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本就已經變了心,呂雉在他那邊,有和沒有是一樣的,劉季毫不在意,若說可以作為人質的,也只有他的老父親了。太公一死,劉季便不會贖人,呂雉就成了沒用的死棋。
「公公!」一旁的呂雉扶住劉太公,為他拍背順氣。
房媧兒為項羽跪下,叩首,伏在地上。她說︰「求你,請來軍醫,為太公醫治。」
「我可以做到,可是你又能做到什麼?」
「你說,我做。」
項羽蹲下來,扶著她的頭發,說道︰「像服侍你以前服侍那個人一樣的服侍我。」
房媧兒愣住了。
良久,她才又開口問︰「當真?」
「你若是答應,我現在就請郎中來。」
她沒有遲疑,立即說︰「我答應你。」
呂雉听得莫名其妙。
虞柔就在躲在遠處,她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流下淚來。
……
張子房回到滎陽,一問當時在城東門的百姓假漢王的去向,無一例外,全部都說讓項羽帶走,押解回楚營去了。
正在張子房思慮不休之時,閃靈率領六奴,攔住馬隊。
「張先生!」
「閃靈!」張子房拉住馬。
閃靈從懷中取出一封錦書,交給張子房。
閃靈口中念道︰「主人昨日交到我們手中的。」
房媧兒的信︰
「子房,不必去楚營尋我。吾此行乃是為保護呂雉而為之。」
張子房恍然大悟,難怪房媧兒要親自假扮漢王。
瀧靈在一旁說道︰「主人已經算好,她一走,張先生必會回來找她,便讓我六人在此等候先生。」
「她還說什麼?」
「主人讓我們跟著先生保護漢王。」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六奴上馬,與張子房一同回了漢中,每月閃靈會到房媧兒身邊為張子房取藥,順便傳遞消息。這樣一來,房媧兒便成了張子房安置在楚營中的細作。
項羽為劉太公請來了郎中,煎了藥,呂雉拉著房媧兒的手謝她。
「姐姐,不必這樣。」
「妹妹,可否告知姐姐實情。」
房媧兒低頭思忖。
「我既然認了你這妹妹,那便不會虧待你,項羽說,你真名叫做房媧兒,我曾經听父親說過,世上有一神醫,自稱醫鬼,他的徒兒便叫做房媧兒,可師徒二人一直不得人見,難道您就是醫鬼的徒弟?」
「正是。」
「原來如此,你和張良都是他的徒弟?」
「是。」
「可說這話時,你為何如此緊張,醫鬼的徒兒而已,不至于不能讓我知道的,你還是什麼人?」
「姐姐,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丈夫,是什麼人嗎?」
「若姐姐猜的不錯,他是秦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秦國人,是皇室吧?妹妹生得這副模樣,皇室宗親娶你,也不足為奇。」
「是,希望姐姐不要對漢王說起我與子房的淵源。」
「怎麼不能說?」
「我是舊時秦人,與子房關系近了,怕漢王對他有所忌憚。」房媧兒只能用張子房做擋箭牌,以防呂雉追問下去。
「原來是因為這個,妹妹多慮了。」
「姐姐,你不知帝王心術。」房媧兒突然止住,心想著說漏嘴了,可是若是表現出自己驚慌于此,便更會召來呂雉的猜忌,不一會兒,她便接著說︰「舊時之人,至于當世,即使我們什麼都不做,也會召來非議。若是姐姐要將我留在身邊,為您圖大事,便不能將我的身份告知漢王,若是說了,恐怕對你我不利。」
呂雉一想,若是房媧兒的身份不便為人所知,自己也不好勉強。而依照現在的局勢來看,她和劉盈都處在不利的局勢,若是沒有房媧兒這樣的人,她的位置難保,再者說來,此人三翻四次有恩于她,自己對她也是有情的,便打消了疑慮。
就在太公身子舒爽之後,項羽親自前來,詢問劉太公的身體如何。
呂雉回答︰「多謝項王,我家太公身子舒爽多了。」
項羽一笑,對呂雉身旁的房媧兒說道︰「房姑娘可否願走了。」
房媧兒板著臉,冷聲冷氣地說道︰「可以。」
項羽得逞,喜上眉梢,並且說道︰「正好,你我可以同食。」
「那自然是好的。」房媧兒雙目冷凝,語態溫良。
然而,呂雉看出房媧兒悲涼。不禁想︰「真不知妹妹的夫婿是何等的人,竟然讓她這樣的絕世美人甘願做個守節的寡婦。」
房媧兒跟在項羽身後,項羽目視前方,問︰「以前你和他也是這樣走嗎?」
「差不多。」
「差了多少?」
「我身邊是太監總管。」她忍不住說了句玩笑話。
項羽哈哈笑著,說︰「寡人可不要那種閹人服侍。」
「對了,當時的我,穿著閹人的服制,不過是白色的。」
項羽似乎就覺得找到了一絲她的小喜好,壓制著內心的欣喜,問她︰「你喜歡白衣?」
「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
其實是因為她要和嬴政對著來,嬴政尚黑,總是一身黑衣。她便穿白色男裝。白裝雖美,可是不便于使刀弄劍保護他,又因為穿女裝時總會被嬴政罰,漸漸的,她便不愛女子的裝束。
後來,嬴政去了,她便是上白下玄男子裝束,一半自己,一半嬴政。她從無法面對自己是一個人。
項羽那一聲自稱「寡人」不由得讓房媧兒一頭一陣悸動,他做大王時,也自稱為「寡人」。
「你穿紫色好看。」項羽說。
她回避關于她的事,說道︰「紫色比白色染織難得多,少見,很貴。」
項羽說道︰「你若喜歡,便不貴。千金難買你歡喜。」
「無價寶易得,有情郎難求。」
「寡人不是?」
「我是為柔兒說的。」房媧兒看見遠處有紫衣人,能穿紫衣的女子應該就是虞柔,項羽對她還是極其寵愛的,房媧兒看了看項羽的英俊的側臉,想他已經活不過這一年了,虞柔亦如此。
「虞姬,我待她不比你差。」
房媧兒搖頭道︰「非也非也,你當知她的心,女人在這件事,不願分享。」
「你還說她?在這件事,誰也比不過你。」項羽譏笑她。
虞柔說過房媧兒在嬴政身邊的地位,嬴政寵幸別的妃子時,她在屋外吹著冷風,應該沒有比這更加寒冷的酸楚了。
「我在嬴政身邊,有刀,有劍,你卻什麼都不給我。」她打岔說。
「你是來殺我的,我不傻。」
進入帳中,飯食端上來,只有一副碗筷,房媧兒跪坐在一旁,服侍項羽吃飯。
項羽坐下,房媧兒便給他斟酒,夾菜。
「嬴政是這樣吃飯的?」
「是。」
「你就這麼干看著?」
「我會在飯菜上桌之前,先嘗一口。」
項羽笑︰「你讓他吃剩下的,你真壞。」
「並非如此,我怕有人下毒。」
項羽愣住。
然後,安安靜靜地吃飯。
但房媧兒端著剩下的飯食出營帳之後,她去了一旁虞柔的營帳。
虞柔听見聲音,便道︰「姐姐,你來了。」
房媧兒坐下,和虞柔同食。
「柔兒,和姐姐走吧,這小崽子,不听勸。」
「我是他的人,無論他對我怎樣,我都只跟著他。」
「柔兒,你覺得姐姐待你如何?當真不如他嗎?」
虞柔含笑,道︰「姐姐,這不同。你待我如母,如姐,可我是他的妻妾,這不同。」
「若是他將不久于世呢?」
虞柔淺淡一笑,道︰「我便去陰間伺候他,他還是我的霸王。」
房媧兒自嘲︰「今日看來,我這個做姐姐的,真沒做好。」
一個情種,哪里能教出一個薄情女?若是她會死,她早便隨著嬴政去了,哪里還會苟活于世?虞柔若是隨項羽而去,倒也比苟且存在世上好過許多。
房媧兒感嘆說︰「丫頭,你比我有福。」
虞柔苦笑一聲,道︰「這話,如何去說呢?」
「你爭一把,我幫你爭。」
虞柔搖頭,說︰「他現在已經是我的丈夫了,我便滿足,若是他能將心結解開,也算是我報了你的養育之恩。」
「對不起,姐姐小看你了。」
「你沒有小看任何人,你沒有去看除始皇帝之外任何人。」
房媧兒心中慚愧,便從懷中取出解藥,抓起虞柔的手,將藥品放在她的手中,面有愧色,然而虞柔是看不清的,房媧兒說︰「柔兒,這就是治你眼楮的解藥。」
「多謝。」
房媧兒含淚閉眼,起身,背過虞柔,雖是這是無益的,虞柔看不清,怎會看到她的淚水呢?
「柔兒,姐姐別的也不能幫你了,只求你二人別留下遺憾,別學我,末路訴衷情,空悵惘,自作恨。」
「我不會,只是,姐姐你別只說別人,張先生待你之心天地可鑒,淑子夫人也將你托付于他,你二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柔兒,我的時間還長,我把給皇帝的藥給了張先生,我和他是一樣的人了。」
虞柔含笑,道︰「甚好,這樣一來,還有人能服侍陪伴您,再好不過了。」
房媧兒回到項羽營帳,項羽此時的模樣與嬴政相像,單薄的白衣長袍,秉燭,望著那作戰地圖。她進帳來,項羽听見,可並未回頭與她打招呼。他心憂如何拿下劉季。
房媧兒為他點燭,帳中越發地亮了。項羽淺淺一勾唇。
房媧兒冷著臉,坐在一旁,隨便找了一卷兵法,看起來,項羽以為她走了,可回頭一看,原來她還在一旁看書,心中甚是安慰。
一個時辰過去了,房媧兒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若是困了,便去睡吧。」項羽听到她打哈欠之後,說的。
「不困。」
「你去看虞姬了?」
「解藥已經給她了,她應該會好起來,你放心吧。」
項羽一笑。
「多陪陪柔兒吧。」
「我每晚都是去她那里休息的。」
「那就好。」
「你侍候過嬴政就寢嗎?」
「這可不知道項王說的是哪一種了。」
「男人和女人的那一種。」
「沒有。」
「為何?」
「他怕負了我。」
「現在,你說我是想,還是不想呢?」
「不想。」
「這樣肯定?」項羽轉身,望著他,項羽披散著頭發的模樣,倒是讓她不覺得他是楚霸王,白衣散發,玉樹臨風。
「是的。」她笑答,她在項羽面前是很少有好臉色的。
項羽點頭,然後感嘆道︰「寡人不想勉強你,留你在身邊,看著你,知道你安好,自己能護著你,便足夠了。」
房媧兒不為所動,道︰「我還是勸你,好好對待柔兒,她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你們兩個人,都好。」
房媧兒慘然一笑︰「是各有各的好,你現在這樣對我,不過是因為得到了她。你無論得到我和她之中哪一個,日久了,都會膩煩,會只心心念念得到的那一個。」
「這樣說,你是故意的讓我心心念念著你了。」
房媧兒捂嘴一笑,道︰「若這樣想,你覺得舒服,便這樣認為好了,自己的心意,有時候自己是看不清的,瞻前顧後,想得太多,倒不如旁人清晰了。」
項羽道︰「那你住在這兒,外面兵荒馬亂的,你又總給我使絆子,你留下來,對你我都好。」
項羽清楚,房媧兒確實不可能回頭,確實也不必勉強她,不如珍惜虞柔,將另一個放在心里。
項羽離開自己的營帳,去了虞柔處,房媧兒安心睡下。
就這樣,房媧兒在楚營中安心住下,服侍項羽起居,照顧劉太公和呂雉。
……
另一邊。
劉季從滎陽倉惶逃跑。
張子房率領一百精兵去追劉季大軍。
路過驛站,在此休整時,卻又兩個小乞丐,一個女孩,牽著一個男孩,向他們乞討。
探靈眼尖,扯一扯一旁玉靈的衣袖,指指兩個一邊乞討,一邊走向他們的小乞丐,道︰「你看,這兩個孩子,是不是很像劉盈和元魯?」
玉靈拿著半塊餅子,走向兩個小乞丐。
元魯抬頭一看,驚嘆道︰「玉靈姐姐!」
玉靈忙回頭喊︰「張先生,這是漢王的兒子劉盈和女兒元魯,快來!」
一旁的軍士忙圍過來看。
張子房連忙將手中的餅放下,跑上前來,仔細一看,驚問︰「你們倆怎麼到這兒來了?」
「您是?」元魯沒有見過他,她只見過六奴。
「我是張良,漢王麾下的謀士。」
「原來是父親的人。」元魯和劉盈向張子房行禮,張子房忙還禮,道︰「萬萬不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