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何歆穆去請安的時候，果然又被留下用了早膳。
何淑雲看她的眼神要多奇怪就要多奇怪。
昨晚何歆穆在正院用膳她當然知曉，卻沒多想，只以為是夫人有什麼事情要問她。畢竟她跟劉媽媽鬧得動靜不小，周氏過問一下也正常，卻沒想到今天也會留她，莫非發生了什麼？
何淑雲心中微動，本不想再管三妹的事，可畢竟朝夕相處這麼久，她又時常無聊，一不留神就又關注上了。
與昨天不同的是何行珠不再有不滿的意思，周氏回避昨晚的尷尬，重新提出讓姐妹倆以後好好相處，何行珠女敕女敕的答了聲「是」，一桌的人都等著何歆穆回應。
何歆穆擱下筷子，看著自己這個二姐，說︰「母親說的什麼話，我跟二姐從前就相處得不好了麼。」說著還挽了何行珠的胳膊，以示親熱。
何行珠下意識就甩開了，屋內一時有些尷尬。
誰都知道，何歆穆跟誰都不親近，哪里來的相處的好一說，分明是信口胡說。可何行珠的行為不僅撂了何歆穆的面子，還是給周氏臉上生生扇了一巴掌。
何行珠很快意識到這麼做不對，心虛不敢看父親，可反悔已來不及，只能可憐巴巴的看著周氏，讓她來收拾。
周氏真想撫額，昨天剛交待了，怎麼這麼快又出岔子。
對這個女兒真是沒辦法，可她總不能扔著不管，大不了女兒闖的爛攤子她都收拾了。
不敢去看何秉，笑道︰「還跟娘生上氣了，是娘不對說錯了話，只是想讓你們日後能更親近一些，以後你三妹搬過來，可不許欺負她。」
一句話將何行珠甩開她的事情，變成因為周氏說的話才置氣的，就這麼揭過了。
何行珠應︰「娘放心，女兒才不會欺負妹妹。」
何歆穆才應著︰「多謝母親厚愛，我跟二姐定會和睦相處，不讓母親操心。」
周氏欣慰，直夸贊姐妹友愛，何秉才滿意的有了點笑容。
室內一時其樂融融。
何歆穆也應景笑了笑。
用過早膳，何秉出了門，周氏還不放她走，而是叫了鄭繡娘帶了幾個繡娘過來，拿著各種布質花色的布料。
何行珠哇的一聲跑過去挑選，周氏寵溺的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潑猴兒，又開始撒歡了。」
何行珠撒著嬌︰「都是娘您太疼我了。」
「你呀……」
何歆穆看著眼前的母女倆親熱，心中莫名升起了失落感。
回想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過這麼一個女人，疼寵過自己？
可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這就是親人麼。
沒有體會過這些的何歆穆，心里泛起了苦澀。
原來自己還會在乎這些，從前沒覺得有什麼，是因為不曾靠近過，如今眼前就上演著這麼一出親情的戲碼，讓她又是好奇，又是羨慕。
忽然間，就對她心中所想的孤身一人行走天下的想法，產生了懷疑。
那真的是她要的麼？
她想要的自由，比得上……別人所給的溫暖麼？
何歆穆審視自己的內心。
她最想要的，或許並非是自由，可是除了這個，她不可能爭取到別的東西了。
就算她想要跟何府親親熱熱，他們也會毫不留情的轉眼就把她給賣了。
何歆穆自嘲一笑。
她竟還對這些東西抱有期望，實在是傻透了。
她根本就不配擁有這些。
周氏看女兒興高采烈，何歆穆卻站在一旁沒有動靜，想著今日的目的，不得已開口說︰「去挑幾塊布料，做幾身衣裳好好飭飭，元宵節打扮的漂漂亮亮跟母親出門。」
何歆穆還沒反應，還在挑花色的何行珠卻驚呼一聲︰「娘，你要帶我們出門！」
「我有說帶你了麼，是帶你三妹妹。」周氏作嚴肅狀。
何行珠自然看得出來周氏是說假話逗她，扯著她的袖子，撒嬌︰「娘，娘，娘，你最好了一定會帶我去的是吧。」
周氏只言︰「就不帶你這潑猴，好好跟你三妹妹學學什麼是嫻靜，娘就考慮考慮。」
話雖這麼說，誰都能听出來周氏只是說說而已，真不帶何行珠的話，周氏就不會當著她的面這麼說。
何歆穆不想再看這種場面，何行珠分明是怕自己地位不穩，在她面前拼命纏著周氏，讓她認清地位身份，她何行珠才是何府真正的嫡女，別人休想搶走她的半分疼愛。
何行珠能跟何淑雲和睦相處，也不過是因為何淑雲只能是庶女，又時常奉承，加上婚事已定，在何府待不了幾天了。可現在比自己小的三妹卻要被周氏接到正院，跟她平起平坐，雖然周氏告訴她，這麼做是有原因的，絕不會讓她受委屈，何行珠心里還是不舒坦。
何歆穆看了眼那堆布料，隨手挑了一種，跟鄭繡娘說︰「就用這個做吧。」
周氏忙著逗女兒，沒想到還有精力注意她。
「往常你喜歡清淡也就罷了，這會兒我可得管管你，女孩子家家的，過年還是穿些亮色的有活力。」
拿走何歆穆手里的青花布料，挑著幾種紅色的在她身邊比對了幾下，最終敲定給她做一身茜紅色的，還有一身黃色，讓繡娘在袖口瓖上金絲。
何歆穆箱籠里多是寡淡的顏色，倒是合了現在的何歆穆的口味。
她性子沉悶，不好張揚，就喜歡低調些的顏色
對于周氏給她挑的花色，何歆穆十分不喜，還是拿起之前所挑的青花色，說︰「可是母親，我喜歡這個。」
周氏或許對于她的小反抗有些驚訝，卻也不會跟她計較這點小事，吩咐鄭繡娘︰「那就再給三小姐做一身。」
鄭繡娘應是，本以為三小姐是有什麼事觸怒了夫人，結果沒想到是得了夫人眼緣，要搬入正院了。對三小姐的際遇十分感慨，這人啊，真是不好說，平常看大小姐得夫人歡心，如今卻是三小姐一步登了青雲，等大小姐知道了還不知道該怎麼氣呢。
鄭繡娘一邊量身，一邊擔心起何歆穆來，只道她性子綿，恐怕沒法應對。
何歆穆自然不知道被人當做了小綿羊，對于鄭繡娘的善意和關心，從眼神感受到了。
她恬然一笑，對于鄭繡娘的默默關心，給予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