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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跋扈

果然,圍聚在影壁前的人群開始躁動了。

有出于義憤,不滿穆典可狂妄的;也有人是不安,因八俊淪落到今般田地,而生出唇亡齒寒之意。

要知穆滄平對八俊的偏袒愛重之意從不掩飾,若換了別人,莫說殺二人,就是傷了他們當中一個,都絕難善了。

但穆典可卻好模好樣地進了洛陽。

不僅如此,她還敢囂張地打上門,當著一眾穆門人的面,揚言要畢敞的人頭。

如此跋扈行事,一向強硬而手腕鐵血的穆仲鋮也只是忍聲好言相勸,根本不能奈她何。

——定是穆滄平與他通了氣。

思及今後處境,眾人無不憂慮憤怒,然懾于穆仲鋮與穆岡之威,不敢僭越,只敢私下里相互議論。憤之所至,聲音自然壓不下,混一處如蜂嗡雀躁,俱斥責穆典可行徑乖戾,欺人太甚。

穆典可不為所動,高抬著下巴,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將在場或憤或怯的眾生相盡收眼底。

眼底雲霧深深,幽暗難測。

穆岡感覺到不對勁了︰穆典可非魯莽之輩,她要畢敞的命,完全能找到更體面的方式向穆子建和穆仲鋮施壓,而不是像這樣,不遺余力地展示自己的凶惡,去得罪整個穆門的人。

是為什麼呢?

穆岡忽然大喝了一聲,「都閉嘴!」

他明白了︰穆典可不怕自己成為活靶,她怕的就是穆門不動手。她是要借助這次機會,借著這一場蠻橫囂張的鬧事,讓那些參與滅金之人明白穆滄平對她的忍耐與看重,打碎他們心中殘存的僥幸,逼得他們跳出來。

恐怕就在剛剛,她已經從一群心思各不同的圍觀人眾里,挑選出了要下手的目標。

「穆管家真是個明白人啊。」穆典可悠悠地笑。

十載光陰,不足以平山,亦不足涸海,它卻能將故人的容顏涂抹全非。

穆岡對穆典可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一笑眉眼彎彎,笑渦釀酒的精靈孩子模樣。

眼前這個女子,她也笑,卻笑得風蕭蕭霧藹藹,不復往日的明淨與歡月兌。笑出了他心頭的一片寒。

——她想毀了他們!她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

「盟主心意如何,我們不知,四小姐也莫要揣測。」穆岡躬身作了一禮,不卑不亢道︰「茲事體大,我等俱作不得主,四小姐再大的委屈,且忍耐幾日,一切等盟主回洛陽決斷。」

「那程朱顏呢?」穆典可咄咄相逼,「畢敞你們不敢動,程朱顏你總不能再袒護了吧?兩個人總得交一個。」

「暗器之事尚在查。」穆岡仍是那副恭而不順的態度,「殺豬不必非得王屠夫,不能斷言此事就一定是程姑娘所為。」

「我說是她就是她!」

穆典可驕橫道,刀鋒一樣冷銳的目光刮過屠玄背凸凹不平的臉,如有形質,「四大護法有三個做了虧心事,坐不住了——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屠玄背沉默地迎接穆典可的目光,未敢與她對視。

他就是不安的人中的一個。

當年四大護法還是穆家的四個護院,巴虎這個位置上的人還是楊白虎,他們四人作為穆滄平的心月復得力干將,參與了臘月三十晚那場滅金之戰。

那一仗打得異常慘烈。

即使被下了毒,一門英豪杰的長安金門依然擁有難以想象的彪悍戰斗。楊白虎死了,趙青衣殘了雙腿,他失去了一條臂膀。

念著四人功勞,穆滄平對活下來的三個人異常優待。不出意外,他們將在穆門受盡尊崇,安然終老。

可是穆典可回來了。

穆典可不僅是穆滄平的女兒,還是從小被打上了「金門媳婦」的烙印,有過半時間養在金家的金門寵兒。

也因此,那枚偷襲穆典可的暗器是誰發出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穆典可想想要他們三大護法死,那枚暗器就一定是程朱顏發的。

「四小姐,空口無憑。」說話的還是穆岡,「你不能只憑臆測指認凶手,得拿出證據。」

穆典可冷笑,「果然,沒爹的孩子就是不招人待見。穆滄平還說他會善待我,可結果如何?就連他手底下一個奴才都敢蹬鼻子上臉,跟我來要證據。」

穆岡拱手立,盡閱世事如他,已然能做到寵辱不驚。

「我沒有證據。」穆典可冷冷地注視著穆岡,面上囂張不可一世的神色盡數斂了,斂成一片山雨欲來的深沉晦暗。

——穆岡知道,這才是她的本來面貌。

「我穆典可要誰的腦袋,不需要什麼證據。」穆典可說道,「你們不給,我自己取。」

撂下這話,她轉身就走。留穆岡和穆仲鋮兩人臉色難看地站在穆家大門口。

他們知道,穆典可這話並非說說而已。

她能做到。

弗說良慶,就是她身邊那個霍岸,取畢敞和程朱顏二人性命也足夠了。

畢敞有韓犖鈞護著,程朱顏是真的慌了。

穆典可前腳離開,她便去了伊河谷。

秋日河谷一片蕭索,寒鴉聒噪地盤旋在空曠清寂的隘谷上方,趙青衣的輪椅就停在谷口亂石叢堆里。

他閉著眼,一襲青衫在向晚西風里呼啦翻動,神情專注,聆听著昏鴉叫聲。

「唰——」「唰——」

忽然里,他耳廓一動,遽然張眼,兩道雪色筆直穿空,群鴉驚散,遺一空碎斷鴉羽飄灑如一場黑雪。

飛刀又回到了趙青衣指縫間。

鴉色一般青,取的俱是鴉翅上第一根翎。

程朱顏微駭,不知趙青衣的飛刀技藝精湛到了這種地步。她苦練流光針數十年,有此境也不過是前兩年的事。

「大哥刀技愈好了。」程朱顏由衷說道,只有些心不在焉。

趙青衣不知听出來了,還是沒听出來,一言不發地撥轉輪椅往河谷外走,方正臉孔十年如一日陰沉。

自金門一戰,他遭人砍斫雙腿,便大改了性情,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刀俠客了。

——從前使大環刀,現在只能用飛刀暗器遠距傷人。

雖說技藝不分高下貴賤,然男子漢大丈夫,本該酣暢豪邁,大刀魏巍,長劍凜凜,方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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