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勤政殿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內廷監督查,瑾王遇刺一事,與太子無關;朕本意待凶手緝拿之日,再將其釋放,還其清白;然瑾王再三懇求于朕,為大越江山社稷為重,還太子于政;瑾王之舉,言行處事,猶勝太子,朕深感欣慰;朕三思之後,念瑾王與太子手足情深,特允之;著即日起,太子歸于東宮,繼續參政;內廷監繼續追殺瑾王遇刺一事,欽此’
今日早朝,沐寒便明旨昭告天下;這一次,沐寒並沒有再一味的像從前一樣,在聖旨之中展示自己的君威;雖然聖旨之中也有壓低沐夜之意,可是也說了沐夜不少好話;一來,想借此安撫其他人,免得他們從中作梗;二來,好讓沐杰得以順利重返朝堂,以沐夜之名,不被舊臣排斥。
「眾卿家還有其他事情嗎?沒事的話,就退朝吧」或許是因為沐杰既可以光明正大的釋放出來,又可以達到自己預想的目的,所以,今日早朝的時候,沐寒的心情顯得格外的好。
「既然無事啟奏,那就退朝吧,太子留下」沐寒看著大殿之下的百官,每個人都在紛紛觀望;片刻之後,沒人出列,也都閉口不言,看樣子,應該是無事啟奏了。
「退朝」隨著章賢的一陣山呼,大臣們紛紛退出了勤政殿;偌大的勤政殿之中,此刻就只剩下了沐寒、沐杰和章賢三人。
「杰兒,朕看你怎麼一臉愁容,難不成心中還在責怪父皇?」在早朝的時候,沐寒就看出沐杰有些不對勁;整個朝會,一直都沉默不語,就算自己偶爾點到他的時候,他也都是敷衍了事,絲毫不像從前一樣對朝政那麼的游刃有余。
「兒臣豈敢責怪父皇」沐杰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從一開始到現在,整個臉上就只掛著一個表情,那就是冷漠。
「哎,父皇知道你心中委屈,可是沒有辦法;朕身為一國之君,很多時候也需要權衡太多,同樣也有太多太多的無奈;等有朝一日你坐上了這龍椅,你就會明白的」沐寒自然明白,此事的沐杰對自己肯定心中還有埋怨;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只好輕聲安撫到。
「兒臣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兒臣只是向問一問父皇,沐夜他只不過是一個區區的瑾王,父皇為何如此懼怕他?天下的一切,都是父皇的,舒棣、李和還有那些舊臣,每一個人的官爵身家都是父皇恩賜的,為什麼我們還要被他們左右?為什麼?兒臣不明白」這個問題,自從沐杰被囚禁明悔宮的那一刻起,就在心中一直揮之不去;在沐杰的思想中,君就是天,至高無上,可以左右一切;為何至高無上的天,要被那些卑微的人所束縛。
「不錯,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恩賜;朕可以一句話就讓他們一無所有,但是你知道嗎?如果朕將他們全部處置,那這大越誰來治理?難道你要朕和你親自去管每一件事情嗎?」沐杰這種幼稚的問題讓沐寒不覺有些微怒,身為大越的儲君,怎麼會有如此不成熟的想法;第一次,沐寒開始有些懷疑沐杰的能力。
「那大可以處置一批,再提拔一批」沐杰此刻有些強詞奪理,讓沐寒微微皺眉。
「你知道培養一批官員要多久嗎?培養一個尚書要多久嗎?可能五年,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一旦突然失去了這些人,整個大越就停頓了,等你花十幾二十年再培養起來,大越,恐怕就完了」強壓著心中的怒氣,沐寒知道,讓沐杰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發泄一下,可能會好一些。
「那他們一直在二十年,兒臣的屈辱就要一直停留二十年嗎?如果以後兒臣繼位,他們不就會恥笑兒臣二十年嗎?」這一刻,沐寒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緩緩的走下台階,沐寒來到了沐杰的身旁;仔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自己不知道付諸了多少心血,才培養起來的儲君,心中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突然,沐寒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之下,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沐杰的臉上;這一刻,不僅僅是沐杰,就連章賢,也都一臉的不可思議。
「朕都能夠忍受,難道你就不能忍受嗎?」沐寒怒不可歇,咆哮之聲響徹了整個勤政殿。
「不就是在明悔宮囚禁了幾日而已,有什麼?等有朝一日,你登上了皇位,樹立了君威,君臨天下,誰還敢恥笑你?就你現在這個樣子,別說大臣們將來要恥笑你,就連朕,也得恥笑你」說著,說著,沐寒將自己的手高高舉起;看著沐杰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沐寒心中的怒火忍不住再一次爆發。
「陛下,萬萬不可啊,陛下」章賢趕緊上前阻止,跪在地上,擋在了沐杰的身前。
「你給朕滾開」沐寒此刻已經陷入暴怒之中,二話不說,一腳便將章賢踹到在地。
「章公公,你讓他打,本宮自始至終何錯之有,為何要受如此委屈」沐杰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突然一下,直接對著沐寒頂撞了起來。
「你個逆子」沐寒此刻氣得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抓兒臣,是因為沐夜,放兒臣,也是因為沐夜,既然父皇如此相信沐夜,那你大可立沐夜為太子,還留兒臣為何?」沐杰終于說出了自己最真實的心里說,原來,這一切不只只是因為委屈;如今沐夜的光芒早已經超越了自己,再加上他身上先帝遺孤的身份,還有如今為了討好他,自己所受的委屈,沐杰早就已經心中不滿了;漸漸的,不滿依舊慢慢的演變成了怨恨。
「混賬,這種話是你能說的嗎?你說這樣的話,還有一點點太子的威嚴嗎?難道你忘記了,朕是如何教導你的嗎?」沐寒萬萬沒有想到沐杰口中居然能說出如此的話來,猛的上前一步,對著沐杰的胸口,就是狠狠的一腳。
「你以為朕想如此?要不是朕將你囚禁明悔宮,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就這麼一點點委屈,你就受不了了?如果朕要像你這般意氣用事,這皇位,還輪得到你?這皇位早就是沐夜的了」半蹲著身子,沐寒怒斥著沐杰;此時的沐杰已經被沐寒的這一腳給踹蒙了,跌倒在地,手捂著胸口不敢說話。
「給朕滾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來找朕」越看沐杰,沐寒越是覺得上火;轉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見沐杰遲遲沒有回應,章賢趕緊來到沐杰身邊,小心翼翼的將沐杰攙扶起來。
「陛下,老奴先將太子殿下送回東宮?」良久,沐寒與沐杰都不說話;沐寒不開口,章賢也不敢擅自決定,可是就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過了一會,章賢用余光看了看沐寒,感覺沐寒情緒已經平復了很多,這才緩緩開口。
沐寒沒有回答,只是揮了一下手,章賢示意,趕緊攙扶著沐杰慢慢退出了勤政殿。
就當沐杰踏出勤政殿的那一刻,回頭看來沐寒一眼;雙手握緊了拳頭,眼中浮現出一股濃濃的怨恨。
當沐杰和章賢離開之後,誰都沒有想到,此刻的沐寒神情低落的獨自回到龍椅之上;看著大殿之外的烏雲,沐寒的心情更加的陰霾。
理政殿
整個下午,沐寒都獨自待在理政殿之中,沒有批閱奏折,也沒有翻看古籍,而是就這樣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龍椅之上發呆。
「陛下」突然,殿門緩緩打開,章賢輕輕的走近大殿,站在大殿之下。
「回來了?太子怎麼樣了?」沐寒依舊閉著眼楮,只是語氣冰冷的詢問了一下。
「回稟陛下,老奴將太子殿下送回東宮之後,已經交由衛離衛大人照料了,沒什麼大礙,只是情緒還有些波動」章賢不敢撒謊,如實回報。
「哎,難道是朕一開始就做錯了嗎?」緩緩睜開眼楮,沐寒長嘆了一口氣;自始至終,自己只是想給沐杰創造一個安定的環境,好讓他以後能夠順順利利的接掌皇權;沐夜的出現雖然讓沐寒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剛開始,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現在,沐寒發現情形已經開始漸漸的失控了,特別是沐夜遇刺以後,所有的事情讓沐寒不寒而栗。
這幕後黑手到底是誰,是不是沐夜,這些問題都苦苦的糾纏著沐寒
「章賢,朕是不是老了?」突然,沐寒的聲音,似乎一下子變得十分的蒼老了。
「陛下,你的聲音」察覺到沐寒的變化,章賢驚恐萬分,趕緊上前查看。
「朕沒事,只是朕感覺累了,現在朕才知道,當初九弟為何不願意當這個皇帝,原來,當皇帝,真的好累,好累」回想起當年的一切,沐寒再一次輕輕的閉上了眼楮;回想起仁宗之亂,回想起沐宸在自己懷中死去
章賢靜靜的站在沐寒的身旁,此刻也不敢說話,只能任由沐寒獨自沉浸在只屬于他自己的回憶之中。
「是時候了」沐寒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讓章賢听不太懂的話。
「傳朕的旨意,今年的秋獵,所有皇子必須參加,還有瑾王,也一並參加」這時,再看沐寒,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榮光;整個人一掃剛剛的頹廢,顯得給外的精神;可是看著眼前的沐寒,章賢不知道為何,突然打了一個寒顫;此時的沐寒給他一種感覺,跟這些年來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可是這感覺卻又如此的熟悉。
忽然,章賢煥然大悟,終于知道那熟悉的感覺是什麼了;毫不猶豫的來到沐寒身前,重重的單膝下跪。
「老奴接旨」這一句話,鏗鏘有力。
看著目光堅毅的沐寒,章賢知道,曾經的恭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