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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玖章 恥血恨

周海依舊面色不霽,眼神卻愛恨迭替,緊盯舜鈺至自個跟前行禮作揖,微俯抬首剎那,鮮紅油傘,白皙頸項,魅人淺笑,怎就莫名的熟悉,似曾哪里見過?

「讓周兄久等,實在失禮,只因先生抽著背書,好容易才逃出來,還望多見諒。」

舜鈺軟聲道,听在周海耳里,卻是別樣的滋味,好個逃字,撓的人心生疼憐。

「怕那老兒作甚,有我在哩!」忍不住就伸長胳臂去攬他,卻被舜鈺靈巧地躲開,眼波瀲灩,依舊笑︰「尊重些,有人看呢,要麼我們私下說些話,讓這些侍衛離遠點。」

把紅傘遞上,他高壯,撐著足可將二人身影擋的嚴實。

此話鑽撓人心!周海眉眼舒展,把傘接過,看舜鈺果然離他更近身,心中綺念一陣翻騰,扭頭朝侍衛喝命︰「去園門外等,無吩咐不允來打擾。」

四五侍衛有些猶豫,卻被周海濃眉利目一瞪,只得三步並做兩步依命退下。

園里再無閑人,周海這才朝舜鈺低問︰「手上的傷在哪,我帶了盒老參來,給你炖補身子。」

「念書總是要受先生罰的,已大好!」舜鈺搖頭,背過手去不給他看。

「怕甚麼羞!」周海搖頭,又問︰「元宵節別過,我可是日夜不曾停過想你,同硯宏說過數次要見你,你只不允,是何故?」

「你見我是想討回這物件麼?」舜鈺把攥在掌心的玉扳指攤給他看︰「我沒把玩夠自然不能見你,見你便要還你不是?」

「道你聰穎透頂,卻也是傻。」周海笑嘆︰「你想要,我會不給你?只要開口,金山銀山我都給你搬來,天上星月也給你去摘!」

「你才傻。」舜鈺撲哧一笑,唇角百媚漸生,周海一臉心醉痴迷,呆呆看他不夠。

「你這般瞧我作甚?是有哪里不齊整麼?」舜鈺嗔他,低頭往自個身上看。

「我怎看你越來越眼熟,像極一個人,卻忘記哪里見過。」周海喃喃,伸手去抬捏他尖巧的下頜,粗礪的拇指,很輕浮的摩挲那兩瓣水唇,稚綠嬌紅般柔女敕。

舜鈺抻著腰肢兒,一動不動任由他用指來回碾磨,你看我,我看你,目光漸有了纏綿的意味。

忽見少年笑斂神冷,周海來不及細研,拇指已鑽心劇痛,快速的縮回,卻見指上顯四個牙嚙咬痕,頗用力,破了皮,有血珠子滾出。

「你?!」周海神色吃驚,不知少年意欲何為。

舜鈺卻拈起玉扳指,迅雷不及掩耳地套進他的拇指,正覆咬處︰「這玉是上等貨色,洇了血便會通靈,不管是厲鬼尹或仙人,總讓他們保佑你我久長。」

周海當他多情的心思,只笑了︰「你不是喜歡這玉扳指麼?拿去戴罷,毋庸再還我。」

「我才不要。」舜鈺縮回手,攥成拳藏身後,邊後退邊咬牙道︰「死人用過的物件,我煞氣不夠,會被他反噬。」

周海正要笑話他還信這個,可對上舜鈺陡然詭譎的神情,突得愣住︰「我總覺得你像一個人,卻是她?」

五年前滿門抄斬田府,他也去過,並隨父糟蹋了田五姑娘,那是個絕色,個中滋味至今難形容。

而面前這個少年,竟是像極了她。

「你怕是通靈了。」雨氣如煙繞霧,把舜鈺的神情模糊一片,周海朝前緊兩步,意欲把他再看仔細,卻听一聲驚呼︰「誰在那里?」

周海條件反射的回頭去看,遠遠廊下,不知何時,一個穿石榴紅灑花扣身襖兒,青蓮綾棉裙的女子側身而立,發髻半歪半斜,凌亂不堪,正掩面而泣。

周海大驚失色,那衣飾被他一件件從田五姑娘身上剝掉,至今掌心還有綾絹擦磨過後滑涼的觸感,一如女子似絲若緞的肌膚。

他沒來由有些暈眩,不覺朝後退了兩步,手捂胸口,只覺心上如磐石重壓,難以透過氣來。

突得瞠睜雙目,就見那女子沖向殘舊的廊柱,使力撞去,頓時鮮血泗流,橫七豎八噴濺的四處皆是。

五年前一幕活生生的重演,那時他也還是個少年,跟著父親貪美色,縱**,不曾見過女子這般絕決,後好一陣想起都心糽uoシ弧 br />

空空園子,殘牆斷垣,萬物不生,有美人慘烈,冤仇難彌散。

似乎地獄之門大抵如此。

「這里邪門,我們去旁處說話!」周海已是冷汗淋灕,魂不附體的扭頭去拉舜鈺。

那哪里是舜鈺?網巾玉簪不在,烏油發絲披垂下來,神情如冰似霜,眼中更是恨意熊燃,撞柱而死的女子,怎轉眼已近身在面前?

「你到底是誰?」他高聲說話,听上去卻澀而啞,喉嚨如火燎烤的疼痛。

「真是貴人多忘事。」舜鈺怒極反笑,話里皆是狠戾之氣︰「田五姑娘一顧傾人城,二顧傾人國,素來潔身自好,惜顏愛美。你父子糟蹋了她,讓她死狀淒慘,冤屈難伸。」

她抬手抹去唇上因恨極,而咬破滲出的血絲,一字一頓朝他索命︰「如今雖有些晚呢,我到底來了,你們一個一個,皆休得安生。」

「來人救我!」周海懼意濃生,邊退邊聲嘶力竭的吼,想跑,可雙腿不知怎的,竟軟若稀泥,魁偉的身軀朝後直直倒去,但听「砰」的巨響,泥濺水飛,一柄紅傘墜落。

侍衛皆修得武藝,早听得動靜,從園門處提刀,迅速撲奔過來。

卻見周海倒于地面,渾身痙攣,打著擺子,嘴里亂七八糟嚷著胡話,再看舜鈺,發絲凌亂,衣裳不整,一臉受驚嚇的模樣。

自家爺素日生活浪蕩,龍陽之好不斷,早已是見怪不怪,幾侍衛忙上前扶起背上身,其中一頭領,拾起地上的紅油紙傘,遞給舜鈺,作揖問原由。

舜鈺搖頭只道方還好好的,不曉他怎就倒癱于地,滿口瘋言,怕是有什麼頑疾復發,不如早些帶去就醫要緊。

那頭領曉得自家爺五年前,確實落下癲癇之癥,逐不疑有它,一行人急急匆匆的奔離,細雨稠密如織,不多時即把閃爍的背影模糊成一團煙霧,淡淡迷散不見了。

舜鈺又在原地站了站,這才理理衣襟,撐著傘朝廊上不快不慢地走,廊柱上的鮮紅觸目驚心,有兩人從暗影處閃出,一個是梅遜,另一個是賣餛飩雞的老漢,父親在世時身邊的侍衛,名喚田榮。

梅遜還穿著女人衣裳,田榮手里提一桶清水,舜鈺交待道︰「田叔把這顏料清理干淨,不得見一絲紅色,梅遜把衣裳釵黛月兌了,連同這把紅傘一並交給田叔,全部燼毀。」

二人頜首應承,舜鈺這才朝學堂方向走,邊把發束起,邊取過嘴里咬著的一根玉簪子,橫插,再將網巾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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