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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見爭如不見

穆典可的這兩個侍女。昭陽溫婉柔順,處處服侍得周到,讓她省心;昭輝性子潑辣,時常頂撞,反而是跟她最相像的。

穆典可有幾分內疚,畢竟昭輝是隨她留在懷仁堂才會感染上了瘟疫。

雖說她也是叫徐攸南給算計了,但她若執意走,誰也攔不住她。她心里偏偏是對這個地方充滿了親近好感的……

穆典可一念思及此,又忍不住在心里咒了一聲,徐攸南這個老東西,竟是連她這份心思都算了進去。

此時他一定躲在哪個角落里,偷偷嘲笑自己吧?

穆典可心頭凜了凜,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徐攸南為什麼不把溫馴听話的昭陽留下,偏偏要留下狀況頻發,好自作主張的昭輝?

自己正打算離開,昭輝就染上了瘟疫,時間是不是太湊巧了?

穆典可走過去,從昭輝手里接過了藥碗,遞了帕子她擦嘴。

問道︰「大夫怎麼說?」

昭輝道︰「是輕癥,不出三五日就好了。此地到處都是瘟患,姑娘還是不要久留了,我自己能應付。」

穆典可抬起手,往昭輝額上一覆,如觸烙鐵,燙灼手心。

卻是自己多心了。

面上憔悴顏色可通過化妝術做到。可眼下春暖四月,昭輝蓋著厚厚的棉被不見發汗,身上卻熱燙如火,穆典可就算不懂醫術,也知道這種癥狀是極不正常的。

昭輝是真的病重。

穆典可問道︰「頭痛不痛?」

昭輝笑道︰「姑娘不用擔心我了,死不了,忍忍就過去了。」

到底病中虛弱,那笑容淡淡的,人也有些倦。

穆典可扶昭輝躺下。

昭輝道︰「姑娘,我有些餓了。」

穆典可語氣放柔緩,問道︰「想吃什麼?」

昭輝伏在蕎麥枕上,神色懨懨的,沒了往日那股子凌厲氣勢,像個脆弱極了的小姑娘。穆典可想,自己若有個妹妹,應當就是昭輝這樣子的。

「我想吃銀耳粥,加紅棗和枸杞煮,熬得又黏又稠的,再加一大勺子槐花蜜……嗯,一勺子不夠,要加兩勺……小的時候,我最愛吃這個了。」

劉祖義滿臉堆笑道︰「這個容易,我馬上就去廚房讓人做來。」

提腳就要開溜。

穆典可哪會讓他離開,說道︰「劉管事,你幫我照顧下昭輝,我去。」

劉祖義笑呵呵道︰「我去我去,你不知道廚房」

忽然身子一僵,不能動彈了。

穆典可封了劉祖義三處大穴,伸手一按,叫他蹲在了過道處,道︰「我這點穴的手法跟別人不一樣,只有我能解。若讓不懂行的人胡亂解穴,會有性命之傷。就辛苦劉管事了,在這陪昭輝說說話。」

劉祖義差點哭出來。

讓陪說話,你解開我的啞穴啊。

年小佛這死丫頭片子,她自個兒瘦得跟麻桿似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一個胳膊比她腿還粗的胖子蹲下來有多辛苦……

然後劉祖義就開始犯愁了:公子爺怎麼還沒來呢?

他可是一從水火焱那里知道年小佛要離開的消息就立馬派人去送信了。

可是這都半天了,公子爺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莫非是讓什麼事給絆住了?還是消息沒送到?

還是沒找著地方?

畢竟這個叫昭輝的姑娘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公子爺要是不知道昭輝的存在,還真沒辦法順藤模瓜找到這兒來啊。

這麼大個懷仁堂,一寸一寸翻,也得翻上好幾天才行啊。

劉祖義愁眉苦臉地蹲在過道里,感覺自己一顆好成人之美的心,簡直都要操碎了啊。

懷仁堂恢復正常的飯食供應後,食材俱全,討一碗銀耳粥不算難事。

趁著廚房熬粥的閑暇,穆典可迅速回了一趟四合小院,將自己和昭輝的衣服鞋子,洗漱物品收了,收拾出兩個大包袱,挎在肩上,一路施展輕功,十分惹眼地從懷仁堂後門出去了。

居然踫到了楊業。

楊業高聲叫︰「年小姐,你要去哪里?」

穆典可頭也不回地往外沖。

都是一群騙子!什麼鞏大夫,公鞏不分,他明明想說的是公子爺。

一大群人將她耍得個團團轉,很好玩嗎?

楊業追了一程,自是追不上,望著穆典可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心里頭納惑︰這年小姐怎麼了?昨天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見到他就跟見了鬼似的?

回頭得問問千佛那小子,究竟對人家姑娘做了什麼,給人嚇成這樣。

穆典可先是去清安街上買了一大盒胭脂水粉,隨後找了一家客棧落腳。

將一身衣服換下來,又把頭發打亂重梳,對著鏡子涂脂抹粉。

別的女子搽胭脂是為了添顏色,她卻是越抹越丑。回到懷仁堂廚房取銀耳湯時,那笑得大聲爽朗的胖廚娘正一手叉著腰,動作利索地躲著肉餡。

「春養苑派來取銀耳湯的啊,喏,在那邊呢,一大鍋,小姑娘拿不拿得動?」

果然沒認出她來。

穆典可刻意細了聲音,連聲道︰「拿得動拿得動,謝謝嬸子。」

端著瓷盅去了,一路埋頭走得飛快,生怕叫認識的人給撞見。

春養苑里負責照看病人的大夫和學徒們都忙得腳不著地,自是沒工夫理會過道上多出一個人來。

等穆典可回來,劉祖義還在原地蹲著,臉都憋紅了,那樣子簡直哭出來。

昭輝已經睡著了。

穆典可銀耳粥舀出一小盅留下,其余的分給其他病人。

忙完了才給劉祖義解了穴。

劉祖義站在門口哎喲哎喲地活動關節,卻不敢開溜。

年小佛在旁邊看著呢。

這丫頭太精了啊,劉祖義歪著腦袋使勁想,這是什麼時候暴露的啊?

穆典可抱手靠在門前柱子上,看著漸斜的日頭,神思已然飄遠。

她看到常千佛了。

他…瘦了,也憔悴了,一點都沒有她初見他時的英姿朗朗。

忙累成這樣,他也沒忘了給她送一碗粥。

可他們兩個,是不可能啊。

好不容易狠下心說了那樣決絕的話,又怎可再一頭扎進去,讓彼此都陷得更深?

長痛不如短痛。

相見爭如不見!

就讓他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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