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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合歡樹下

「娘,你這個翡翠頭面可是從父王在時就傳下來的,得給公主留著。」

令尹府里,這兩日,若敖子琰凡是看上眼的,都讓清浦往他那本厚厚的聘禮單子上添。

王夫人看著兒子就像蝗蟲過境掃蕩過整個令尹府,但凡見到個好的都要了去,死死地抱著那套十分喜愛的翡翠頭面的紅木錦盒不松手,「我的兒,你給你娘也留一點家底行不?」

若敖子琰一手摟著王夫人,一手同樣絲毫不松手地放在紅木錦盒上,「娘,你要知道,以後你媳婦的就是你兒子的,你兒子的自然都是你的,所以現在給的遲早都會還回來的。就不要太在意這些小物件了!」

王夫人萬分不舍地放手,又把她從令尹那里得來的金庫鑰匙掏出來,交給兒子,長嘆了一口氣,「常言道兒子是債,娘就是前世欠了你的巨債,今生來償還的!這個你可要收好了,這可是你娘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才從你父親手里得來的。」

若敖子琰摟著王夫人,笑吟吟地道,「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娘,怎麼會欠兒子的債呢。」

王夫人伸著一根玉指點著雅致清俊的嫡子的額頭數落,「哼,換一個兒子,我才不對他這麼好呢!我這輩子就欠了你一個人的債!」

「娘,孩兒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孩兒以後會和凰兒一起孝敬你的。」

王媽媽將沏好的玉羅春茶為二人添上,「夫人切勿這樣想,公子如此孝順,夫人以後就等有福享了。」

若敖子琰含笑接過王媽媽的茶,說道,「王媽媽以後還要幫我和公主帶孩子呢!所以現在可不能偷懶,把身體煉好了,得跟我一起進宮!」

「好好,只要公子不嫌棄老奴這把身子骨,老奴一定好好伺候未來的小主子。」王媽媽笑呵呵地答應。

王夫人放下茶盞,聞言嘆道,「你這公主都還沒有娶上,就開始給我們這一群老的弱的編排任務。等這公主娶到了,我們屆時都不知道被安排到哪個旮旯角去了。」

若敖子琰笑道,「娘,我會和媳婦一起孝順您的!」

「娘就算了,好好對待你父親,他為了你的這次婚事,最近頭發都愁白了!」王夫人想到被母子倆個丟在一邊的令尹,又忍不住心疼,這兒子是親生的,這丈夫也是親親的。

「放心!娘,公主不是薄情寡恩之人,一定會善待父親和我們若敖氏的!」

「哼,還沒娶到人家,就處處為人家說好話。」王夫人心里那個酸,這小的時候就盼他快點長大然後娶個媳婦,可是現在養大了就成了別人家的丈夫。

「娘,我先走了,今日和凰兒約了要去東湖之郊踏青,時辰來不及了。」若敖子琰看看桌上的金制沙漏,吩咐清浦趕緊安排馬車。

看著急匆匆而去的兒子,王夫人酸溜溜地道,「凰兒,叫的可真親熱。」

「公子和公主關系這麼好,夫人該高興才是。」王媽媽笑著勸道,「說明長公主是個平易近人的主,不像其他公主,高高在上,作公婆的還要反而給她行禮。那得多不自在,夫人,是吧?」

「旦願這個長公主是個好相與的主!」王夫人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了,在若敖氏當了一輩子羋凰人,從來都只有他人來給她參拜。

這老了如果還要給個小輩行禮,那得多傷心。

若敖子琰走了不到半晌,一身雪紗蝶裙,十四初頭,嬌俏可愛的女子,匆匆忙忙地跑進主院,還沒有進門就大聲嚷著,「大哥,大哥!你昨日說要帶雪兒一起出去玩,雪兒來了。」

「你啊!定是睡到這般才醒,你哥哥早就來了又走,騙走娘親一大筆金銀,去討好你的公主嫂嫂。」王夫人無奈地點了點進門後左右張望卻發現無人的小女兒。

雖然不是親女,卻因姨娘去的早從小養在膝下,而她又沒有其他子女,格外疼惜。

雪兒聞言粉紅的小嘴一撅,拉著王夫人的袖子左右不依,「娘,大哥太壞了,昨日還答應了人家。」

王夫人搖頭數落自己的寶貝愛女,「你哥哥才不與你這小粘人精一塊玩呢,你還是和娘一塊,娘不嫌你!」

「不要,雪兒要見見俊雅無雙的大哥娶的公主嫂嫂什麼樣!如果無貌,如果無才,如果無德,雪兒才不準哥哥娶呢!雪兒的哥哥要配天下第一的女子。」說完拉著丫環飛奔而出,「走啦,蝶兒!」

「是,小姐。」被拉著的蝶兒氣喘噓噓地再度提腿跟上。

王夫人不放心地在後面叮囑道,「叫幾個僕婦還有侍衛跟著,別獨自上街,安排好馬車,保護好小姐。」

蝶兒遠遠地答應,「是,夫人。」

「夫人太寵著小姐了。」王媽媽搖了搖頭,畢竟只是一個庶女,卻寵的如嫡女一般,這將來婚配,夫人定也是想配個最好的,這到了夫家可就難了。

「你也知道,我就子琰一個嫡子,盼了多年也無半子半女,幸梅姨娘去了,到是留下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兒給我。」王夫人說到雪兒時無不欣慰歡喜,但是眼中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是啊,雪兒小姐性格是極天真爛漫的,和夫人小時候極像。」王媽媽也不得不承認。

琰少爺貴為嫡長子,從小管教嚴厲,除了逢年過節,晨昏定醒,多半時間都是隨在令尹身邊處理政務,或者入宮陪讀,倒不如雪兒小姐一般能承歡夫人膝下。

*************

王宮之中,破曉殿。

重活一世,羋凰的命都是撿回來的,今生都是多活的。

如玉的手指緩緩地撫模著掛在象牙制的鳳床邊木施(即衣桿)上長長的直垂至地的凰袍上的每一絲每一線,然後轉身步進更衣間。

在衣櫃中一件件的公主常服上滑過,最後挑選了一件藍紫色的繡一大片白海棠花的拽地煙羅長裙穿上。

這是今年孫侯托人從宛城送進宮來的,衣裳無論衣料做工樣式都是極好的。

可是因為一些原因,她一直沒有穿過。

拖著長長的裙擺和烏黑如瀑的長發走到梳妝台前,羋凰拿起一個發篦,片刻又放下。

司琴前前後後一直靜靜地跟著,看見坐在梳妝台前的羋凰,走到梳妝台另一邊拿起另一把發篦,道︰「公主,要不讓奴婢給你梳個望仙髻。」

羋凰微微頷首,望著鏡中恨烏發垂地的自己,「嗯,你的眼光和手藝一向是最好的。」

隨著司琴掐著一根長長的黑色緞帶,一雙素手穿花捕蝶一般地在那烏青青的發絲中穿梭纏繞,銅鏡中漸漸顯現出一個高髻于頂,並綴以藍色翡翠玉環連步搖,長長的藍色米粒珠竄直垂在兩鬢,靈動非常的美人。

這一日,秋高氣爽,晴空萬里。

東升的旭日穿透淺薄的雲層,在金壁紅瓦的楚宮之上灑下一片金色琉璃,萬道金光四射,耀得人眼楮發花。

天時,地利,人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為了等待這一日而準備著。

只帶了司琴還有司劍一文一武兩個侍女出宮的羋凰,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半抬著素手,望著宮外高遠的晴空,有種海闊天空任鳥飛的魚躍之感。

輕松地回頭笑道,「司琴司劍,你們看,今日的天真好!真是好久沒有出過宮了!」

司劍不解,遂模著大頭道,「公主,我們不是才從宮外回來。」

司琴卻是明白,去選城怎會有一天安穩之心來看那宮外的天空,「公主在選城受累了!」

「不守得雲開,如何見得這般日明。你們也與我一道擔驚受怕了。」羋凰坦然一笑,然後越發大步地向著宮外大門走去。

那輕盈的步子少見的有幾分雀躍。

前世今生,這是她第一次踏出楚王宮,上街游玩。

終于能光明正大地走出這深宮後院。

這種感覺真的不一樣。

一出宮門外,就有凰羽衛的侍衛肅立行禮,「恭送長公主!」

「嗯!」

淡淡頷首,舉目四望,一眼就能看見宮門外那株百年合歡樹下,排場巨大,寒兵鐵甲侍衛隊護衛在中間的一輛華麗的六駕馬車。

高可參天的合歡樹,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在樹下的男子身上,化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的光暈。

芝蘭玉樹般的公子立在樹下,頭戴一頂白玉通天冠,腰懸一枚藍田玉流蘇,身著一襲斜領靛藍廣袖長袍,甚是雅致無雙。

英挺的俊眉下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眸,正灼灼有神地盯著宮門口緩緩而行的女子。

滿意地上下打量今日的羋凰,海棠花瓣長裙拽地,配上靈動的望仙髻,嬌美動人,正是碧玉光華的十八好年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屬于這個年紀的年輕與朝氣。

再不是那套百穿不厭的公主常服,規矩死板,規行矩步,仿佛深宮里一個提線的木偶。

這身藍紫羅裙和他的這身靛藍長袍,一淺一深,二人極為相襯還極有默契。

「快走!」

若敖子琰噙著一絲滿意的笑自然地牽起羋凰的一只玉手,扶著她迅速地上車,然後自己也翻身上馬。

羋凰暗暗揉搓著被子琰緊緊牽過的小手,同時掀開車簾,問道,「走的那麼急干嗎?」

「凰兒沒有听過一個民間傳說。合歡樹原名苦情樹,花開花葉晨展暮合,站在樹下的情侶,此生只有一日之緣。我要和你永生永世做夫妻,怎麼能一起站在這樹下。」若敖子琰一臉篤信的樣子,就連羋凰聞言有些發怔。

他一個男子居然信這些子虛烏有的傳說。

看了一眼緊張兮兮的男子,說道,「那你還把馬車停在這樹下?還不快走!」

司琴和司劍聞言也隨後笑著上了後面江流駕的馬車。

一臉含笑的若敖子琰望著秋日明媚的天空,命令道,「公主有令!清浦,還不去東湖之郊!」

坐在馬車上的羋凰聞言又掀開車簾,出聲問道,「不是說好今日要去采買婚典之物嗎?」

「可是如此好光蔭,若不先走走,豈不辜負?」若敖子琰說完一夾身下愛馬琰冰,率先騎乘而出,「清浦,起駕!」

「是,公子!」駕著馬車的清浦一揚馬鞭,得得地向著東湖之郊而去。

聞言,羋凰緊了緊手邊的煙羅裙,涂了朱丹的菱唇拉出一道欣然的弧度。

開長長的羽睫,將視線投向窗外騎在高頭大馬上走在馬車前面開道的男子身上,只見他所到之處,百姓紛紛退讓,然後留出一條專供若敖家族的馬車及隨從行駛通過的御道。

仿佛是一條分界線,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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