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敬之見她不樂意听,便大著膽子拉住她的手,「米若啊,好歹我也是你的父親,我就算是再壞,再喪盡天良,可我畢竟沒有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所謂虎毒不食子,我自然是想要你過得好。」
米若面無表情,懶得去拆穿他這番話里的虛情假意。
像是知道她不信服自己的話,安敬之拍了拍她的手臂,狀似語重心長地說︰「我已經有一個女兒毀在他的手里了,怎麼能忍心見到另一個女兒,還有我的外孫女被毀在他的手里呢。」
她冷嗤,語帶淺譏地反問道,「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希望我和厲焱在一起?」語畢,靜待答案。
安敬之愣了一下神,似乎沒料到米若會如是問,干笑了兩聲,說道,「也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只是讓你小心為妙,以後的事誰都說不準,咬我的意思呢,你見好就收,從他那里得一筆撫養費是最好不過的了,要是他願意把孩子留下來,那你就……」
「你住嘴!」米若被安敬之的猖狂言語氣得渾身發抖,不禁怒喝出來。
果然,她就知道安敬之根本就不安好心!
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安敬之立刻改了嘴,「不是啦,我剛剛只是提個建議而已,你要是不願意就當我胡說八道好了,反正……反正,你多替自己想一想比較好。」
米若氣得滿臉漲紅,「安敬之,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話到一半兒,她頓了頓,幾近哽咽的嗓音逸出,「算了,過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以後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厲焱不會對你做出什麼極端的事兒來!」
話落,她轉身要走。
眼見著自己好說歹說都勸不動米若,安敬之臉上又浮現出一抹浮躁,拽住米若不讓她走。
「米若!你要是不相信,就去城南的南山精神病院去看看雅柔吧,只要你去看了,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實話了!」
「什麼?精神病院?!」米若倏然回首,已是嚇了一大跳。
這時候,司機見她和安敬之拉扯太久,又听見他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生怕米若有個差池,便趕緊從車上下來,攔在兩個人之間,公式化地說道,「安先生,請放手!太太和厲總還有約,我必須載她走了。」
說著,強行將米若扶上了車,並將安敬之攔在車外,不讓他再靠近米若一步。
米若怔怔然地半垂著腦袋,眼里一片空洞,毫無神采。她的腦子里只有一句話︰安雅柔在南山精神病院……
她縱使再驕縱,縱使再有心計,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怎麼會,究竟怎麼會……
厲焱回到家的時候,米若已經睡了……
她熟睡時的模樣本該是恬靜而安然的,美麗的臉龐往往因為身體的熱度而微微泛紅,呈現出一抹可愛的紅潤。
然而,今晚她的臉色很不好,眉頭緊蹙成團,似乎夢見了什麼不好的場景……
他想起司機向自己提及過白天的事情,說她遇見了安敬之,而安敬之也提到了安雅柔的事情。她大概是因為這件事而惶惶不安吧,剛才上樓來時,听李阿姨說她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吃多少,恐怕是想著心事才吃不下飯。
正思索著,米若的身子動了動,卻是沒有醒,只是翻了個身繼續睡過去。
厲焱的手忍不住去撫上她溫熱的臉龐,心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又有一絲心疼和害怕,他說不出那種感覺具體是什麼滋味。
從她出現在他世界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經深深印刻在他的心底,他只想不顧一切代價去疼她,保護她,去寵愛她……
但是,因為他的身份,他的地位,周遭布滿了重重危機,他不得不使出某些她無法接受的手段去對付那些人或事。
如果,讓她看到安雅柔的樣子,她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怪他?會不會再一次從他身邊逃走呢?
嘆息一口氣,厲焱安靜地躺在她的身邊,緊緊地擁住她溫熱的身子,沉沉睡去……
翌日。
米若是在厲焱的懷中醒來的。
她自他的臂彎中抬首,幽幽地看著他的俊顏,輕喚,「厲焱!」
「嗯?」他輕哼了一聲,自睡夢中醒來。
他清俊一笑,長臂將她撈在他的懷中,寵溺地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輕。
她漾起淺淺的笑意,爾後又斂住笑容,眸光認真地看著他,「我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但是在跟你商量之前,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什麼?」他的手指順著她黑絲綢緞般的秀發輕撫,嗓音低啞。
她一瞬不瞬地凝睇著他,沉默半晌,這才緩緩吐出,「我前兩天就問過你,能不能告訴我,安雅柔後來怎麼樣了?」
這一瞬間,厲焱俊美無儔的臉龐上,笑容瞬間凝固,並逐漸轉冷。
她的身子突然感覺到一絲冰冷傳來,枕著他胸膛的腦袋輕輕移開。
下一秒,他掀開被子,翻身下床。沒有給與她任何的解釋,他徑直走進浴室……
她擁著被子坐起身,眸光失落地看著他轉身。
數分鐘後,厲焱自浴室內走了出來。他保持沉默,兀自站在鏡子前打著領帶,整理著襯衫。
她靜靜地下床,突然由他的身後將他擁住。他手邊的動作停止,眸光透過前面的鏡面看向她。
她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脊背上,很用力地擁緊他,語帶哽塞地道,「請你給我一個答案……」
他的聲音略帶沙啞,清冷而篤定地說道,「你對她的事就這麼關心?還是說,你擔心有一天我會像對安雅柔那樣對你?」
她的身子在他的脊背重重一怔,縴細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開了他。但就在她快要月兌離他的時候,他又牢牢地擒住她的雙手,逼迫她抱住自己。
「為什麼?」她沒有做出激烈的抗拒,只是冷靜到不可思議,「為什麼你要瞞著我?是怕我看到你殘忍的一面嗎?」
他轉過身,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深諳的眸光望進她的眸底,說道︰「听著米若,無論我怎麼對待別的女人,我都不會那麼對你,而且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可是,你有必要為了我,把一個女人逼進了精神病院嗎?」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眸。
他沉默不語,良久,才說道,「你從哪兒听來的這番話?是安敬之告訴你的吧?」
她怔了怔,倏然使力推開他,拉開彼此的距離,眼眸已然泛紅,語調中夾雜著悲戚與無助,「厲焱,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她就算再壞,好歹也是我的……姐姐。」
盡管米若很不想承認,可畢竟血濃于水,安雅柔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厲焱上前一步,再次將她禁錮在懷中,冷聲道,「我說過,安雅柔從沒有當你是她的妹妹,你大可不必跟她講親情那一套,要知道,她可是巴不得你消失在我的面前,你竟然還能替她傷心難過?」
米若搖了搖頭,「不,厲焱,你不懂,那種……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的滋味,你不會懂。」
平日的冷靜自制令厲焱在這個時候能夠忍住狂喊的沖動,一字一句逸出,「米若,你不是沒有親人,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女兒。」
「可是,可是你這麼做……」
「米若,我不想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和你繼續爭執下去……」微頓,厲焱淡冷地睇向她,說道,「如果你那麼想要知道她的狀況,那好吧,我帶你去看看她。」
米若頓時瞪大了雙眼,「真的?」
「嗯。」厲焱輕應了一聲。
米若微微頷首,不再說什麼。
可她沒想到,厲焱真的帶她去見安雅柔了,就在第二天的午後。他把她帶到一家瘋人院,乍一听地址,米若就緊張得雙手捏拳。
厲焱握緊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心里全是汗,便側過臉來看向她,她抿了抿唇,問道︰「……她,病得厲害嗎?」
他淡淡地回答︰「精神病分很多種,她得的病算是輕的。只要定期治療和服藥,就可以痊愈出院,還可以跟平常人一樣正常工作生活。」
松了一口氣,米若陷入前所未有的不安中。
盡管她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但看見安雅柔的那一刻,米若還是被嚇得驚恐萬狀。
醫生給了他們十五分鐘的探視時間,安雅柔病情有好轉的趨勢,所以探視地址被安排在瘋人院後面的院落內。
剛看見她的那一刻,米若足足愣了五秒之久。
南城的深秋已是很冷了,但安雅柔只穿了件鏤空襯衫,全身凍得僵硬,像是根本不覺得冷似的。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四周無人,頂著精致的面容,身影卻讓人看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面容蒼白極了,毫無血色,嘴唇甚至有凍裂的痕跡,看起來慘不忍睹。
「她……為什麼要站在那里?」米若不忍見到她那副樣子,喃喃地問道。
護士回答,「安小姐說只有這樣,他才能看見她,安小姐很喜歡打扮,最寶貝的就是她的化妝品,每天都要畫上一個小時的妝才肯吃藥打針。」
「他?」米若吶吶地重復,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厲焱。
厲焱卻是一臉的冰冷,感覺到米若的目光後,他回首看向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會推卸責任,否則也不會送她來這里治療了。」
「……」米若無話可說,說到底,厲焱之所以把安雅柔害成這樣,和她有很大關系。再則,安雅柔之所以走到這一步,和她自己月兌不了干系。
盡管如此,米若還是不忍心見到她這副鬼樣子。
她看見安雅柔渾身冷得發抖,便要求護士把她帶回病房里去,可是安雅柔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依不撓,任誰來勸都不听。
最後,在她被凍得即將失去知覺的時候,厲焱出現在她的視野里,她的臉上才明顯有了表情。厲焱的兩名手下架起安雅柔的胳膊把她背起來,安雅柔已經渾身麻木,動彈不得了。
最後,在她被凍得即將失去知覺的時候,厲焱出現在她的視野里,她的臉上才明顯有了表情。厲焱的兩名手下架起安雅柔的胳膊把她背起來,安雅柔已經渾身麻木,動彈不得了。
安雅柔被抱回床上,米若找來最厚實暖和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並罵道,「安雅柔!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要想死也不要選這麼冷的天,好歹找一個暖和的地方去死!」
安雅柔面無血色,嘴唇發紫,听見米若的聲音後,她扭頭看了看米若,爾後竟然笑了出來,氣若游絲地說道︰「你說我想死……我倒是想死……可是,我不甘心,我還沒有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你,你不能咒我死,我……要活下去,為了他,我怎樣都得活……」
米若怔了怔,不禁替她難過,「安雅柔,你這樣是何必呢?」
安雅柔搖了搖頭,「你不懂……你不懂,我愛他……愛他呀……」
米若不由得沉默了。
她原以為安雅柔只不過是看上了厲焱的家世和權勢,卻是沒想到,她是真的對厲焱動了情。也難怪,厲焱這樣的男人,只要是女人踫上了,那就沒有能逃得掉的,他壓根兒就是毒藥,只要沾染上一點點,這輩子都別想擺月兌。
沉吟片刻,她沉痛萬分地看著安雅柔說︰「你別想了,我喂你吃點兒東西吧,吃過午飯了嗎?」
安雅柔面上毫無表情,只是把臉別向一邊,一副不待見的樣子。護士小姐看了,便搭話道︰「安小姐還沒吃午飯,我們怎麼勸她,她都不離開那個院子,正巧您和厲先生來看她了。」
米若點點頭,命人拿來她一早煮好的粥,坐在床邊喂安雅柔吃。
說來也奇怪,安雅柔先是皺了皺眉不想吃,可米若哄著她,給她聞了聞盒子里粥的香氣後,她才乖乖坐著吃。
吃到一半兒的時候,她抬起頭來,打量面前的米若,仿佛這才發現了米若似的……
驀地,她像是被什麼驚嚇到似的,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指著米若的鼻子罵道,「是你!都是你……是你搶走了我的男人,搶走了我的一切……是你害我變成這樣的……你給我滾,滾出去!」
她雙手揮打著,粥被她潑灑出來,她卻不管不顧地撲向身旁的厲焱,拽住他胸前的衣襟,哀求道,「焱,我求求你,放我走,我不要再呆在這里……求你了……你原諒我吧……求求你,求你放過我……嗚嗚嗚……」
她又哭又鬧,鼻涕眼淚抹了一臉,儼然是失心瘋病癥犯了。
她發起瘋來時的場景很可怕,跟之前孱弱不堪一擊的形象比較起來,簡直判若兩人,此刻的她揮舞著雙臂,面目猙獰恐怖,又是哭又是笑,樣子歇斯底里可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