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回蕩在薛牧耳邊,讓他瞳孔微縮,手心都沁出汗來,喉結隨著吞咽口水上下滑動。
石磊讓他提要求,這是真心還是試探?
如果是試探,那就萬萬不可越界。可若他是真的看上了何歆穆,所以高興之余想賞他一個恩典,他要是拒絕豈不可惜……
何歆穆看到薛牧猶豫,不禁皺眉,就悄悄地踹了薛牧所坐的椅子腿一腳。
卻沒有發現,在她提醒薛牧的時候,石磊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薛牧一震,冷汗直流浹背,凡事最忌諱一個貪字。他若因為今日有所貪念,一旦引起石磊哪怕一絲的不滿,來日貪的便是他的性命和前途。此時他需要機遇,可也更需要穩,若能得了石磊青眼,日後還怕沒有出頭之日麼。
薛牧便深呼吸穩住心神,不能亂,該是他的東西總能是他的,就穩著聲音說︰「大人說笑了,我等身為黑江盟的一份子,自當听您教導,為您出力。」
石磊戲言道︰「為我出力,你又把盟主放到了哪里。」
「為您出力就是為盟主出力,盟主讓您來管教我等,自然也是這個意思。」
石磊嗤笑一聲︰「你好大的膽子,盟主的心思也敢猜?」
面對石磊突然的怒目,薛牧以平靜回應,淡笑著回視他。
結果石磊果然轉了話鋒︰「不過……說的不錯,我的意思便是盟主的意思,若以後還有誰不懂,你可得替我好好教教。」
薛牧答道︰「是。」
心里卻給自己擦了把冷汗,想到總算是猜對了石磊的心思,盟主幾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石磊,成天在後院花天酒地。要說石磊沒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他可是不相信,既然薛統一死,林夏這種人都能上位坐穩盟主的位子,石磊又何嘗不可。
石磊又說︰「明日我便啟程回盟,你可要一起。」
薛牧知道石磊只是說客氣話,哪里敢應,只能婉拒。
「小人還有親眷相攜,不敢叨擾大人。」
「嗯,那便這樣吧。」
石磊果然沒有堅持,又拆了桌邊的一份信函看了起來。
薛牧使勁去看,心里被貓兒抓似得癢得慌,信封上卻是空白,遠遠的也看不出什麼線索,只能告退。
臨走前對何歆穆說教︰「你留下來好好伺候,切不可胡鬧惹事。」
何歆穆福了一禮,歡快的答︰「是。」
沒有一點兒勉強和不願,這倒讓薛牧詫異了,這跟先前判若兩人,不過她能這麼快就進入角色,倒是很好,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薛牧放心的離開了。
白央去送薛牧,何歆穆孤零零的站在書房中央,不知道該干什麼。
她從前倒是見過別人服侍石磊,看她只需要在下面畏懼著看著他就行了,就算知道他的幾分性情,可端茶倒水這類的事情,斷不會隨便讓人接觸,一時不知該怎麼入手。
好在白央及時回來,讓她松了口氣,緩解了這尷尬的處境。
這時石磊的視線才有意無意的掃過她,卻定在白央身上,「帶她下去安置吧。」
白央答︰「是。」示意何歆穆跟她走。
何歆穆也樂得遠離他,跟著白央離開書房,被他帶到側廂。
白央說︰「進去吧。」
何歆穆卻隱約听到門內有抽泣聲。
愣了一下,去看白央,他就像沒听到一樣,面無表情。
白央顯然知道聲音的來源,卻已經見怪不怪,不願搭理。
何歆穆推開門踏進去,順著聲音去尋,一名碧衫女子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把臉埋在腿中間抽泣。
何歆穆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白央並不在意,指了指另一張床說︰「湊合住一晚上,明天上路。」
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何歆穆撇了撇嘴,心想這不會是被他們強搶來的姑娘吧,這個念頭也就在心里轉了一下,她知道石磊才不會做這種沒品的事情,估計是誰家想討好他,把自家不受寵的女兒送了進來。
何歆穆想想就覺得惡心,這些人完全不管別人的意願,就替別人抉擇終身,為人父母又如何,憑什麼隨便把兒女往火坑里推。
董瀟兒突然覺得床邊有人靠近,一驚,以為是要來抓她的人,身子向床里側挪去,口中嚷著︰「你別過來。」
倒是驚了何歆穆一跳。
董瀟兒眨巴了幾下淚眼朦朧的眼楮,才看出來眼前是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家,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舊的擦掉又流了新的,怎麼也擦不干淨,就這麼抽抽搭搭的問︰「你也是被搶過來的麼。」
何歆穆挑眉,還真是搶的?石磊怎麼可能這麼沒品,卻順著她的話頭,說︰「不是,不過也差不多,那他們為什要搶你來。」
董瀟兒以為對方跟她一樣,頗有同病相憐之感,就像看到親人般,一股腦的吐起了苦水。
何歆穆坐到床邊湊近她。
「我爹自從娶了後娘,生了弟妹,就把我當撿來的孩子,那位成天對我不是打就是罵,在我爹面前抹黑我。這次江南出了事,我爹幸免于難,那位就慫恿我爹討好都督大人,便讓爹把我送了進來,說什麼日後我發達了,讓我多幫襯家里一些……」
說到這里,又一抽一抽的哭了起來。
何歆穆覺得腦袋疼,她不受待見恐怕不能怪別人,嬌氣成這樣子,哪里像是受過虐待的,連她都想趕緊把她打發的遠遠的。就想隨便找點別的話題,听她的意思她的父親也應該是官身,卻不知道什麼樣的官會把女兒隨便送人。恐怕不是他運氣好幸免于難,是以他的身份,入不了黑江盟的眼,才沒有受連帶之罪。
何歆穆就問︰「你父親在哪里當差。」
董瀟兒抽噎著說了一個地名,何歆穆沒听清,卻听到了她父親的官職只是個縣令。
何歆穆又詳細問了些別的事情,這才知道她姓董名瀟兒,董父是一個她不知名的小地方的縣令,不知道怎麼想到用女兒巴結蘇無隸,蘇無隸那里入不了手,就巴結到了恰好跟蘇無隸走得近的石磊身上。
可憐董瀟兒連自身處境都沒有搞清楚,只知道哭,只知道被送進了都督府,連自己日後的主家都沒搞清楚。
何歆穆感嘆這姑娘真是個傻妞,她成天哭哭啼啼,石磊竟然就這麼受下了,沒把她送走,不知又存了什麼心思。
因為這放在以往,絕對是除了石磊的霉頭,早該眼不見為淨的處理了。
現在怎麼回事。
何歆穆想不通,難道在她離開這麼久之後,已經變得這麼物是人非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