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陵翁主的引薦之下,田和淮南王劉安有過一次私下的會面。
田跪在地上,行大禮,拱手微笑說道︰「今日有幸拜會大王,甚是榮幸。大王大才,以仁德著稱,田某人敬仰直至!」
劉安客氣說道︰「哪里哪里,國舅爺機敏善辯,才智高覺,亦是當今朝堂之上的一位棟梁之才呀,哈哈!」
二人一邊喝酒,一邊聊。突然說起了皇帝,田眼楮珠子一轉,低聲道︰「大王可有想過,當今皇帝膝下無子,若是此事遭遇個三長兩短什麼的,大王便是皇位的不二人選了。」
劉安一驚,猜忌此人來意。若是投誠,便再說了,若是試探,便是皇帝已經發覺了他的動向。這不是幾本書,幾塊豆腐便可以解決的。但是回想田在長安城中的種種行進,又想他是皇帝的親舅舅,便大致肯定此人是來試探于他的。于是乎,劉安厲聲呵斥他說道︰「和陛下正值盛年,身康體健,哪里會有國舅爺說的三長兩短?」
田默然一笑,說道︰「大王說的是,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什麼事情都是要早做打算的。」
劉安心意動搖問道︰「田大人,你可是當今陛下的親舅舅,你這麼說,我還真是不懂得該如何接話了。」
田嘴角微微一揚,道︰「當今陛下,和先帝先帝相差甚遠,他渴望建功立業,但是他太過浮躁,怕是不能長遠。自我看來,大王和皇位近在咫尺呀。」
劉安更是心驚,憤怒說道︰「你究竟想要作甚?」
田不驕不躁,不恐不媚,說道︰「我自知手中還養了些可用之人,若是大王需要,支應一聲,便是了。」
田說完,便走掉了。劉安心驚肉跳,此人,說的話句句如他心中所想。不怕別人不懂你,就怕別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你心中的言,這便是誅心語論。
劉陵從後殿走出,問道︰「父王,你為何不應允了他?」
淮南王劉安縷縷胡須,說︰「不先作為,不在事物變化之前有作為。」
劉陵又說︰「武安侯此人,可收為己用,就算和他有仇怨,但只要價錢公道,這人重利。」
淮南王笑道︰「這人待定,以不變應萬變。」劉陵露出一個邪魅陰冷的笑。
已是春日,房媧兒入宮去向太皇太後請脈。太皇太後拉著這位老姐姐的手,關切地詢問了她身體如何。
太皇太後問︰「听人說起老姐姐前幾月病了,我甚是擔心呢!」
房媧兒回復太皇太後道︰「太皇太後也知道子那月食一事之後,我身體便不大爽快了。我回了一趟白衣門,在山間佔卜,收到這樣的指令,說是宮中年老體邁無用之人太過,宮中怨氣盛大,為了清除這怨氣,我想,太皇太後應該勸說陛下,放出一些想要回家,年紀又長的人,既能節省開支,又能安撫上天的好生之德,豈不美哉?」
太皇太後點頭,覺得此法甚好。
房媧兒看著太皇太後的頭發越來越白,臉也比以前干枯了許多。可是現在的太皇太後,已經漸漸地將大權交到了皇帝手中,只是不準皇帝改革罷了。房媧兒不忍心看著這位殫精竭慮的老人死在她的毒藥之下,想朱砂安神丸還是停了吧。可是換了別的安神藥丸,但是,太皇太後的身子早已中毒頗深,旁的藥不大起作用,太皇太後還是繼續吃那朱砂。
房媧兒心中像是被針刺了心口一樣,疼痛,卻本能說。自覺有愧,但又無能為力。
只能囑咐宮人給太皇太後平日的茶飲中加些清熱解毒的花草,這對太皇太後日漸許多的身體並無多大用處,只是求得施毒人心安罷了。
皇帝听聞白衣門主進宮來,從太皇太後處將她尋了去。說是想要問問生育之事,太皇太後听了,大喜過望,也不留房媧兒在她那兒聊天吃點心了。房媧兒早想離開了,看著太皇太後親近信任她,她更是覺得自己卑鄙。
進入宣室殿中之後,皇帝問︰「女乃女乃身子可有好些了?」房媧兒行了禮,說道︰「煩勞陛下記掛了。」
「哪里的事,女乃女乃何須這般見外?」
房媧兒笑問︰「陛下找老身前來所謂何事?」
皇帝看著她的臉,和以往一般,並無虛弱之態。只是她的聲音,不如之前那樣清脆了。皇帝說︰「女乃女乃接下來,我們還要做什麼?」
房媧兒搖頭說道︰「不動。留心觀察即可,河間王,淮南王他們雖又反心,但是我們若是不動,他們也動不來的。」
皇帝問︰「那旁人動呢?」
房媧兒說道︰「那皇帝陛下便要當心注意,身處天子之位,你的威脅是來自四面八方的,不要只盯著那些你以為的目標,狩獵的危險不單單在于野獸,也要當心草叢中的毒蛇,和朋友們的暗箭。」
皇帝點點頭,道︰「謝女乃女乃提醒。」又問︰「女乃女乃,白衣門在匈奴可有探子?」
房媧兒早想到這兒了,張騫帶著皇帝的理想離開的,她說︰「我在白衣山時,為他卜了一卦。他一定可以回來的,陛下放心,他是陛下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
皇帝苦笑著。房媧兒已經將手搭在皇帝的手腕上。皇帝的身子骨很好,她放心了。她每次見到皇帝都要為他診脈,便是害怕後宮中那些蠅營狗苟的事情,刺殺這種事在宮里不打會發生,可是下毒,下蠱這些事,後宮多得是。當然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她也做過。
臨走時,石燕去送她。房媧兒問石燕說︰「衛子夫在宮里,還好嗎?」
石燕點點頭說道︰「還好吧,雖說皇後的人依舊欺負他,但是咱們的人還是處處都在幫著她的。」
房媧兒說道︰「過不了幾日,皇帝要見年邁體弱的無用宮人釋放出宮去,將這件事告訴衛子夫吧,讓她去求見皇帝將她放出宮去。」她從衣袖中掏出一裝藥的葫蘆瓶,說道︰「那日,衛子夫來之時,你往香爐里放一粒,自己可別聞見了。」
石燕會意,點頭接過藥丸。
七日之後。
清晨,太陽還未升起來。
「子夫,子夫!」和衛子夫一塊在米庫搬運糧草的宮女喚醒了她。
「嗯?紫河車姊姊,你叫我做什麼?」衛子夫睡眼惺忪,自打來了這兒做粗活,她總是睡眠不足。
紫河車說道︰「妹妹,我听人說起,陛下進來會放一些年老無用的宮人出宮去,你想不想出去?」
衛子夫心想,她入宮一年從未見到皇帝,皇帝更是對她只字不提,怕是早忘記了她。而且這陳皇後霸道,自己在宮中也沒有好果子吃,與其這樣待在宮中被累死,還不如借此機會,求了情,讓陛下將她放宮去。做個村婦亦為不可,何必再宮中受這罪過呢?
于是乎,衛子夫說道︰「我想吶!姊姊,可不知我這次能不能放出宮去?」
紫河車湊到她的耳朵前,悄悄說道︰「我認識陛邊的石燕姑娘,她那人心善得很,我替你去求石燕姑娘,讓她在陛下面前,向我等美言兩句,不就好了嗎?」
衛子夫嘴角微微揚起,問︰「怎麼求她?」
紫河車說道︰「她與我是同鄉人,自幼在一處玩大,一起入宮來。我身體不舒服,想著,讓她把我也弄出宮去,回家照看父母,找一戶好人家嫁了去。」
衛子夫親生道︰「謝謝,姊姊。」
紫河車推辭說道︰「哪里的話,你剛來那日,我被蛇咬了,若不是你出手幫我把蛇毒吸出來,我怕是早就沒命了。」
衛子夫笑笑說道︰「姊姊後來這樣幫助于我,小妹做的那一點事算不得什麼!」
紫河車听見有人翻身,說道︰「天色還早,我等先再睡一會兒吧!」衛子夫輕輕「嗯」了一聲,又躺了下去。心中喜悅之極。眼看這苦日子終于到頭了,興奮得難以入眠。
天亮了,紫河車和這米庫的管事關系不錯。這米庫的管事公公雖不是白衣門的人,但這公公入宮淨身之時傷口發炎,差點死掉,遇見了紫河車在長安城中行醫的「大哥」,見他躺在街頭等死。便將這人背了回去,幫他醫治傷口,給他糧食住處。待他痊愈之後,便入宮去,做了太監。過了幾年,紫河車入宮,那太監一眼看出了她來,因為是大恩人,所以對她格外照顧。粗重的活計都不消她去做的。
「公公,今日我不舒服,能不能去休息?」紫河車笑眯眯地說。
「你這丫頭,又偷懶了……好吧,你回去歇著吧,對了,去我房中,昨兒得了兩塊兒酥餅,我吃了一塊兒,另一塊兒還給你這丫頭留著呢!」說完便把他房門的鑰匙交給紫河車。
紫河車咯咯笑著說道︰「好 ,我去你房中做大老鼠,偷東西吃去了!」
那管事的公公喝到︰「這丫頭越發愛亂說話了,小心你的皮!」
可紫河車早已跑出好遠去了,太監只好搖著頭,無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