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銘困了、倦了,完全不管廣惠要怎麼做,朝他敞開了心門,眾人就見廣惠深邃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原本她朦朧迷戀的杏眼忽然發直,反睜大了。
王亨心急跳,不由攥緊拳頭。
其他人則松了口氣
這應該是施法成功了。
果然,廣惠凝視著梁心銘輕聲問︰「翠兒怎麼死的?」
梁心銘迷茫自問︰「翠兒?」
廣惠道︰「對,翠兒怎麼死的?」
梁心銘喃喃念「翠兒?」一面咀嚼這兩個字,一面蹙眉想,似乎在想翠兒是誰?忽然她身子一顫,好像想起來了。她便左右看、四處找,不知不覺站了起來。
她向前走了兩步,貓著腰尋覓,嘴里輕聲喚「翠兒?翠兒?」在堂上直打轉,東張西望。
王亨質問廣惠︰「這怎麼回事?」
梁心銘不是該坐在那里,廣惠問一句,她說一句嗎?怎麼起來了,還像夢游似得找人?這種無意識的狀態下,誰知會發生什麼事,萬一傷了自己怎麼辦?
廣惠方丈哪有余力回答他。
這情況也出乎他的意料。
老和尚心里比誰都緊張。
謝耀輝急阻王亨︰「別打擾他們!」
忠義侯也壓低聲音嚴肅道︰「這時候萬萬不能打攪。王大人,且在一旁護著。」
王亨心亂如麻,只得閃在一旁,兩個眼楮還緊緊地盯著梁心銘,準備一有不對就沖上去。
思思和小麻也全力戒備。
眾人也都跟著緊張起來。
再看梁心銘,停下來側耳傾听。
廣惠忙問︰「你听見什麼了?」
梁心銘道︰「翠兒叫姐姐。」
她便在身上掏模。
廣惠又問︰「你找什麼?」
梁心銘道︰「火折子呢?」
廣惠愕然,這要怎麼辦?
謝耀輝急道︰「誰有火折子,給她!」
一衙役急忙上前遞上火折子。
思思接過來,放在梁心銘手上。
梁心銘也不管火折子哪來的,仿佛真是她自己掏出來的,就打著了,做了個點蠟燭的動作,然後在堂上單膝跪下來,對著空地急叫︰「翠兒,翠兒,你怎麼了?」
廣惠忙問︰「翠兒怎麼了?」
梁心銘道︰「翠兒生病了。發燒。」
靖康帝和嚴暮陽對視,神情駭然翠兒當時居然是活著的!那麼,她是如何被虎吃了?
皇帝不敢往下看了。
其他人也都前所未有的凝重。
廣惠已經不像開始那麼緊張了,聲音充滿祥和的味道,誘導地詢問︰「翠兒病的很重嗎?」
梁心銘道︰「翠兒說她要死了。」
她眼中沁出了淚。
又安慰那並不存在的小女孩︰「別怕翠兒,沒事的。我帶你去找神醫,幫你治病。」又喃喃自語道︰「你不能死。我們還要一起闖蕩大靖呢。我離開王家了。從此我們兩個相依為命。王亨想娶誰就娶誰,再與我無關了。」
王亨如被雷擊,心中大痛。
靖康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趕忙又轉向梁心銘。
廣惠忙問︰「神醫在哪?」
梁心銘道︰「在王家。」不知不覺又撅起嘴,自問「要回去嗎?我不想見他。」低頭看向地上,「不回不行。翠兒病得這樣,我背不動她。只能找老閻王來。」
老閻王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淚。
梁心銘帶淚笑著囑咐「翠兒」︰「你等我回來。我腿腳好快的,一會兒就能把神醫找來。神醫肯定能治好你。」
說罷,面上卻又猶豫起來。
想了想,她開始月兌衣裳。
王亨急跨前一步,要阻止。
廣惠忙問︰「你做什麼?」
梁心銘解下斗篷,又月兌了官服,忍淚道︰「翠兒這樣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要是等不及我回來就走了,多可憐。我的衣裳給她穿。」又月兌了官帽,拔下簪子,給「翠兒」梳頭,對著空地忙碌,十分詭異。
王亨就不敢攔了,怕驚嚇了她。
還好,她外衣月兌了,里面套著小襖,下面是褲子和朝靴,不算太出格。只是簪子一抽,黑發披散一肩,襯著瓷白的面容,完全現出女子形象。
眾人恍然明白︰林馨兒把自己的衣裳月兌給翠兒穿了,頭上的飾物也給翠兒戴了,怪道後來吳繁會看錯。
幫「翠兒」梳妝好,梁心銘端詳一番,微笑道︰「翠兒真美!你就好好的等我回來吧。」
她便迅速起身了,這次走得很急。才走了幾步,忽然她神情戒備看著對面,問︰「你是誰?」
廣惠急忙問︰「是誰?」
梁心銘滿臉絕望道︰「他說是安泰表哥讓他來送我上路的。這不可能!他怎麼這樣心狠?就算變心了,我都成全他了,為什麼還要我死?是怕我將他的事情在外抖摟出來嗎?所以要殺我滅口?林心兒,你真太蠢了!」
眾人便知道這是吳繁來了,且傳了假話。
大家便一齊看向王亨。
王亨覺得自己也被施了法,忘記了公堂,忘記了周圍,完全被梁心銘抓住了心神,痛苦、痛恨、淚如雨下,哆嗦道︰「不是的,馨兒!不是的!我沒有!」
忽听「啊」一聲驚叫,眾人急忙又看向梁心銘,不知怎麼的,她向後跌倒了,跌坐在地上,臉上呈現比剛才更絕望、更驚恐的神情,手腳並用倒退著往後挪。
梁心銘跌倒時,王亨和思思都沖上前扶她,可是這時候她根本就癲狂了,嘴里叫著「老虎,老虎!」一直往後縮,往後挪。忽然轉身一骨碌爬起來,沖向大堂上方,眼看就要撞到公案上。靖康帝站了起來,急叫「快攔住她!」忠義侯沖上前。思思也沖上前抱住梁心銘的後腰。
謝耀輝則下了座,不顧一切地攔住王亨,道︰「大人不能去!她現在看見你更不好了!你想想吧。」
眾人一想可不是,紛紛勸王亨。
梁心銘反抱住思思,扭頭看著堂下驚懼地大叫「翠兒,老虎來了!」一邊叫一邊搖晃思思。
王亨則對著廣惠大叫「停止,本官叫你停止!」
老和尚置若罔聞,只盯著梁心銘。
謝耀輝苦勸道︰「現在方丈也無法停止。打斷很危險的!」
不能打斷嗎?
王亨六神無主了。
忽然想起老閻王,忙沖過去問︰「前輩,你可有法子?」
老閻王苦著臉搖頭,他學的是醫術,不是這類邪術!他鄙視又憤恨地看向廣惠,覺得這和尚不是好人。
王亨只得再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抱著思思,驚恐地看著堂下,忽然身子一震,縮了縮脖子,慌道︰「翠兒,怎麼辦?這石頭擋不住老虎。」跟著身子又是一震,又是一縮脖子,腳下往後退、一直退,直到抵在公案上,癱坐在地,手里還緊緊摟著思思,滿眼驚懼,額頭上冷汗涔涔,面色蒼白。
她表現太傳神了,眾人仿佛看見老虎沖撞洞口的大石,每撞一次,大石亂晃、搖搖欲墜,她便身子一抖,生恐老虎沖進來了,如此反復幾次。
王亨不能忍,再叫︰「停下!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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