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夜傾櫟驚訝的看著九叔，手中的茶杯因為激動而顫抖，微微抖動著，九叔嘆了一口氣，
「我雖然在場，卻並未看到真相，當時有一位很美麗的夫人，路過我清泉寨，請求我帶她來找夜王爺。」
夜傾櫟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捏緊，他臉上雖然依舊平靜，可是小動作卻出賣了他內心。
九叔應該是第一個真正直面了十年前那一場舊事的人，夜傾櫟當時雖然還小，並不在當場，可是憑借九叔幫著他促成夜王府和各部落聯盟的事來看，九叔是看到了一些東西。
第一次有一個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坐在夜傾櫟面前，這種沖擊他能保持平靜，也是他十年來韜光養晦磨練出來的心性。
九叔沒有注意到夜傾櫟的反應，目光慢慢變得悠遠，
「我當時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是我沒辦法拒絕那位夫人，因為她治好了我兒子多年的頑疾。」
「那時候的北境，並不如同現在這般平靜，所以我帶著部落里面的精英，一路護送那位夫人趕來雁鳴關。」
「我們進入雁鳴關開始，到處都是鮮血，尸體，殘肢斷臂……戰場是什麼樣子，夜小王爺你該很清楚，但是當時的雁鳴關，卻比任何戰場還要殘忍殘酷百倍。」
夜傾櫟沒有說話，端起茶壺替九叔續了一杯茶水，九叔略微停了一下，接著開口，
「我們登上關樓的時候，夜王爺與白月銀甲軍大將言無淚正在關下大戰，令尊大人，的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當時的白月，銀甲鐵騎何等驍勇？言無淚身為銀甲統軍大將，又豈會是普通人？兩人打了好久，最後都渾身是傷，言無淚七萬銀甲軍折損超過五萬，那時候，北境軍的男兒們，卻傷亡不過兩萬多不到三萬。」
「言無淚無奈之下只得選擇後撤，你父親因為身上有傷，並未趁勝追擊，而是退回了雁鳴關。」
「後來，那位夫人與你父親相見，我才知道，那位夫人是你父親的表妹，青玄雲王府的嫡王妃柳依依，也難為她嬌嬌弱弱的身子，不遠千里奔波北境。」
「我本以為，言無淚吃了大虧，必然是要退兵了，北境也有幾天安生日子，卻不料，僅僅過了兩日，銀甲軍竟卷土重來，也就是那一次，夜王府世子，你的兄長夜傾樺，戰死在了雁鳴關外！」
「我猶記得，你父親收到消息之後，只說了一句話，吾兒不愧北境，不愧夜家！喪子之痛，何以能忍？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你父親的悲傷，可是他，卻沒有表現出來。」
夜傾櫟听到那一句，吾兒不愧北境，不愧夜家！手緊握成拳，死死咬著唇，好看的眸子里，一瞬間閃過一絲痛色，卻很快掩飾過去。
九叔看著夜傾櫟，輕聲道，
「你若是不願听，我便撿重點說。」
夜傾櫟搖了搖頭，他沒有親身經歷當年那一場決戰，他又怎麼會不想听？再痛，也要知道所有事情！
九叔把煙斗在桌子上磕了磕，又想了一會兒，輕聲道，
「你兄長戰死之後的第三天，白月再次攻打雁鳴關，這一次，連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都察覺了不對，畢竟，之前言無淚的銀甲軍，幾乎已經是全軍覆沒，可是這一次攻打雁鳴關的人，卻依舊是密密麻麻看不到頭，少說也有好幾萬。」
「你父親執意出戰，雲王妃苦苦相勸，卻沒有絲毫辦法，決戰那一天，我陪著雲王妃站在關樓上，看著你父親，帶著剩下的北境軍，用鮮血來守護這一片天地。」
「我一直記得，本來你父親率領的北境軍，已經佔了上風，卻突然從白月軍隊里，沖出一小隊人馬，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沖你父親而去。」
「原本那些人圍著你父親的時候，你父親並未後退，反而戰意滔天，可是在他砍倒了幾個人，又揭開了其中一人的面紗之後，你父親很激動的質問著什麼。」
「我們在關樓上並不是很清楚，但是你父親曾經說了一句話，緣何人心如此冷也！這話，你父親說了好幾遍，然後，他瘋狂的砍殺圍殺他的人，只可惜，雙拳難敵四手，他終究是沒能抵抗那些人的圍殺！」
「也是那一戰，北境軍七萬子弟兵，死傷慘重，到最後剩下不到兩萬人，白月除了那一小隊圍殺你父親的人，也幾乎是全軍覆沒，元氣大傷退回了大漠深處。」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了，所以我告訴你那天我在場，卻不知道真相，就是這個原因。」
九叔一口氣說完這些，又重新裝了一袋煙，只是這一次，他沒再抽，而是把煙斗拿在手里，轉來轉去。
夜傾櫟的心里，卻掀起了滔天巨浪，父親他原本是想要活下來的，
父親這麼瘋狂的反撲，原因怕是在那個被父親摘掉面紗的人身上，可是那個人是誰？
當年夜帝雖然出身江湖，卻是個懂分寸禮數的人，從來不曾與朝臣結交，與雲王府，也不過是因為雲王當年的嫡妃柳依依的原因才交往。
想起柳依依，夜傾櫟突然想到，夜王府與白月決戰之後沒多久，就傳出柳依依暴斃的消息，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這麼多年，自己並不知道當年柳依依曾經來過北境，以九叔的話來說，她與父親曾經接觸過，這與她突然暴斃，有沒有關系？
如果有，那雲王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如果沒有，那柳依依又為什麼會死？
還有，蕭幕檸曾經告訴夜傾櫟，想要知道真相，讓他制服蕭幕楓，去蕭家尋找，那麼在蕭家，是否有一個知道當年所有真相的人存在？
以蕭幕檸的才智，斷然不會無緣無故跟自己說這些，那麼這個人會是誰？
蕭婉兒，夜傾櫟腦海里突然閃過這個名字，她是雲飛揚的生母，雲王第一任王妃，雲王府對外宣稱她已經去世，這其中，是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