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厲焱怔了怔,手邊擁著她的動作不明顯地頓了一下。他並沒有立即回答她,微微頷首後這才緩慢應了一聲,「好,我答應你。」
雖然他的反應只是很輕微的,但米若卻是注意到了。
她仰起臉蛋,將他的雙臂扶住,輕輕地掙離開他的懷抱,抬起清澈的眼眸對向他。他深斂的黑眸有種說不出的幽暗,仿佛在遲疑,又仿佛在顧慮些什麼。
這讓她心里糾緊得厲害,語氣強硬地道,「不許敷衍我,必須答應!」
看她故作強硬的姿態,反倒惹來厲焱一臉的笑意,「我知道了,那不是三年前的事情嗎?只要她不再傷害你,我就不會再折磨她。」
「真的?」
「真的。」他點點頭。
「那你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兒?」
厲焱濃眉微蹙,嘆息道,「改天我帶你去看看吧。」
米若臉上蹙緊的神色這才展顏開來,見狀,他說,「你就這麼想知道她的狀況?你難道忘記她以前是如何欺負你,奚落你的嗎?」
「我沒忘,」她微微一頓,「我只是……」話到一半兒,卻是語遏。
該怎麼形容這復雜的情緒呢?安雅柔遭遇如此下場,最該大快人心的應該是她,不是嗎?可是她在擔心個什麼勁兒?
也許是她變得比以前更患得患失了,她害怕自己和厲焱的結果不盡如人意,最終落得比安雅柔還慘的下場?
不,不會的,她應該想象他才對……
「那些不相關的人和事就不要想了……我今晚還有個應酬必須到,很晚回來,你不用等我了,早點睡。」他柔聲道。
厲焱始終沒有正面回答她,在她的臉頰上落下寵溺的一,然後撈起西裝離開了房間。
轉身後的厲焱,面上已然變得冷厲,陰翳的神色仿佛隨時席卷而來的暴風雪。他承認,他對安雅柔使用的手段的確是狠了些,他還沒有對哪個女人如此狠絕過,但那也是因為米若……
更何況,所謂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有著那樣的黑道背景,如果不做得狠一些,說不定某一天對方咸魚翻身,反倒可能會置他與不利的地位。
即便是對女人,也是如此。
坐上車後,他煩躁地從衣兜里掏出雪茄,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幽幽地吐出,滿臉寫滿心事。
如果米若知道安雅柔變成了那個樣子,她會不會對他產生別的想法……
米若愣愣地看著他消失的挺拔身影,總覺得,他似乎有事兒瞞著自己。
這一晚,又是米若獨處一室,但她不再像是前一次那般,傻傻地守著他回來。最近不知是怎麼回事兒,她越來越嗜睡,總是犯困,坐在床上看手里的ipab,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她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清早醒來的時候,睜眼的那一剎那,她就看見厲焱躺在他的身邊。
看著他沉睡時的英俊側顏,她的鼻子頓時傳來酸楚。
這麼多年過去,總是他們之間存在太多詭計與利用,陰謀和殘酷,但她依然選擇了他,依然無法放下他……
這便是她經歷過那麼多的苦痛,卻還是那麼輕易就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曾經,她真的很想很想永遠地消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沒有他的世界就是幸福,可真正讓她如願以償時,她才知道其實那都是自己的臆想,都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她的心里早已深深烙印了他的痕跡,即便那些回憶有痛苦,卻也有甜蜜的滋味。
那種即恨又愛的感覺裝滿了她的心,讓她心里再也裝不下其他的男人……
她的小手撫上他俊美無儔的臉,極為不舍地輕觸。
她愛他……
雖然他很壞,算不得一個善良之人,但對她卻是痴心滿滿,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讓她很是擔驚受怕……
她輕輕地趴在他光luo的胸膛,感受著他的心跳,在心底輕問,厲焱,我們倆是多麼不同世界里的人,真的,真的可以走到一起嗎?為什麼她心里總是覺得不安呢?
微涼的觸踫驚醒了他,朦朧之中,厲焱只是對那張純美的臉蛋笑了笑,長臂攏她入懷。
她悄悄掙月兌出他的懷抱,漸漸將身子遠離他,爾後移至床腳,蜷縮成一團。
再度醒來時,厲焱已經不在她身邊,她依稀地能夠感覺到他剛離去不久,因為房里還殘留著他淡淡的男性氣息。
她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眸紅腫,幾乎睜不開了。
怎麼回事兒?昨晚……她哭了嗎?呃……好像是的,記得他中途回來過,她看著他的容貌想起了很多往事。
她搖了搖頭,搖走腦子里的雜念,下床進了浴室進行簡單的處理,紅腫這才有所消褪。
吃過早餐,她照例送辛蒂去幼稚園,回程的途中路經一家小飯館,門口的十字路口剛好有個紅綠燈,米若的車子就停在了這個十字路口。
吃過早餐,她照例送辛蒂去幼稚園,回程的途中路經一家小飯館,門口的十字路口剛好有個紅綠燈,米若的車子就停在了這個十字路口。
米若輕抬眼角,偶然掃過的視線發現那家小飯館里像是引起了騷動,好像是有顧客吃了白食,被店里的服務生發現後,飯館老板命人把這位吃白食的顧客毆打了一頓。
城市里每天都會上演這樣的戲碼,形形色色的人們,千奇百怪的閑事,本不是什麼稀奇事卻讓米若察覺出一點兒異樣。
視線淡掃過去,那個被痛毆得倒地不起的人竟然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她眉頭微蹙,感嘆道,「雖然吃白食的確是錯,可對方畢竟上了年紀,為什麼要采取這樣暴力的方式來解決事情?」
司機沒吭聲,要知道,總裁的手段可比這狠戾多了,他才不會管對方是不是上了年紀呢。
見司機不做聲,米若沉不住氣了,徑自打開車門說道,「我下去看看。」
「噯,太太,請留步!」
可惜,司機師傅的阻止聲絲毫不起作用,米若已下了車向事發地點走去。
待到她走近,卻是腳步頓住,米若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倒在地上模樣十分狼狽的人,竟然是安敬之!
她知道安敬之現在的日子過得不好,公司倒閉後他一蹶不振,又深陷賭癮不能自拔,唯一在身邊的女兒安雅柔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他連個依靠的人都沒有。
她知道他很慘,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安敬之會慘到伸手要白食還連帶被人毆打的地步!
安敬之被打得鼻青臉腫,嘴角都破了,正流著血水,他好像不覺得疼似的,用手胡亂抹了一把,指著打他的人氣憤地罵道,「你們敢打我?知道我是誰不?我女婿可是炎皇集團的老總,你們要是打了我,他會把你們都打得滿地找牙!」
一個個頭微胖的服務生罵罵咧咧地說道,「你得了吧,你女婿是炎皇集團老總?我爸還是市長呢!你要是有這麼有錢的女婿,還出來吃白食?!」
「哈哈哈」四周的人們都嘲笑著趴在地上的安敬之,指著他身上的破衫爛縷笑話不止。
「我呸!」安敬之忿然吐了一口唾沫,「不過就是幾個包子饅頭幾口粥而已,有什麼好稀罕的,要說以前我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哼!告兒你們,別說是包子饅頭,鮑魚鵝肝我都吃過!」
「你個瘋子老頭兒,說什麼大話呢,哈哈哈」眾人紛紛嘲笑起來。
看見眼前的情景,米若心里很不是滋味,腳步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身子好像是定在了原地,任她怎麼抬腳都抬不起來。
一群人罵罵咧咧完畢,轉身扔下安敬之一個人在地上,他狼狽地趴在那兒,干淨的衣服已然被蹭上了污漬,頭發也亂了,衣服也亂了,不明究理的人一眼看上去,定然會誤以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乞丐……
安敬之毫不自知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全然落進了米若的眼底,他拍了拍手掌,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罵罵咧咧道,「哼,有眼無珠的狗東西們!吃幾個包子饅頭有什麼了不起,等哪天老子從女婿那里拿了錢,立馬把你們這鳥不拉屎的小飯館全部給買回去!」
似乎這樣罵還不夠解恨,安敬之從地上撿了個小石塊兒,想要往飯館里扔進去,卻被迎面走出來的服務員嚇得退縮出來。
一轉身,就看到了身後鐵青著臉的米若。
安敬之當即愣在了原地,手里的小石塊兒也掉落在地上……
「米若」他愕然出聲,但米若懶得和他多說,轉身就要走,他連忙追趕上去,在米若打開車門之際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听我說,米若!」
「不好意思,我不想听任何話!」她甩手就要離開。
「米若,我可是你的父親!」安敬之急了,所謂狗急了也要跳牆,眼見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要走,安敬之沉不住氣開始倚老賣老。
「父親?」米若果然動容,卻是掩不住滿臉的怒氣,她轉身憎恨地看向安敬之,痛斥道,「你竟敢以父親自居?你算是什麼父親?十年前你怎麼不曾想過,你是我米若的父親?現在你窮困潦倒了,就想搬出做父親的威嚴來,以為我不知道你居心何在嗎?是為了錢吧!」
安敬之張了張嘴,神情閃爍,身子明顯比之前瑟縮了一下,氣勢蔫了一大截。
「你要不是為了錢,為什麼我一回國就跑來找厲焱?你要不是為了錢,怎麼敢說剛才那番話?!」
安敬之不知道米若早把事情的全部經過都看在了眼里,支支吾吾地搪塞,「什……什麼話?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啊……」
「你不是說,炎皇集團老總是你的女婿嗎?!你不是說,你的女婿會幫你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嗎?!你不是說,等你從厲焱手里拿了錢,你就把這整個飯館都買下來嗎?!」
連番逼問,震懾得安敬之啞口無言。
「我警告你,安敬之,別再出現在我和厲焱面前,也別再去騷擾我的女兒,她不是你外孫女!辛蒂也沒有你這樣的外祖父!要是你敢背著我和她見面,我一定會讓你比現在還要慘!」
米若是真的發火了,她從來沒有對安敬之喊出這樣的狠話,即便痛恨她這個父親,但還算留有一份情面,把他當個一般的長輩看待。可是就在剛才,看見他那副齷蹉的丑態,心里那一點點的憐憫也消失無蹤了。
她轉身已經打開了車門,然,就在她的前腳剛跨上車內時,卻驟然听見身後傳來安敬之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
他的笑聲很詭異,甚至讓人覺得恐怖,流著血的嘴張得那麼大,還笑得歇斯底里,像是瘋了一般,四周的人見他那個鬼樣子都紛紛避開他。
米若不想理會他,回頭睨了他一眼後打算坐進車內,卻听見安敬之的笑聲戛然而止,爾後,他略顯蒼老沙啞的喉嚨里說出一番幾乎讓她窒息的話來。
米若不想理會他,回頭睨了他一眼後打算坐進車內,卻听見安敬之的笑聲戛然而止,爾後,他略顯蒼老沙啞的喉嚨里說出一番幾乎讓她窒息的話來。
「米若,你不要太相信厲焱,他那樣殘忍的人真的愛你嗎?真的能對你好嗎?他真的適合做辛蒂的父親嗎?」
聞言,米若心口一窒,冷臉逸出,「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
見她臉色變了變,安敬之拍了拍身上的污漬,反倒不慌不忙起來,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後,這才冷眼睇向米若。
「你不是很想知道雅柔現在過得怎樣嗎?要是你不想有一天變成她那個樣子,就最好防著他一點兒比較好。男人嘛,誰不是有個小老婆之類的,如果哪一天他移情別戀了,你怎麼辦?千萬別像雅柔那麼死心眼兒,趕緊趁厲焱還寵著你的時候多撈點兒好處,要是他對你膩味了,指不定你的下場比雅柔還要慘!」
米若張了張嘴,說話時嘴唇顫抖得厲害,「安雅柔?她……她怎樣了?」
「她?唉」安敬之無奈地搖了搖頭,面色很凝重的樣子,「很不好,不,應該說她這輩子……都完蛋了。」
「完蛋……」米若呆住,已是語遏。
米若心里清楚厲焱的手段有多麼狠絕,如果他想要一個人死,那個人絕不可能活,如果他想要一個人被折磨得死去活來,那個人也必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渾身起了一層冷汗,米若的雙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可是腦子里卻像是有聲音在告誡她︰不,米若,安敬之的話絕不可信,他和安雅柔都是一個德行,你怎麼能听信他的話呢?你現在已經決定和厲焱在一起,就應該相信他,而不是相信安敬之才對……
米若下意識地抽月兌自己的手,板著臉孔瞪向安敬之,嚴肅地說道︰「不,我不相信你的話!你說這些做什麼,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