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懸念地,阿芙交的畫得了第一,文喬自己交的那幅,屈居第二。第三名是一個做官家的女兒,第四名的家里是大商戶,兩位自動報團,觀察了她倆的衣著打扮,卻沒有小聲議論或者不屑說道,有著富貴家的修養和自矜。
她用胳膊搗搗她:「怎麼樣,不會覺得很吃虧?」
「聰明人只有在聰明人面前才會覺得吃虧。」
「那在我面前呢?」
文喬白她一眼:「無非是幫了一個傻子。」
阿芙握拳,想揮出去,卻還是忍住了。面前這位雖然是貴人,不過不是個討人喜歡的貴人。
「你又胖了。」
文喬用肩膀撞她一下,不輕不重,還之前她給她的那一下:「下一局要開始了。」
四個人比棋,用的並不是俗套的游戲規則。女官拿出一個小盒子,外面露出來四根寬線頭:「你們四個,一人抽出來一根。抽到紅色的可以選擇自己的對手,抽到藍色的可以選擇下的棋的類別。」
她指著阿芙道︰「芳蘭澤,你先過來。」
阿芙盯著那幾根寬線頭,挑了一個順眼點的抽出來,是藍色!
這樣就好了,棋種是她選,萬事都還有回旋的余地。
文喬在一旁等著第三個抽選,官家小姐先上前去,抽出來一根,也是幸運,是與阿芙一樣的藍色。于是,她只需要隨便挑一個,順理成章的紅色。
「芳蘭澤和林玲瓏,選哪一個?」
她朝阿芙勾勾手指:「芳蘭澤。」
「棋種是藍方選的,哪一方贏了就先搖動身邊的小鈴鐺。」
擺明了寬大處理,反正兩個人中間決定一個人就無妨,大家都是拿著流程辦事,現在能在這里的,都不賴。而且最後一局,由太後娘娘把著關,不怕有什麼疏漏。
文喬和阿芙對坐在小桌兩邊,她看著棋盤:「沒想到你只會下這種棋。」
黑子隨意落在棋盤中央的一個點上。
「那又怎樣?」
阿芙放下一顆白子,在她的黑子旁邊的一個交叉點上。
「不怎麼樣。」黑子第二顆。
「大智若愚,大愚若智,誰是真的聰明,不到最後,未有定數。」她拈著的第二顆白子要落下,忽然換了位置,放在本來那一顆的下方:「你什麼時候進的琴軒?」
「在你來之前六個月。」黑子第三顆,目標很明確。
「算準了我也會到琴軒來?」白子第三顆。
「我又不是神算子,只是湊巧,也沒想到會等來個傻子。」黑子第四顆,一條線。
阿芙扭扭**:「一直這樣走路嗎?」落下第四顆白子,將棋子擺成一個田字。
她也扭扭**:「不好看嗎?」
最後一顆黑子落下,五個連成。文喬站起來,力道極大地搖動了鈴鐺,裙擺將棋盤上的棋子盡數掃落。
叮當叮當的聲音驚動了另外一桌,她們也難耐住好奇心,看了她倆一眼,只覺得驚奇,以為真遇上了兩位才女。卻不知她們下的是五子棋,而自己下的是圍棋。
文喬站起來時故意彎了腰,湊到她耳朵旁,說道:「下一局就要看你自己了。我都幫你到這了,給我爭點氣。」
「放心,彈琴乃蘭澤絕技。」
女官未上前確認,只是目送著失敗者出局。
阿芙坐在原地,端詳著來收拾殘局的三個粉女敕的小宮女。
皇城寶地,她剛來時見到鴿一就已經覺得佩服,現在才明白這地方臥虎藏龍,全然不是普通人可以安然住下的。
她一個小女子,也算是掙扎的夠久了。
隔壁的兩位女子依然在下棋,誰也不讓著誰。
她眨眨眼楮,左邊的有朝氣,寶藍色的裙子,裝飾也不華麗,不管是頭發上還是衣服上都扎了許多蝴蝶結;右邊的略顯成熟,妝容精致,眼角斜向上很是勾人,凸顯的鎖骨上搭著一條金瓖玉的頸鏈。也不知道這皇上是更加喜歡哪一款呢。
「你們要比到什麼時候?」
沒有人理她。
阿芙走到女官身邊:「請問大人,蘭澤可以先回去嗎?」
女官正要發話,背後響起了脆生生的鈴音,她沖過去,想要抱一抱贏的一方。
成熟性感的那位小姐優雅地站起來,輕笑道:「本小姐只是不服輸,也並不是多想當這個侍讀。天色晚了,不想再與你鏖戰,所以臨時想了這個速戰速決的法子。」
說完就離了席。
坐在那里的一位通紅了臉,又不知是該道謝還是該轉身就走。
今日這出戲,倒也好看,輸的人都留下了,贏的人反而都離開了。
所以最終坐在這里的,也都明白不光彩,只是這些,女官才不會管。她只知道,你留下來了,你就是勝出者。
月上枝頭,太後娘娘休息得早,不便前去打擾,女官吩咐宮女收拾了今天比賽用的所有器物,向她們說道:「剩下一局,明天再比,都好好回去準備準備。」
阿芙朝身旁的姑娘伸出手,友好地笑道:「共勉。」
那小姐回握了她的手,臉依舊紅紅的,但沒有答話。
阿芙有些不忍,自己知道結局,卻還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祝福與自己共同比賽的對手。好像從這個角度看,自己還要比她高上一個台階,也沒有她可憐。
回到琴軒里,她才感覺到筋疲力竭,草草吃了飯,便躺在了床上。洗漱一類的事情都不記得了,等著明天起早再好好洗一洗。
小蝶給她拿了床被子蓋上,問道:「今天的比試,如何?」
她翻一個身,被子被踹到一邊:「不出所料又出乎意料。」
小蝶幫她把被子扯回來,又給她蓋嚴實了:「說的什麼話,糊里糊涂的?」
「你知道貴人是誰嗎?」
她搖搖頭:「小蝶不知。」
「文喬。」
「文喬?」
「藏的夠深吧。」
小蝶點點頭:「看來這地方真不適合我這種小老百姓,不過她好歹幫了姑娘。」
「我寧願不讓她幫。」
她揉揉阿芙的頭發:「好了,睡吧。」
「你不睡嗎?」
「明天姑娘比琴,我去把琴擦一擦。」
她熄滅了里屋的燭火,走到外面去,輕手輕腳地將古琴搬出來放正,再拿了干淨的帕子一點點擦拭。
阿芙隱約望見外面橙黃的火光,內心泛起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