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居,何歆穆的屋里,一整天都十分安靜。
輕音和小蘿戰戰兢兢的在屋里伺候,大氣不敢喘一下。
輕音感覺十分別扭,小姐怎麼忽然間就變了一個人似得,讓她又陌生又緊張。
小蘿卻隱含興奮之色,她早就猜到小姐不會像從前那樣,一定會做些什麼,心中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抱緊三小姐大腿。對于三小姐可能嫁入陸家的事情,小蘿並未忘記,卻覺得既然小姐知道了,那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外面做雜事的小丫鬟卻竊竊私語不斷。
「听說了麼,三小姐今日發火了,訓了劉媽媽一頓。」
「瞎說,三小姐?是大小姐才對吧。」一副怎麼可能的口氣。
「你們還別不信,我早上路過三小姐屋子,听到了三小姐跟劉媽媽大聲說話,過了一會就看見劉媽媽懨懨的三小姐屋里出來。」
「真的,那可是太陽打西面出來了,三小姐怎麼突然就轉性兒了。」
何淑雲一踏進小雅居,看見丫鬟們不好好干活,聚在一起小聲說什麼,清咳一聲。
小丫鬟們連忙轉身,看見是大小姐都嚇了一跳,連忙行禮,一個個低頭盯著腳尖不敢說話。
何淑雲皺眉看著她們,交待身邊的錦繡︰「問問是出了什麼天大的事,完了交給陸媽媽。」
幾個丫鬟嚇得瑟瑟發抖,連連跪下。
一個斗著膽子說了句︰「是三小姐的事……」
被錦繡瞪了一眼,沒敢再說下去。
正欲離開的何淑雲听到此話,卻又返身回來。
何淑雲一向看不起這個三妹,可對她的事卻比旁人要上心的多,微抬下巴,看著說話的小丫鬟︰「繼續說。」
小丫鬟磕磕巴巴的把事情說清楚。
不過是三小姐轉性訓斥了下人而已。
何淑雲什麼都沒說,轉身就回屋了。
錦繡繞著小丫鬟們走了一圈,厲聲說道︰「竟敢置喙主子,你們倒是好大的膽子,大小姐最恨旁人背後非議他人,你們今兒撞了槍口,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小丫鬟直說︰「錦繡姐姐饒了我們吧,再也不敢了。」
錦繡冷眼看著她們,緩了緩,才又說︰「陸媽媽事情多,就不煩勞她老人家了,你們把院子拾掇利索了,再去洗衣房把今天的衣服洗完,才能吃飯。」
小丫鬟卻松了口氣,只要不用交給陸媽媽就好,還是錦繡姐姐疼人,連連說道︰「謝謝錦繡姐姐。」
何淑雲從窗戶看著這一切,對于錦繡的處置並無不喜,心里在想著三妹的事情。
她看不起何歆穆,因為她軟弱,也因為她什麼都不在乎。
從很久以前她就發現,想要激怒三妹,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三妹不愛說話,不愛笑,不論做什麼事很認真,總像旁的人都不存在一般。
喜歡爭強好勝的何淑雲,卻被自己這個三妹無視,心中很不自在。
卻因此對三妹很好奇,想打破三妹無波無瀾的面孔。
一直以來都明里暗里針鋒相對,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何淑雲不甘心,反而愈加好奇,當三妹有一天不再能維持她這這張面孔,會是什麼樣子。
她唯一一次見到三妹變臉的那天,就是那次的落水事件。
她無意間撿到一支胡蝶簪,正在想這是誰的呢,抬頭卻看到三妹急急的跑過來,看到她手中的簪子臉色一白。
何淑雲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麼,她們的東西,無不是府內的定例或是夫人賞賜的,這支簪子樣式還很新,她卻從沒見過,絕不可能是從府里能得到的。
心知三妹可能闖了禍事,何淑雲擺出長姐的架勢想要教訓。
三妹卻只盯著她手里的東西,何淑雲心里一怒,就作勢要把簪子扔到湖里。
只見三妹霎時臉色大變,撲上來要奪回去。
何歆穆年紀比她小,身子又弱,哪里奪得過何淑雲。
兩人爭奪中,何歆穆便不小心跌下了湖。
何淑雲被嚇壞了,卻听到身後一聲輕響,轉頭就看到臉煞白的小蘿。
何歆穆只說是夫人賞的首飾丟了,帶著小蘿過來尋找,結果看到何淑雲,就讓小蘿在那邊等著她。
從小蘿的角度看,分明就是大小姐推的三小姐下水,本有些逃跑的想法,卻不慎被大小姐發現,也只能硬著頭皮沖到湖邊,焦急喊著︰「三小姐。」
兩人都不會水,只能看著何歆穆在水面撲騰了幾下,漸漸沉了下去。
何淑雲從首飾匣子里拿出一支胡蝶簪,用手帕仔細擦拭。
三妹醒來之後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連這支簪子,都忘得一干二淨。
她曾戴這簪子從三妹面前走過,三妹卻無動于衷,她才真正相信三妹失憶的事實。
有些悵然。
而且因此,對于送她簪子的人更是無從下手。
何淑雲轉頭看向三妹屋子的方向,這樣也好,至少不會犯錯,只希望那人識相些,不要出來搗亂。
把簪子用手帕包住,重新放回了匣子。
這時候錦繡也回來了,跟何淑雲說了下處理的詳情。
錦繡是何淑雲的大丫鬟,準備一起陪嫁過去的,因此對于錦繡,何淑雲比旁的小丫鬟都親近得多,這也跟錦繡懂得模清主子的心思有關系。
像方才,何淑雲雖抬出陸媽媽,可在听到是因為何歆穆的事情,就有些後悔。
陸媽媽是夫人的人,掌管著小雅居,若何歆穆有什麼動靜落到陸媽媽耳里,那也就落到了夫人耳里,有些事情何淑雲可以做,卻不會允許這些下人拿她三妹說事。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何淑雲不好出爾反爾。
好在錦繡早就懂得從蛛絲馬跡探知主子心意,自然不會再扯上陸媽媽,自己就處置了。
若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她也就不配當大小姐陪嫁的大丫鬟了。
何淑雲隨口問了錦繡一句︰「你覺得三小姐變了麼?」
落水後,被大夫宣稱已經沒救的時候,何淑雲心內是十分後悔和內疚的,可是一想到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竟敢覬覦三妹,引得三妹私相授受,她心里就一陣發寒。
三妹不喜與人打交道,也不算蠢笨,怎麼在這事上就犯了糊涂。
此時若被父親母親知道,必不能善了,此時死了倒也干淨,省的以後因為這些事兒,再受磨難……
可奇跡的是,何歆穆竟然醒了。
而奇怪的是,蘇醒後的何歆穆……變了。
對于別人來說,何歆穆還是府里的三小姐,不愛說話,不發脾氣,沒有存在感。
而對于關注三妹已久的何淑雲來說,何歆穆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透露出不對勁。
錦繡思索片刻,斟酌語句後說︰「三小姐還是三小姐。」
好像什麼都沒說,何淑雲略加思索卻輕笑起來︰「還是你這丫頭看得透。」擺弄著屋里的吊蘭,喃喃自語︰「三妹總還是三妹,有變化難道不是比從前更好麼。」
一個人失了記憶,真的變化會這麼大麼。
連往常的愛好習慣都改變的徹徹底底。
心中不自覺升起了一種詭異之感。
不敢再多想,把雜念驅出腦海。
「去母親那里吧。」何淑雲說。
何歆穆自然不知道自己曾有過一根蝴蝶簪。
也不會知道何淑雲掙扎的心理斗爭。
連自己的丫鬟都沒有起疑,她還以為自己真得瞞過了何府上下,殊不知,看似敵對的何淑雲,卻是用另類的方式關注著她。
而不論是何淑雲還是何歆穆都不會知道,正有著一個麻煩,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