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整整一個月的容同翊總算出現再一次出現在顧安然面前,顧安然仔細一瞧他,面色恢復了正常才放下心來。
如今他進入楚家可是一聲招呼都不用打的,像自己家一樣。
「喲,容七少爺怎麼過來了?」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說出來就變了味了。
「說話別這麼沖。」
「嘁。」顧安然別過頭不去看他,她又不是傻子,明顯上一次那藥費力他不少勁。因為楚家也好,因為她也罷,總歸都是她欠了他的。
「這一次我是來給你送藥的。」
「什麼?」容同翊一說又要喝藥,顧安然跳腳了,藥味在口里還沒散完,又要喝?
容同翊好笑的望著一听喝藥就立馬站起來的顧安然︰「不過是開個玩笑,至于這麼急嗎?」
「一點也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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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永遠都會是現在的模樣,長不大的。你當真不後悔?」顧安然還是有些不確定,怎麼會有人願意和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人在一起,況且她沒有覺得這一世的他,對她有多喜歡。反倒只有一種責任的感覺。
「那我還會變老,越老越丑,怎麼辦?」容同翊貓著身子,兩人視線相對,他在她瞳眸里看著自己的倒影,真摯又誠懇︰「我們就別嫌棄對方了。」
一開始楚父極力反對容同翊找顧安然,只是他們根本就不能長時間分開,最長不超過一個月。顧安然離久了容同翊,身子就會這里出毛病,那里出毛病。楚父也沒有法子。
明明就是自己看不慣的人,偏生每天都要在自己眼前晃悠,時不時刺一句容同翊。直到某一天楚父撞見容同翊背著顧安然做的事情,才算默認了這個少年。他自問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夠為他的女兒做到這一步了。
那一陣子楚父都沒有來攪和他們的事情,顧安然還以為是容同翊從中做了梗,讓楚家出了什麼事情。顧安然小心翼翼的試探過楚父,誰知楚父倒是一臉嚴肅的對她說惜福。
她就想問哪里看的出容同翊對她好了?除了時常接她去喝藥以外。說好了的帶她出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沒有一次實現過,後來她就真的只是听著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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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女兒真漂亮,真可愛。」
女兒……女兒……容同翊滿腦子轉的就是這兩個字。
顧安然听了在一旁笑得左右搖擺。若不是容同翊牽著她的手恐怕直接栽到地上去。女兒呀!以前還說的是兄妹,現在直接是父女了,估計以後會是爺孫。
就是這一句話以至于容同翊全程黑著臉,搞得那人冷汗直流,不知道哪里惹了這尊大佛。還好最後的生意是談成了。
之後容同翊又帶著顧安然去了好多個地方。最多的就是游樂場,幾乎每到一個城市他都要帶她去,她表面上是個孩子模樣,內里早就二三十歲的人了好嗎?
最主要的是游樂場里所有見到她要夸她的人,都是對容同翊說你你女兒多麼多麼漂亮。這不是自找苦吃?
反正每天節食鍛煉,每天郁悶的人不是她,她就懶得管。現在她再也不用吃藥了,多活一天就是賺一天,沒時間浪費,顧安然堅決不能因為這些小事給耽擱了。
至于楚後俊和楚玉蘭,顧安然只是將蠱毒種在了楚後俊身上,這是她答應了那個女人的。
楚玉蘭她並沒有多管,這倒不是她心軟是楚玉蘭自己就可以作死自己,或者是說容同翊替她處理好了?這也不對,人家也許只是見楚玉蘭纏她纏得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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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正拿著木梳,神情嚴肅的替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梳著頭發。
女孩又挑起了一根白發︰「看來你真的老了,白頭發都這麼多了。」
「都五十多歲的人了,能不老嗎?」
顧安然頭左右搖了搖,有些得意︰「我就不老啊!你也真是的,這麼老了還將自己捂得這麼嚴實。」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沒見容同翊穿過短袖,就連挽起袖子的東西也不曾有過,像她這種非常怕熱的人不知道容同翊是怎麼過的夏天。
容同翊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接她的第一句話︰「是,你不老。」每一次一有事情就喜歡說他老。其實他知道她也想長大,也想老去,只是他如何能忍心。
顧安然抬起左手虛掩著檀口打了個哈欠,眼底頓時蘊起層層薄霧︰「不行了,我得去睡覺了。」
「去吧,我還要再坐一會。」
「嗯。」近來她特別嗜睡,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十八個小時都是睡覺。查不出原因,又或者容同翊知道,只是不願意告訴她罷了,她也懶得去管。
容同翊好像做賊般模進顧安然的房間,手指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顧安然不過隨意提了一句她最喜歡看他的手指,他就把手指看得無比重要,簡直到了毀容沒事,別毀手指這種人神共憤的地步。
他一遍遍用指尖臨摹著顧安然的睡顏,眼中是濃濃的不舍和眷戀。只是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三十七年是他的極限,再久他也撐不下去了。
最終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樣,容同翊輕飄飄在顧安然的額頭落下一吻,好像對待稀世珍寶般。整整三十七年以來容同翊從未對顧安然做過一絲出格的事情,嚴格的來說這是他對她的第一個吻,也是他的初吻。
容同翊咬破自己的指尖點在顧安然的唇畔,然後兩人胸口之間出現了一條似有若無的細線。
容同翊干脆躺在了顧安然身邊將她摟在懷里,顧安然被他這麼一動皺了皺眉,然後又找了一個舒服的地方睡了起來。
迷糊之間她听見頭頂傳來一句話,她听不太真切好似是說‘我不過短短幾十年的壽命,你我共享,只能走到如此。我很滿足,也很對不起,所以……來生再見。’
兩人心髒之間的細線突然崩斷的那一刻一滴眼淚滾入白色枕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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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個吵著三姐姐最好的小孩子如今早已成家立業,兒子女兒都有幾個。雖然表面上不看好容同翊和自家三姐,其實在心底早就承認容同翊是他的‘姐夫’。
他是奉自己這位‘姐夫’之命過來,他也不知道來干什麼,只是按照吩咐找到所說的房間。
門是虛掩著,稍微一推便推開,視線盯著床上相依偎的兩人楚皓然想退出去,腳還未邁開突然抬頭,眸中全是駭然。
不敢置信的望著床上的兩人,無端的猜測讓他心底泛涼,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走上去。
床上的兩人似乎沒有察覺到他進來,一動不動。楚皓然伸出不受自己控制,不听抖動的手,顫巍巍的模向兩人的頸脖間,不知不覺長舒一口氣,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兩人相守度過半百的年紀,一同離去好似是最好的選擇。楚皓然打了個電話叫人過來。
他想若有人見到他們這樣終歸不妥想要將兩人分開,可是好像知道有人要將他們分開一樣,容同翊緊緊把人禁錮在懷里。
人到是沒有分開,容同翊的衣袖卻被楚皓然扯了下來。楚皓然詫異的望著原本該是白皙的手臂上一個一個小洞傷疤,這些小洞像是被硬生生剜下一坨肉造成的。
他鼻頭一酸,沒有想到自己四十幾歲的人竟然還會有哭的一天。他映象中三姐每一次和容同翊一相處就是整整一個月,每日三餐,一餐不落的被逼喝藥。
他不用數都知道,這有整整五百四十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