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不知道,其實我能保護我自己。我也想保護你。」
穆典可穩了穩聲調,說道︰「穆子建也好,穆滄平也好,你不要為了我去和他們鬧。我什麼都不想要,我也不在乎。」
穆子焱不敢相信,那些險將他一瞬間擊潰的悲傷痛苦情緒,竟就在穆典可如此平淡的述說下,如退潮之水奇異地淡去了。
是啊,有什麼大不了。
不過是沒爹了,也沒兄長了。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當年穆典可離開洛陽,她才那麼小,都能咬牙堅持下去,活到現在回來告訴她,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她全都已經不在乎了。
他一個大男人,悲悲戚戚不如一個小女孩,真有些讓他看不起自己了。
何況他還有妻子,還有女兒,並非穆典可當年離開洛陽時的一無所有。
「你拿什麼保護自己?」穆子焱抹了把臉,面上頹唐之色已去,添了嫌棄︰「你現在連殺只雞的力氣都沒有。」
穆典可還是喜歡穆子焱這樣跟她說話。
「只要人沒死,希望總會有的。」她道︰「等我恢復了武功,兩個你都不夠我打的。」
「吹什麼牛!」穆子焱嗤道。
見穆子焱一掃頹氣,穆典可心中也放輕松,因和他說起正事,「今天的事,我要和你說聲抱歉。原因我以後會告訴你。但總之你不要管了。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到我,相反,我要把他們欠我的都拿回來。」
她靜靜注視著穆子焱,眼中是山海不可撼的堅定與堅決,「開始了,三哥。」
***
穆典可沒有進穆家門,她站在大門外等穆仲鋮。
自然,來的不止穆仲鋮一人。
在老門房被她轟去請穆仲鋮的這段時間里,穆家的大門就一直敞著。引來路人圍觀,也引來了宅子里頭的人。
穆岡來了,穆嵐來了,屠玄背來了……還有很多穆典可不認識的人。
她離開的時間太長了,穆家添了許多新人。又或很多人在這十年間大改了容顏,她已經不認得了。
但毫無疑問,每個人都是認識她的。
「小四兒,你這是干什麼?」
穆嵐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敗壞穆典可名聲的好機會。她去了幾次新宅,都被穆子焱不留情面地轟了出來,如今終于見到穆典可,可得好好出出心中這口惡氣。
礙于眾多人在場,她一收尖酸刻薄的言辭,做了語重心長的樣子,道︰「不管你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如今回來了,大家都不會嫌棄你,為何站在門口,不願進來說話?」
穆典可懶得搭理她。
她一點都不在乎穆宅的人是不是嫌棄她,但她嫌棄穆嵐是真的。
這個女人已經瘋心失智,只想找只替罪羊來證明她把好好的人生過成這樣不是她自己的錯;想要有個靶子宣泄因為不甘而生出來的無處安放的憤怒和痛苦。
可她也不想想,就算如願以償地殺了自己,她又能得什麼?
除了讓她愛的男人更討厭她,于她一塌糊涂的生活並無任何改變。
穆嵐又說了,「怎麼說,你也是晚輩,哪有氣勢洶洶堵在家門口,叫長輩出來見你道理?」
穆典可還是沒說話。
猛虎與獅搏,雖死猶榮;和只瘋狗咬來咬去,沒得失了體面。
她傲慢的態度越發激怒了穆嵐。
——穆典可瞧不起她!她憑什麼瞧不起她?
這樣的念頭在心中閃過後,穆嵐不甘而挫敗地發現,穆典可確實事事要比她順心,比她強。
穆典可是親女,她只是個養女。如她所說,無論穆典可在外面做了什麼——怎麼和穆滄平作對,殺了穆家多少人,穆滄平還是將她認了回來。
穆典可從前有一個長安金家的未婚夫,被金雁塵拋棄後還能攀上了常家堡的高枝。而她呢,見棄于自己深愛的男人,還只是穆典可兄長的一個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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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嵐的心如被千萬把鋼刀活剮著。
憑什麼?憑什麼穆典可在毀了她的人生之後,還敢這麼囂張地出現在她面前,還敢看不起她?
穆典可是團棉花,無處著力不回應。穆嵐又把目光轉向良慶。
良慶空負「狂刀」之名,跑來給穆典可做跟班和護院,簡直就是自甘下賤。
「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大名鼎鼎的良爺。」穆嵐笑得有深意,「小四兒不懂事,良爺就是再疼她,也該勸著的,如此傳出去,于常公子和常家堡的聲譽都不好。」
這話簡直惡毒。
但良慶只是沉默。
他對于自己看不上的人,一向是連個眼神都不願給的。
穆岡眼風掃來,帶著嚴厲和警告,穆嵐終于不說話了。
事實上,她也說不下去了。
穆典可和良慶任她說什麼都不予理會,冷漠輕視十足,顯得她像個跳梁小丑。
好在穆仲鋮就來了。
「小四兒。」穆仲鋮從自發分出的道走到了人前,眼色頗沉地看著穆典可道︰「畢敞——你大哥親自去訓誡過他了,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誰發暗器害你,我們在查。」
穆典可垂目看著腳下青磚,對走到她跟前的穆仲鋮視而不見,自然也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我要畢敞的人頭。」她說道,「還有,叫程朱顏來見我。」
程朱顏,是穆門里公認最精擅暗器的人。也是穆門四大護法之一。資高望重,在穆門的地位不言而喻。
穆仲鋮出現的那一刻,小聲議論的人就安靜下來,現在更靜了。
所有的人這一刻都和穆嵐有了同樣的想法︰穆典可憑什麼這麼囂張?
憑什麼呢?
憑她人還沒到洛陽,穆滄平的書信就先一步送回了穆宅,明確地告誡所有人︰不要去招惹穆典可,
——穆典可囂張,是穆滄平給了她底氣。
「小四兒……」荒原一戰後,穆仲鋮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穆典可,他顯得有些不安。
這讓看不清楚局勢的穆門中人更不安了。
「畢敞,畢竟是八俊之一。你的這個要求,我和你大哥做不了主。」
「看來八俊的命很值錢啊。」穆典可抬下巴挑釁地笑,「八俊在我手上死了兩個,穆滄平也沒拿我怎麼樣啊。怎麼畢敞要格外金貴一些嗎?」
穆典可這話是存心犯眾怒。
穆仲鋮眸光沉凝,很無奈,但他知道根本阻止不了穆典可。
——穆典可不僅要畢敞的命,她還要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