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听不清,直至完全消失,他們一路奔忙,最後到的地方竟然是夏府,少年將她放在一個吱吱呀呀的藤椅上,探究地望著阿芙︰「你方才怎麼了?」
阿芙愣愣的听不懂他話中的意思,撓了撓臉頰︰「我很好呀。」
他捏她臉頰上的肉︰「大姐,我發現你淋濕了之後特別像一只雞。」說完自己大笑三聲。
阿芙猛地從藤椅上坐起來,按住他腦門的動作氣勢滿滿。她只淋到了很少的地方,少年一直躺著,思及此她放開了手,對他不會說話的懲罰點到為止。
少年伸手搭在她的脈上,面色凝重。方才她躺在地上時,精神不振,差點就要睡著,他看到她那個樣子就已經覺得不對勁,等握著她冰涼的手,才知道並不是偶然的。等到他終于將軟掉的柳阿芙帶到這里休息了只有不到一分鐘,她已經恢復了正常。
「以前有過這樣的癥狀嗎?」
「什麼癥狀?你未免太大驚小怪了點,我不過是太累了。」
讓她鑽一個狗洞,就能累到這種差點昏迷的程度嗎?大姐的心也夠大的,到底是如何茁壯成長到現在的。
「你身邊總有人陪著吧。」
「以前我不記得了,但是後來是的,除掉其他人,小蝶是一直在的。」
怪不得從來都不害怕,像他這種孤家寡人自然理解不了。
阿芙驚奇于他的才華︰「你還會醫術啊。」
「會點皮毛,不小心被別人傷到了,一直是自己解決的。」
「小小年紀,很厲害呢。」
少年將頭歪過去,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別人叫他少年,因為不想被別人小看了。現在是忍著的,想想罷了,他忍她這麼久,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或許過幾日,或許過幾月,他就要繼續流浪下一個地方了。江左的風景,已經看夠了。
「大姐,你知道醫者最厭惡哪一種病人嗎?」
阿芙等著他說。
「不把自己的病癥當回事的。若是自己都不重視,別人再怎麼努力都像是在多管閑事。」
他嚴肅地說著,阿芙愧疚地低下頭,才情願地松開了拳頭,讓他能夠認真把脈。
「你方才在路上,同我說的什麼話?」他光顧著要將她帶到安全暖和一點的地方,沒有注意她小聲說的話。
「是我要交的錢。」她咧著嘴巴笑起來,明眸皓齒︰「我給你取名雨,可好?」
雨,他帶她走過青石板的街道,零星淋到的幾滴雨點溫暖非常。
「雨大俠。」
他皺起眉︰「文鄒鄒的。」
她卻全然不管主人的意見,喊起來特別順口︰「雨,剛剛在劉府,為何讓我鑽洞,你卻用輕功跳出去的?」
「我擔心你太重了,到時候我兩人都出不去。」
阿芙用空著的手敲了一下桌子,好理由。
「不過,你蹲在那里刨土,從側面看的確很像一只狗。早知道你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情,我就不帶你來了。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神偷欠缺智商,帶了一個傻子出來。」
阿芙嫌棄地看著嫌棄地看著她的雨︰「我們現在也算是共患難的兄弟了。」
他一個勁地想要與她撇清關系︰「是你患難,我救你。」
「差不多,差不多。」
差的太多了好不好。被她打岔,他模到的都是斷的,他瞪了阿芙一眼,瞪得她不敢說話。
氣不虛,呈中和狀態,方才該是虛長。少年的腦海飛速運轉,這種癥狀他是接觸過的,但是又不太像,那人的中氣更足,是個身強力壯的男子,還曾馳騁疆場,得姜國寵愛。
「我不知道這病的名字,但是可以給你弄一些草藥來。」
阿芙將上面的牙齒和下面的牙齒磕在一起,看少年又不像在騙她。
「我听別人說你叫做柳阿芙?」
「我其實跟你一樣,從小便無名無姓,柳阿芙這個名字是老鴇與我取的。我尚年少時遇見她,她見我可憐,便把我養著,也知道我的年齡還不適合到斂翠樓去,又覺我姿色不凡,就一直托人教我古琴、唱曲和舞蹈,等我長到十七歲,才帶我入樓。」只一年,柳阿芙就成了斂翠樓頭牌,與別人不同的脾性更吸引人。「所以,老鴇是我的貴人,因為她讓我學的那身本領,我才能一直保持著清白之身。」
「你我不是知己,沒想讓你將所有的都說出來。」
「可是我想要告訴你,黃毛小子。」
少年眼神飄忽︰「雨是吧?以後就這樣叫我。」
她扒拉著他的胳膊,想要來一個朋友與朋友之間的對視︰「好呀,雨。」他不如阿芙所願,一下子站起來︰「我去給你采些草藥,剛下過雨,草靈性大。你放心在這里休息,我不會走遠。」
「好。」
劉書生和廷尉的人應該已經從柳府回去驛站了,有可能早就發現她不見了。
「劉大人,屬下沒有看到芙蓉淑人。」
他坐在馬上,說道︰「淑人的心哪是能拴住的,怕是又偷偷逃跑了。」左監也應道︰「怪不得今日出門時她沒有帶著蝶姑娘,看來是早有預謀。」
書生和右監異口同聲地回頭說道︰「蝶姑娘?」
左監磕磕巴巴地解釋道︰「就是一直跟著她那個叫小蝶的丫頭,蝶姑娘喊起來順口一些。」
他們怎麼沒有覺得順口一些呢?
劉書生笑著拉起韁繩,看來左監是春心萌動的,偏生看上了一個單純懵懂的小丫頭,他這樣的老江湖,不要禍害了人家才好。
「我們回驛站吧。」柳阿芙想玩,那就讓她多玩一玩,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等到快要日落時,如果沒有消息再出去尋找她。
雨從外面進來,拿下了頭上斗笠,不著一言,默默地取了紙張將草藥都包了起來︰「一次適量就好,煮了水來喝,對你有好處的。」
「雨,謝謝你,將我當作朋友一般對待。」
「老鴇賜你姓名,她是你的貴人,那你賜雨姓名,也是雨的雨。」
阿芙卻覺得慚愧︰「她待我那般好,可是我卻從不曾給予你什麼到那個地步,反而是一直找你幫忙。」
「你別吵,我不喜歡嘮嘮叨叨的人,煩的慌。」
「好,我不吵。但是還是很感激能夠遇到你,現在阿芙要告辭了,雨給的草藥也一定會按時喝的。」
雨看著她的背影,好端端的說什麼煽情的話。
她全然忘記了孤零零的木盒子,土被刨出來的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