者皇上知道了,對柳阿芙都不好。
「你便帶她回宮,本王嘴巴牢靠,不會對外說。」
想他不像壞人,小蝶加了幾句解釋的話:「王爺體諒,許多人不待見我家姑娘,故而奴婢在意這點。」
他做了放行的手勢。
高熙雲回府,命阿青拿了藥箱來。身處未知中的人,不知道哪一天要面臨險境,所以在平時,哪怕多小的傷也得立刻治療。
阿青奇怪:「王爺怎麼受了傷?」今天花燈節,普天同慶,王爺沒有入宮而是在大街上溜達,難道今夜還有人鬧事?
高熙雲將寬大的袖子卷上去,小臂上紅腫一片,阿青睜大了眼楮:「王爺被燙傷了嗎?」
他輕笑,難以察覺:「搭救了一只小貓,它倒好,整個身子掛在本王手上。」
「還好,小貓沒有抓王爺。」
看來她的酒品還算好,沒達到發瘋的地步。
「皇上派人來問,王爺為何不到?」
「你怎麼回答的?」
婉清公主的宴請,若是推月兌說身體不適太過明顯,所以阿青便說王爺相中了一本書,不喜嘈雜,想要看完了再出書房。眾人知他性格,大多會相信。
其實他不去,是因為早就听說了柳阿芙不會去。知她一定會去街上,兜兜轉轉遇見她時,她正在與廷尉的兩位大人喝酒。
阿芙一般點子多,心也大,高熙雲擔心他出了什麼岔子,便一直在他們待的酒家對面的樓閣上倚著,她與劉大人交流放松,他竟忽然明白了一種叫嫉妒的心情。
可還是等到了獨處的機會,天知道她與另外三個說了什麼,小蝶姑娘與劉大人一起攙著左監回去,而她自己坐在位置上,一杯接著一杯喝酒。高熙雲還是沒有站出來,他想多看她一會,讓這樣只有他二人的時光久一些。
她爬上橋,他就一步一步穩穩地從閣樓里出來。走至跟前,她落下來,他收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