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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

此時,她伸手去模酒,可是只踫到張子房的手,她立刻收了回來,毫不在意。

「你有想過再嫁嗎?你和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夫妻。」

房媧兒瞪眼,怒斥道︰「什麼叫做不是真正的夫妻?你沒看見我與他行禮嗎?」

張子房安撫她︰「好,是我說錯了,你有沒有想過再嫁?」

「誰?」

「我。」

張子房認真,篤定地望著她。

她呵呵一笑。

「嫁乞隨乞,嫁叟隨叟。我嫁個將死之人,便決定了一生都守著他。」

「他死了。」

「我就守墓,我就守著墓活。」

「那好。」張子房失落地說。

不疑和闢疆寫信來,說是希望張房二人成婚,兩個孩子一直將房媧兒當做親娘來看。

這也是賈骨能想出來,讓房媧兒忘記嬴政的方法,張子房並如他們所想,他清楚,賈骨也清楚,房媧兒是不听勸,一條路走到黑的人。

「媧兒,你現在這樣,只會更難過。」

房媧兒抬頭,仰天一笑。

「你懂我?」她眯眼,狐疑問之。

「你穿男裝,比女裝好看。」張子房低眉淺笑,將身後的天裂刀遞到面前,接著說︰「你拿它的樣子,喝酒美。」

房媧兒咬唇落淚,卻面有笑意。

「你要我接著去斗?」她覺得吃驚,可是,心里卻有了一絲溫暖。

「他愛你,可是不懂你,若是沒了爭斗,你還是房媧兒嗎?」張子房笑說。

房媧兒說道︰「你懂我。」

張子房欣慰,若是不是紅顏,做知己也好,甚至更好。

「你接下來,要去作做甚?我可以幫你。」

房媧兒想了想,說道︰「我的弟弟,是我一手扶持起來的,如今,他成了禍患,是需要去出山,清理門戶了。」

這早在張子房的意料之中了,他猶疑地問道︰「殺他?這個可是難得很呢,雖說他現在是丞相,可是何嘗又不是真皇帝呢?」

「他會謀權,卻不會治國,國家在他手中,必然會滅亡。」

「殺他不急,當務之急是沒了他,誰來主持全局?」

「胡亥!」房媧兒篤定回答道。

「我可是听說,胡亥手段不光明,而且昏庸無道。」

房媧兒解釋說︰「那孩子本性不壞,之前也未听說他做了什麼壞事,只是,他現在被趙高握在手中,做傀儡,昏庸,貪玩,奢靡,不過是他謀生的手段而已,趙高能讓他做皇帝,也能讓別人來做這個皇帝,他的日子,不好過。」

「你很了解二世?」

房媧兒得意笑說︰「我教過他一些簡單的功夫,他稱我為老師,這孩子就服氣有本事的人,想不到,過剛硬則折,到頭來,哎,只得委曲求全。」

「可是,你很多年沒有再見到他了,若他變了心性也未嘗可知,還是想辦法去聯絡他,探探情況再說,行嗎?」

房媧兒點點頭。

張子房為李斯上了三炷香,便走了。

第二日,閃靈、探靈便利用常來藏嬌閣的官吏打探起了消息。

宮闈已經如鐵桶一般的團團圍住,比嬴政在位時更難進入。趙高利用曾經白衣衛的遺人,控制住了房媧兒曾經護佑過的奸佞之人,為己所用。

趙高利用白衣衛,掌控整個朝局……

「你說,章邯這些人不听我的話?」

閻樂道︰「岳父,當真如此,朝中許多武將不願听您號令,說是只听陛下號令。」

「陛下神志不清,你沒和他們說?」趙高望著案上,那李斯的手書,感嘆李斯的轉體字,為何能如此妥帖剛勁,思忖自己與他之間,差了點什麼?

閻樂道︰「說了,可是,他們一口咬定,要見陛下。」

趙高不耐煩地蹙眉道︰「這群武將,陛下在世時把他們寵得都無法無天了,連丞相的命令都不听?」

閻樂在一旁眼楮珠子一轉,說道︰「岳父,要不要下手?」

趙高冷眼一看閻樂,罵道︰「你說你這個人,怎麼就不能想些好的?又殺人?把那些有功的大臣,武將殺了也就得了,沒必要沒完沒了的,眼下朝中缺良將,先留著吧,我們是治國的臣子,不是殺人的劊子手。」

解兒挺著大肚子在屋外,端著點心,等候父親和夫君商量完在進屋去。

老媽子走過來,望見解兒,忙上前去說道︰「夫人,您怎麼自己端著呀!」

接過手中的食盤,罵解兒身後的婢女︰「你們是死人吶!怎麼能讓夫人干活呢?」

趙高和閻樂听見老媽子的話,趙高惡狠狠瞪了閻樂一眼。

「解兒,你怎麼來了?」趙高對女兒依舊如當年那般呵護寵愛。

「父親,我為您做了點心。」

侍女將點心端上前來,趙高捻起一塊兒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我們解兒的手藝精進不少。」

閻樂趕忙去扶解兒,說道︰「肚子都這般大了,怎麼還不好好歇著?」

解兒和閻樂成親十多年,沒想到這時候才有了孩子,老來得子,閻樂極為小心呵護,加上解兒的父親趙高已經是丞相,他對解兒越發的恭敬備至。

「父親,我有話想和你說。」

閻樂會意地領著丫頭老媽子退下。

趙高扶著解兒進屋去,坐下,笑眯眯地問︰「你要說什麼?是閻樂對你不好嗎?」

「父親是丞相,他哪敢對我不好?」

趙高呵呵笑說︰「爹爹一輩子操勞,還不是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嗎?」

解兒強顏歡笑著說道︰「爹爹,姑姑是不是沒有死?」

趙高先是一怔,後平復心情,笑問︰「怎麼說起她來了?」

「有人說,沙丘行宮的一百多侍衛,是死在姑姑手下的,可是姑姑不是很早之前就沒了嗎?」

趙高呵呵笑著︰「亂說的,都是亂說的。」

「那,大伯呢?你從巡游回來,便再未提起他來。」

趙高有點心虛,說道︰「今日怎麼總是提起他們?」

「女兒是在想,若是他們還在,還看得見,見到父親今日所為,會有何種感想?」解兒眸子中有一絲憂傷。

「他們都不在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解兒不語,手輕輕地扶著肚子,她看不懂為何她的家人,都不和她說實話,她現在听不到一句真話,身邊都是虛情假意。

趙高見她不悅,說道︰「要不,讓閻樂帶你出城去走走?現在咸陽城里,有點兒亂……」

解兒搖頭,起身要走,趙高起身扶她,她回首,說道︰「父親,收手吧,您不覺得,您要得太多了嗎?」

「是不是有人來找你,和你說了什麼?」趙高冷下臉來。

「沒有,女兒說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話,呵呵,父親是丞相,手掌大權,都是為帝國著想,是不是?我們家能不能和之前的王家,蒙家一樣成為美名遠播的忠義之家,在父親的一念之間。」

說完,她走了,回到自己的房中,為孩子做小衣裳。

自打閻樂被趙高提拔之後,便常常出入風月場所,巴結他的人也不在少數。藏嬌閣本就是咸陽城中近一年來生意最興隆的妓館。

閻樂非常喜愛藏嬌閣里一位叫做月娘的女子,月娘便成了張子房盯住閻樂的眼線。

閻樂家中並無妾室,趙高管得嚴,怕有了小妾,閻樂薄待解兒。閻樂並不敢明目張膽地來妓院,也不敢將月娘帶出去,每次來都是趙高進宮的時候。

藏嬌閣後院,園林中,房媧兒斜靠在石上喂魚。

「主人,這是我們仿制的閻樂出入宮門的令牌。」探靈將腰牌奉上,房媧兒只瞥了一眼,說了聲︰「你收好了。」

不過三日,房媧兒便做好的閻樂的人皮的面具。

夜間,趁著趙高回府歇息下,「閻樂」突然入宮來,請求見皇帝。侍衛雖覺得這個不合法度,可是閻樂的趙高的女婿,乃是人人皆知的,便放行。

上林苑中。

「陛下,閻樂大人前來求見。」

胡亥臉一沉,目露凶色,擦著他的寶劍說道︰「他這麼晚過來,為著何事?」

「不知,不過,陛下還是見一見的的好。」

「宣。」胡亥說得很是不情願。

「喏!」

胡亥收起劍來,越想越不對勁兒,朝中大事皆由趙高把控著,胡亥只是個有名無實的皇帝,閻樂是趙高的女婿,何必來找他說事呢?想來想去,胡亥又提起劍來,系在腰間。

若是閻樂是趙高派來殺自己的,他便拼死一搏,逃出宮去。

胡亥正襟危坐,接受「閻樂」行禮。

「這麼晚進宮來,閻愛卿所謂何事?」

「閻樂」不說話,只是露出天裂刀的刀柄,胡亥先是一驚,再定眼細看,果然是天裂,見「閻樂」搖頭,胡亥命守衛的宮人退下,只留下他二人。

胡亥走上前來,低啞著聲音,試探地問︰「你是誰?」

房媧兒低聲道︰「師父的刀,都不記得了嗎?」

然後,她撕下易容的面具和胡須。

胡亥露出笑臉來,眼楮中閃著晶瑩的光。

「師父,您怎麼回來了?」胡亥邀她坐下細說。

「朝局亂成這樣,師父放心不下你。」

胡亥低聲哭泣起來︰「師父,我不想做這個皇帝了,我不想了……」

「怎麼這麼說?」房媧兒為他倒水,輕輕拍著他的背。

「我真的不想殺哥哥姐姐們,看著他們死,我難過極了,可是我無力阻止老師……」胡亥流淚說。

房媧兒不顧忌男女之別,抱住他,安慰說︰「師父知道你是好孩子,不然呀不會來瞧你的。」

「師父,我總是夢到他們,他們罵我,我不敢告訴別人,我怕,怕得不敢睡覺。白天,我也怕,我怕老師,老師已經不是從前的老師了,他什麼都不讓我做,我殺不了他,我要保命,就只能變成他想看到的樣子,貪圖享樂,親近奸佞,我不想的,我也想和父皇一樣……」

胡亥嗚嗚地哭了起來,無助的像個孩子,在房媧兒眼中,胡亥一直都是個孩子。

「你要撐住了,師父會救你的。」

胡亥擦干淚痕,問︰「師父,你是不是老師的姐姐房媧兒?」

房媧兒吃驚,瞪著眼︰「你知道房媧兒?」

胡亥道︰「听母妃說,師父和房媧兒長得一模一樣。」

房媧兒點頭︰「我是。」

胡亥笑笑。

「不覺得我是個怪物嗎?」房媧兒輕聲問之。

「這樣就是了,難怪父皇如此篤信世上有長生不老藥,原來師父就是那樣的人。」

「可惜,我沒能救活你的父皇。」突然間,房媧兒心中一陣劇痛,每次提到嬴政她都會痛苦不已。進入宮門時,每一磚每一瓦都是曾經的模樣,奈何物是人非,人去茶涼。

可是眼下並非二人傷春悲秋,思念古人之時。

房媧兒擦去淚痕,微笑說道︰「你想在就像現在這樣,趙高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我知道,就如呂不韋當政時,父皇那樣。」胡亥眼中閃著光,好像又重新活了活來。

房媧兒欣慰。

「你真是你父皇的好孩子,師父一定會幫你鏟除丞相,算是給你父皇一個交代。」

胡亥忽然遲疑了。

「師父,老師,丞相他是你的弟弟。」

房媧兒雙手放在胡亥的肩膀上,說道︰「師父還有另一重身份。」

「師父請說。」

「你父皇在沙丘行宮便已經去世了,就在他去世的那日,白天,師父和你父皇結為夫妻,我不僅僅是你的師父,還是你的主母,孩子,懂嗎?」

胡亥吃驚地點頭,喊出︰「母後?!」

「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以免被人察覺。」

「好的,師父,不,母後,您快走吧,路上小心。」

房媧兒離去,然,抵達咸陽宮門時,卻遇到了真正的閻樂。

假閻樂遇上真閻樂。

「這位是誰?」閻樂戲說道。

房媧兒不語,忙調頭離去,閻樂派人緊追,趙高率領著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趙高畢恭畢敬地行禮,喚道︰「我就知道,是姐姐回來了……」他的目光全在房媧兒腰間的天裂上。

原來,在他入宮時,遇見白衣衛舊人,那人現在為趙高的手下,並且,對天裂,他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房媧兒依舊不說話,眼楮咕嚕咕嚕地轉著,思忖她現如今的處境,盤算著她現在要如何月兌身。

忽見房梁之上,有一黑衣人。因為不知是敵是友,她並不做聲,也不想讓其暴露,她殺人很多仇家自然不在少數。

趙高見她呆立,便抬手一揮,說道︰「將此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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