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徐州,沈瑋再次上岸查看商鋪,洛繼宗亦要隨之上岸,二人遣人來詢問洛娉妍可要同去,洛娉妍卻是以夜里沒休息好,疲乏無力婉拒了。
二人前腳剛走,洛娉妍便喚來徐大媳婦兒,交代道︰「大薊、小薊、側柏葉、白茅根每樣給我買些回來,不拘多少,我弄著玩兒。」
徐大媳婦兒自然不敢多問,淺語等人成日里看著洛娉妍抱著本醫書在廳內翻看,也只當她是突然對醫術有了興致,遂並未多想。
誰知徐大媳婦兒上岸不到半個時辰,洛娉妍又喚來忠哥兒她娘,吩咐道︰「荷葉、茜草、大黃、梔子、丹皮听說泡水各有功效,辛苦你替我跑一趟,每樣都買些回來。」
說到這兒,洛娉妍掩口笑道︰「這書本上說的再好,神農還得親自嘗嘗百草,我也得親眼瞧瞧才成。」
听說洛娉妍要學著神農嘗百草,忠哥兒他娘可是嚇壞了,哆嗦著勸道︰「小姐萬萬使不得,您可是千金之軀,萬一有個什麼奴婢怎麼跟老爺太太交代。」
說著忠哥兒他娘便要跪下,洛娉妍卻是不以為意地笑道︰「不過是瞧瞧,哪里就能有什麼了?」
說完見忠哥兒他娘仍舊遲疑,方才沉了臉道︰「若是使喚不動你,也就罷了,回頭等徐大嫂子回來,讓她在辛苦一趟罷了。怕只怕到時候又要耽擱行程,且不知何時才能回到京城。」忠哥兒他娘聞言哪里還敢再說什麼,點了點頭嘆息著下了船。
難得靠了岸,洛娉妍自然不會只采買這些東西,笑著對晨霜道︰「難得靠岸,你也上岸去走走,瞧著什麼好的只管買來就是。」說著從荷包里掏出幾兩碎銀,笑道︰「這個你拿去,算是賞你的。」
晨霜自然是早就得了命令,要去市集上替莫問與景蘊挑選幾身兒不打眼的衣裳回來。
如今景蘊與莫問的傷雖然還有些紅腫,卻已經不礙事兒了,按照景蘊的說法,不過是再過七八日的功夫,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如此一來自然要準備的東西便多了起來,出了止血藥與金創藥,還得備上幾身衣裳才是。
洛娉妍打發了眾人心里便松了口氣,景蘊雖然沒說,但洛娉妍卻知道,定是有人還在追查他的行蹤,否則按照他時常走神的狀態,怕是早已呆不住。
故而今日打發去徐大媳婦兒與忠哥兒他娘,去采購配制止血藥的配料時,洛娉妍都特意將藥方拆散過的,如今人已經上了岸,洛娉妍自是不會在大廳里坐等,交代了冷淘兩句,便帶著英兒回了艙房。
洛娉妍成日里抱本醫書,可不是做樣子,自從知道景蘊還會醫術之後,洛娉妍沒有疑問便能從他哪兒尋得答案,幾日下來,洛娉妍對醫術倒是越發的有了興致。當然,也僅僅只是有了興致,罷了。
可有了這個傳授醫理的借口,景蘊便時常將洛娉妍叫到跟前兒,或是講解醫書中洛娉妍不懂的地方,或是讓她陪著下一局棋,倆人的相處也漸漸融洽。
尤其是晨霜帶回衣裳後,景蘊一身簡單的細布衣裳,斜倚在美人榻上,迎著朝雲晚霞,別有一番安逸閑散的味道。
雖說住宿吃食什麼的還是個麻煩事兒,可有人陪著說話,下棋,日子也過得很快。不知不覺船在離開徐州大半個月後,就要抵達滄州。
到了滄州距離京城也就不遠了,景蘊自然不能跟著洛娉妍的船一路回到京城,而景蘊讓洛娉妍替他準備的各種藥品,在行進途中也陸續準備齊全。
距離滄州一日路程的時候,景蘊看著一臉懊惱的洛娉妍,一邊兒搖頭收了棋子兒,一邊兒從懷里掏出三封信,推到洛娉妍面前,輕聲道︰「今夜子時我便帶著莫問離開,這三封信便拜托你幫我帶回京城。」
洛娉妍斟茶的手僵在了半空,眨了眨眼望著景蘊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半晌才帶著自己也沒察覺的不舍,吶吶地問道︰「怎麼就要走了?」
景蘊聞言眼中閃過笑意,卻又很快斂了去,洛娉妍也在此時醒過神來,臉色一紅,輕咳一聲兒解釋道︰「我是說,你背上的傷不是還沒痊愈嗎?再說這馬上就能……」
不待洛娉妍說完,景蘊放緩了聲兒,輕言打斷道︰「不說我與你一道進京傳出去不好,我也還有事兒要辦,這會子還不能回京,你記得將信收好,誰也不告訴,包括芝姐兒,一定要親手交到外祖母手中,記住了?」
洛娉妍愣了愣才明白過來他說的「外祖母」是何許人也,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听景蘊接著交代道︰「遇見我的事兒,別告訴芝姐兒,我會另外想法子給她遞信兒。」
洛娉妍聞言不由擔憂起景芝,她已經知道景芝與景蘊已經失去消息兩個多月了,下意識地便埋怨道︰「上回給芝姐姐送信就該告訴她的,你這樣她多擔心啊。」
說到擔心,洛娉妍方才想起來,失去消息的可不是景蘊一人,不由嘆息道︰「也不知安陽伯世子回到京城了沒,夫人就這麼一個獨子,還不知急成什麼樣兒。」
景蘊微微皺了皺眉,盯著洛娉妍的眼楮,很是嚴肅地道︰「這話兒,往後你可不能再說。」洛娉妍不解地望著景蘊,只听他淡淡地道︰「他可是要與鄭家結親的人……」
景蘊沒有說完,洛娉妍卻是明白過來,哂笑道︰「便是箐兒姐姐這會子也該在擔心呢。再說,我哪里是擔心他啊,我不過是……」
洛娉妍沒有說完便停了下來,勉強笑了笑,起身將那三封信放進了箱籠中,又取出一只烏木匣子推到景蘊面前,嘆息道︰「這里有三千兩銀票,都是萬和錢莊五十一百的小面額,你們帶著傍身,辦事兒也方便些。」
離別在即,莫問看似在整理包袱,實則偷偷地看著互動中的洛娉妍與景蘊,听二人談話……
洛娉妍話語中的濃濃的擔憂與淡淡地不舍,都沒有瞞過莫問的耳朵,而景蘊那幾乎不加掩飾的愉悅,更是令莫問心中的酸澀幾乎壓抑不住。
自從他傷勢穩定後,洛娉妍便極少再過問他,莫問也刻意回避著與洛娉妍的接觸,只要她在船艙中,莫問便總是遠遠地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