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歆穆放下窗簾，看向薛牧。
「不用說這些寬心話，你已經把我架在火上烤了，還會在乎我是怎麼被烤熟的麼？」
「我說這些這是為你好。」
何歆穆諷刺道︰「真為我好，現在就掉頭回去。」
薛牧語塞。
何歆穆看他不再答話，冷哼一聲，靠著車廂閉目養神。
薛牧面色暗沉，卻也不會跟何歆穆計較這些，他覺得這才是她應該的反應，她現在對他有恃無恐，嘴上要是不刺上兩句，歡天喜地的任他送人，那才是不對勁。
直到安槐說了聲「到了」，何歆穆才恍覺車已經停下來了。
側頭看薛牧沒有動靜，她也跟著不動。
安槐跳下馬車，向守門人遞了拜帖，表明了身份來歷，守門的士兵打量了幾眼馬車，才略帶嫌棄的說，「那進去吧。」
安槐點頭哈腰道了謝，才返回馬車，服侍薛牧下車。
何歆穆緊隨其後，在昏暗的車廂待久了，一下子去到外面，眼楮被晃得睜不太開，抬起衣袖擋了一擋。
余光看到薛牧沒等她，直接向府門那里走去，何歆穆才小跑幾步，低著頭跟到他身後，安槐站在馬車邊上，目送幾人進門。
何歆穆踏進門的時候，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看了眼牌匾，勉強看得出是四個字，胡亂糾在一起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麼。
薛牧皺眉回頭望她，她才提步跟上，貌似隨意的問道︰「這是哪兒？」
在她想來，石磊落腳的地方，肯定不會差，這里顯然不是客棧，那就應該是黑江盟名下的宅子了。
卻听薛牧回答︰「這是蘇大人的宅子。」
何歆穆跟著他的腳步頓了頓，不是去見石磊麼，怎麼變成了蘇無隸，應付石磊她還有點把握，畢竟從前有過不少接觸。可若是換成蘇無隸，那只能抓瞎了。
還是說……石磊正和蘇無隸在一起？
何歆穆還想問什麼，前面卻有人攔住了去路。
「什麼人？」
薛牧作了一揖道︰「小人薛牧，前來拜見石大人。」
那人點頭︰「就是你們啊，跟我來吧。」說完走在前方帶起了路。
何歆穆沒敢再開口。
一路遇見不少下人，見了帶路的那人都躬身行禮，那人卻只是淡淡的點頭。
何歆穆觀其背挺如松，腳步穩健，行走無聲，可見是個練家子，可方才看他的正面和打扮，卻更像個儒生。這樣的人應是可文可武的那種人，在蘇無隸身邊的地位不會低，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兒，給他們帶路。
看來蘇無隸對石磊也並不是完全的放心。
走進一間院子，這次何歆穆認出了院門上方工整的三個字「墨山苑」，听名字倒像是石磊會住的地方，沒想到兩家的關系已經這樣好了，可這又能維持到幾時呢？
何歆穆戲謔的想著。
院里掃地的小廝看到他們，嘴里喊著「林先生」，眼神卻是朝他身後的兩人身上瞟去。
何歆穆心里默念「林先生……」
她對蘇無隸的了解僅限于被世人宣之于口的那些功績，以及那次的接觸，不曾听說過，也不曾見過這位林先生。
林先生對那小廝頷首，問︰「石先生可在。」
他們不是黑江盟所屬，對于「石大人」這個稱呼自然不能苟同。石磊在黑江盟並沒有什麼明確的職位，說起來像是林夏身邊打雜的，可這個打雜的權利遠遠高于除林夏以外的任何人，這麼一來，稱呼起他來頗有些尷尬，干脆就統一叫起來「石先生」，也不太算委屈了他。好在石磊對這個稱呼沒什麼意見，默許了他們這麼叫。
小廝點點頭回答︰「在的，剛剛去了書房。」
林先生「嗯」了聲，對薛牧一笑，「跟我來。」
林先生帶著他們走到一間屋子前，向屋內喊道︰「石先生可在，我帶了您的客人過來。」
等了一會兒，並沒有什麼動靜，何歆穆甚至想懷疑屋子里是不是根本就沒有人，門這時才「嘩啦」一聲的打開了。
一襲白衣的少年，站在門口，表情高傲的看著幾人，正是何歆穆先前見過的白央。
白央對林先生說道︰「麻煩您了。」
隨後視線才掃向薛牧和何歆穆，尤其是在何歆穆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白央覺得眼前一亮，今日的何歆穆煥然一新，全不似那日如落湯雞般的狼狽，要不是他還記著她那張可惡的臉，真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人。白央對她今日的打扮還算滿意，不禁感嘆薛牧在挑人這方面的確有幾分眼光，只可惜薛牧的一腔心血還是得白費，他家主子總是無福消受，送再多也白搭。
林先生自覺這里沒他什麼事，便與白央說︰「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就不打擾先生待客了。」
白央又寒暄了幾句，送了那人離開，才斜瞥著他們兩人，挺直了腰板說︰「跟我進來吧。」
何歆穆提步跟上。
她知道，走進這扇門，她就再也跟黑江盟月兌不開聯系，這也許是她命中注定的宿命。
石磊就在這扇門之後，他曾屬于她過去的生活，而又即將摻入她以後的生活。何歆穆臉上掛起恬靜的笑容，她已經準備好了用平和的姿態面對這一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前世的事情她絕不會讓它重演。
書房內，石磊坐在書桌前，面前擺著一摞摞的信件，他卻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楮，听到有人進來也只是眯開了一條縫。
看起來隨性得很，薛牧可不敢有絲毫怠慢。
跪倒在書桌前，雙手貼額，緩緩的向地面叩去，向石磊行了大禮，何歆穆面不改色也跟著他做了一遍，這本就是她駕輕就熟的事情，做起來毫無別扭之感。
「參加石大人。」
石磊沒有阻攔，待他們行完全禮，才擺擺手，「坐吧。」
薛牧才敢坐下，何歆穆自覺站在他的身側，伺候起了茶水。
石磊揉了揉眉心，「提你的要求。」
薛牧一驚，古怪的瞟了眼何歆穆，石磊怎麼突然說這個，莫非有人在他跟前說過什麼。
薛牧抿了抿唇，只敢回答︰「為盟內做事出力，是小人的本分。」
石磊卻嘆了口氣，搖搖頭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隨便抬起手指了一指何歆穆，說，「這個丫頭我要了，你想要什麼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