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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滿喉

房媧兒對待女乃娘如此,這足見房媧兒對秦憶的愛護,有時候寵得連虞柔瀧靈都看不下去。

房媧兒的回答是︰「我對他的好,是在報恩,解兒救我之恩。」

「為何要把孩子帶來?」

「趙高活不了多久了。」

房媧兒哀嘆,現在咸陽城中,歌舞升平,如夢如幻,藏嬌閣的每個座位都坐滿了。她想把手中的物資散出去,換成金銀細軟。

虞柔查賬時看見近來房媧兒將手中大量的田產賣去,便問︰「為何如此?」

她淺淺一笑,不作答。

話說,趙高的死了女兒,外孫丟失,派出全城的兵馬搜羅孩子,可是無功而返。

眼看著劉邦大軍即將抵達咸陽,趙高萬分悲痛,感嘆自己上位有才,可是卻無治國之能,他想學嬴政,將權利死死抓在手中,統一朝臣之心,可是,一切卻如手中的流沙,越是想要抓緊,流失的越發厲害。

「岳父,小婿以為,陳勝吳廣暴亂時,說得是胡亥不該繼位,因為先帝是立扶蘇為帝,若是殺了扶蘇,將之前您所做之事推到胡亥身上,再立一位新帝,這樣必能平息民憤。」

「你覺得,他們是那種忠君之人嗎?」趙高精明,造反,講究事出有因,他們不過是為自己找了奪權的借口,又何必去信呢?

「可是,岳父,眼下還能如何求生?」

趙高搖頭,望著這繁華的咸陽城,說︰「大勢已去,七國中,只有我大秦活到最後,足夠了。」

「岳父,我們不能眼睜睜地將咸陽城交到草莽匹夫手中,這樣,如何完成先帝的遺願。」

「一步錯,步步錯,還是先帝高瞻遠矚,扶蘇仁慈賢德,若是他在,想必,不會有今日這番局面吧?」

「岳父,殺了胡亥,與叛軍交談,賜給他們高官厚祿,封他們為異姓王,如同犬戎之亂一般,何嘗不可呢?」

「此事,容岳父好好想想。」

趙高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然而,他還是決定用胡亥的血,平息亂軍之怨。

本應該清君側,卻成了清君。

趙成在宮內散布謠言,假裝說有盜賊,命令閻樂發兵追擊,致使宮內防守空虛。

閻樂指使府兵,化裝成亂軍,將自己的母親劫持起來。

謊說閻母被亂軍所劫持,實則是將她暗中送到丞相府中。

閻樂率千余咸陽守衛軍,以追賊為名直逼望夷宮來。閻樂一行人沖到宮門前,便賊喊捉賊,向守門官吼道︰「強盜進了宮門,你們為何不反抗?」

宮門守門軍一時模不著頭腦,便問︰「宮內外禁衛森嚴,怎會有賊人進宮呢?」

「原來,你們已與亂軍勾結,來人,殺了守衛,救皇帝!」

閻樂手起刀落,殺死了守門軍,沖進了望夷宮。

滿地的殘肢斷臂,刀劍散落一地,箭頭遍地直插,血肉橫飛。

胡亥見狀,淡淡一笑,身旁的韓談,說道︰「陛下,您快逃出去吧,丞相他們是沖陛下來的。」

「朕知道。」

「陛下,您快逃吧?」

「逃,逃往何處,事已至此,都是朕咎由自取。」

韓談直小就一直服侍著胡亥,後來迫于趙高和趙成的威逼利誘,做了他二人放在胡亥身邊的探子,既然是黨羽,那假閻樂入宮一事,也是他最先起疑並告知趙高的。而今,趙高一干人要滅胡亥,他護主之心忽然顯現而出。

「韓談,朕知道你是他們的人。」

「陛下!奴才平日里不敢說話,才能活到今天。奴才真的是怕被賜死……」韓談跪地大哭。

「朕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胡亥嘆息。

左右侍從們,早已溜之大吉,只有一個韓談站在身邊。胡亥突然揪住韓談的衣衫,惡狠狠地說道︰「去藏嬌閣,找師父,為朕報仇。」

韓談再三叩拜,跑了。

胡亥歇斯底里大叫︰「父皇,孩兒愧對于你!」

閻樂沖到胡亥面前,提劍直指,口中道︰「昏君!」

胡亥案首挺胸,斜睨著閻樂冷笑說道︰「朕乃真龍天子,你敢弒君?」

閻樂先是怯懦,可一想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是魚死便是網破,怒道︰「你這個昏君,橫征暴斂,殘害無辜,人人得而誅之!」

胡亥望了望一旁擺放著的定秦劍,說道︰「朕要見老師!」

閻樂已然回絕了去,說道︰「丞相豈是你這昏君想見就能見的?」

胡亥仍不死心,哽咽著說道︰「和丞相說,朕放棄皇位,只做個郡王,若是郡王不行,那萬戶侯也是可以的。」

閻樂頤指氣使地搖搖頭。

胡亥再說︰「只要保全性命,我情願做一名百姓。」

趙成進入,看看胡亥是否自裁,胡亥抽出劍來,直指趙成,畢竟胡亥是房媧兒的徒弟,突擊殺人乃是最為擅長的。

一劍刺入趙成胸膛,當場斃命。

閻樂驚恐,擔心如何向岳父交代。

閻樂說︰「來人,快將昏君誅殺!」

鐵戟指向他,胡亥仰天長嘯,拔出趙成胸膛中的寶劍,轉向自己,揮淚自刎。

此時,韓談躲在殿外,將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悔恨自己愧對君主,記起胡亥遺言,趁亂出宮去,前往藏嬌閣。

趙高听說趙成被殺,怒不可遏。

無奈斯人已去,只是,趙府在短短幾月行了兩場喪事,趙氏一門滿是氣數已盡之象。

趙成墓前,房媧兒端著酒來,席地而坐,與墓碑踫杯。

「成兒,老天爺還是愛護你和解兒的,你們早死,還能留下這一方氣派的墓碑,高兒,他錯得太多了,沒你們這麼好的造化了。」

瀧靈在一旁,覺得房媧兒說話甚是奇怪,什麼叫做老天爺愛護,還早死。

此時,虞柔踏馬而來。

「姐姐,子嬰來了。」

說話間,只見身後一輛破舊的馬車,正在向她們奔來。

房媧兒起身,躬身行禮等候。

馬車停下,那馬車上下來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公子!」房媧兒躬身,瀧靈和虞柔跪地。

「行此大禮,我如何擔待得起?」子嬰扶起房媧兒來,並從袖中取出那錦信,歸還給房媧兒。

「皇兄稱您為妻,子嬰理當稱您為皇嫂才是。」

房媧兒淺笑一聲,說道︰「不敢當。」

二人直起身來,不論那虛禮和輩分。

「您找我前來,所為何事?」

「趙高要讓公子做皇帝,公子可知?」房媧兒斜睨著子嬰說道。

「他是來找過我,我沒有答應。」子嬰很是坦誠。

房媧兒呵呵捂嘴一笑,說道︰「奇了,人人都想做皇帝,你怎就不想呢?」

子嬰跟著她一塊兒笑,說道︰「您看趙高趙丞相,他想做皇帝,可是有了權,又能如何呢?再看看我那佷子胡亥,他又是個什麼結局?就連兄長,哎,他這一生又過上幾天的好日子呢?」

「爭權容易,用權難。」房媧兒說道。

子嬰點頭承認,說道︰「說得正是,趙高能爭權奪利,可是他做不了皇帝,而胡亥,不過是個假皇帝而已。」

「胡亥與我私交頗深,我想為他報仇,當然,這也是我的家事,也算是清理門戶。」房媧兒深深地望了一樣趙成的墓。子嬰也注意到她那哀怨的眼神。

「趙高理應由您來除之。」子嬰直言。

「對,有始有終嘛。」

二人對視一眼,子嬰驚嘆,房媧兒已是高齡之人,容顏依舊如青年一般,可是這一頭的白發,與她的容貌不符。

「你要我做什麼?」子嬰問。

房媧兒侃侃而笑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天給你機會,不用,是對天的不敬。」

子嬰想了想,點頭應下。

「等你繼位,我必進宮殺死趙高,清理門戶。」

「秦帝國,是您看著,一步步走到今天這般的,您覺得還有救嗎?」

房媧兒道︰「將郡縣制和秦法保留,這足矣。」

子嬰苦笑,他心知,自己便是去送死的。身為皇室一族的成員,理應為國獻身。

于是,當日,子嬰便答應了趙高的請求。

由于秦的力量已大為削弱,子嬰取締了帝號,復稱秦王。

並且打算在子嬰齋戒五日後,正式即王位。

房媧兒進宮來,與子嬰玩了一夜的六博棋,可是,子嬰每次都輸。

「我自以為第一高人,沒想到您才是第一的。」

「您身邊的人才是高人。」

「他們?」

房媧兒勾唇頷首點頭說︰「贏是很容易,難就難在如何輸,還要輸得讓人看不出來,陛下和身邊之人,博弈了這麼久,看不出來他們有意輸給您?」

子嬰恍然大悟,笑說︰「皇兄與您博弈,您是輸還是贏呢?」

「贏。」房媧兒直言道。

「為何?」

「我笨。」房媧兒含笑說出。

子嬰哈哈大笑。

此時,天已經亮了,韓談上前來,說道︰「陛下,時辰到了,趙高派人來請您接受王印,正式登基。」

子嬰和房媧兒依舊不停下手中的游戲,說︰「就說寡人生了病,去不了了。」

韓談會意一笑,「喏!」

子嬰問︰「您今日怎沒帶天裂來?」

「您想見一見?」

子嬰點頭,說道︰「早听聞許多有關天裂的傳聞,說是世間第一妖刀,皇兄鑄定秦時,本是為了克制天裂的。」

房媧兒淺笑,說道︰「你皇兄總想壓我一頭。」

子嬰覺得她說話極為無禮,可卻也有趣,感嘆想在敢說真話的人,越發的少了。

「您真的很無禮。」

「他想壓我一頭,這是他和我說原話,為此,我還和他拌了幾句嘴。」

子嬰驚嘆︰「您和皇兄拌嘴?他乃千古一帝,不可一世的人,而您,呵呵,您真是奇人。」

「哪有如何?你皇兄是至真至誠之人,他就喜歡听真話。」

「君王若是喜歡假言,那國家就要亡了。」子嬰直言不諱。

房媧兒看著子嬰,感嘆他是個有才之人,奈何,交給他的是個嬴政再世都無法挽回的爛攤子,亂世納梟雄,卻容不下這賢明之人的安身之地。

趙高再三派人去請子嬰,可是子嬰並不為所動。

趙高無奈,只得親自去請,口中不時說道︰「朝見宗廟有關國事,君王為什麼不去?」

「陛下病了。」

趙高冷哼一聲,走向子嬰寢宮。

「陛下,趙丞相來了。」

房媧兒點頭,子嬰道︰「宣他進殿。」

趙高才一進入殿中,韓談便將侍衛撤走。趙高走在走廊上身後是韓談一人,韓談談眼疾手快,抽出早早準備好的刀,砍向趙高,趙高師承智坤,哪是如此容易就能傷著的?

趙高轉身一躲,怒目瞪向韓談。

「你個小小奴才,要做什麼?」趙高正在呵斥韓談時,只見房媧兒從趙高面前的紗帳中悄然走出。

「弟弟,我回來了。」她抬起頭,趙高驚恐萬分,卻依舊強裝淡定,說道︰「你沒帶天裂,就不是來殺人的。」

她微笑著,走向他。

「你已經不配死在天裂之下了。」

「哦?都是死,還有何配不配的?」

「我現在很後悔,在沙丘沒有殺了你。」

「人,還是要估計手足之情的,還有我死了,胡亥如何即位?」

房媧兒斜著嘴,苦苦笑了。

「手足之情?是你先置我于死地的。」

「我並未殺了你,你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她邪魅說道︰「想殺我?你殺得了我嗎?」

趙高搖頭。

房媧兒亮出手中的匕首,擲到趙高眼前,說︰「自己了斷吧,我給你尊嚴,我不想動手。」

趙高接過匕首,仔細看看刀刃是否鋒利,匕首顯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趙高只道︰「好刀。」

「自裁吧!」房媧兒轉過頭去。畢竟,她比趙高多些人倫之情。

「姐姐,你應該知道的我怕疼……」說話間,趙高舉著匕首刺向房媧兒,她一個閃躲,趙高撲空。

房媧兒一手握住趙高持匕首的手,一手摁住他的另一只手,二人面對面,死死盯著對方的眼楮。趙高頑強反抗。

房媧兒左手發力,趙高持刃之手疼痛,一松手,匕首落下,房媧兒的松開她的右手,懸空接住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刀刺入趙高月復中。

剎那間,血液流出,他的丞相華服濕透,並滴下血來,房媧兒滿手的都是血,姐弟二人第一次距離得這樣近,她抱著趙高。

她的手依舊在匕首的柄上,顫抖著,此時,刀身全部進入趙高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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