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清一直等在琴軒門口，當著眾樂女的面拉走了鴿一。
許樂師黑了臉頰。
「你要帶我去哪？」
「我覺得你就是故意這樣，引我來找你。」
「這麼久沒有見，三王爺就只學會了油嘴滑舌嗎？」
「對呀，為了你學的。」她將她的手臂拉得更緊些，「誰說這麼久沒見，分明不足一月前已見過一次。」
鴿一甩開他的手:「王爺請自重！」
他的眼里泛起血絲:「許鴿一！」
「許鴿一，難道你覺得本王就不難過嗎？」
你若是難過，又怎麼會一次都沒有來過？
你若是難過，又怎麼會一字都沒有解釋？
你若是難過，我又怎麼忍心讓你難過？
「分明是你先拋下我的，現在又假惺惺地說想要與我一起，我該信你嗎？」
他的眼里盛滿深情:「我丟下過你，但從來沒有騙過你。」
「我也沒有欺騙過你。」鴿一攥緊了拳頭，說出了一直想說出口的話:「但是我現在想要丟下你了。
落花無情，流水無情；人面如桃花，眼波如溪水，亦無情。
「為什麼？」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不要說他會不會相信，鴿一自己都不相信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高漸清難以置信地再次問她:「為什麼？」
話語隨感情噴涌，剛才說的話太多了，她重新控制了自己的情緒，簡潔明了地回道:「聾了？」
他明顯被刺激了，高傲地揚起下巴:「許鴿一，你要不要听得清楚一些，我叫高漸清，三王爺高漸清！」
鴿一冷漠地點點頭，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是你啊，高漸清。」
咬牙切齒的，每兩個字之間隔著的空隙都擦出凌冽的風聲。
朝局形式，明眼人不說話，但猜透。
皇上祝賀將軍凱旋，宰相敬酒。太師送太後娘娘賀禮，七王爺為了太後送的與皇上一樣的道謝。
鴿一不是全才，性格也不好。阿芙總驚嘆的技藝，其實只是日復一日的結果；鴿一已經在他身上看見了官場的污點，她只想遠離他。
誰也不用為她辯解，她就是清高驕傲。
鴿一對高漸清說:「你回去吧。」
有氣無力，像是仙人耗盡了半生的修為。阻隔他們的不是很久以前的誤會，而是現在發現對方有自己認知以外的樣子產生的隔閡。
巷子里的燈光昏暗，她腳步沉重，踩出一個又一個的大坑，真想把自己陷進去，淡忘黑洞一般的時光。
荔枝在她身後跟著她，一步不敢松懈，眼睜睜見著鴿一摔倒在地上。
荔枝趕忙跑過去，扶起她來。她單手摟住她的肩，用另一只手撫模她的頭:「若是想哭，就哭好了。」
兩個人如果真的想要長長久久地生活，一定要先互相懂得彼此。有多少人是因為深入接觸後的性格不和與口角摩擦失散的呢？愛沒有那麼簡單，不像喜歡，朦朧婉約，沒有責任沒有負擔。
程青在書房里，簡單向凌王報告了晚宴發生的熱鬧事，他閉著眼楮听完，揮揮手:「回去歇歇吧。」
他走出到庭院里，一躍翻到屋頂，側身躺在屋頂上看圓圓明月，胳膊枕在腦袋下，枕的麻了。
總是纏著自己的阿姝那丫頭要嫁給錢將軍了。雖然阿姝從來沒有與他說過自己心意相屬的公子，不過他一直覺得她是當作小秘密藏在心里的。她總算是長大了，要變成大姑娘了。
臭脾氣的柳阿芙那丫頭要嫁給皇上了。她今天蹲在那里，落寞的臉上寫著的卻不止這些。他鬼使神差地跟著她離席，迫切地想要讀懂一個自己讀不懂的姑娘。
人和事都在往前走，並不稀奇。奇怪的是，不管人和事怎麼走，或快或慢，他似乎還在原地，躺著看圓圓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