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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神雕羽冠 第十六話

在這里,衛夜第三次見到了那傳說中刁蠻任性的郭芙。

第一次相見,衛夜見到的只是個花骨朵一樣的小郭芙,因為楊過選擇和她走,還狠狠瞪了她好幾眼。

第二次見面,則是大勝關英雄大會那會兒,沒有大小武兄弟捧著縱著,郭芙似乎也少了兩分美人的底氣,衛夜和她沒有照面,遠遠卻看到她沖著風流俊秀的楊過失神。

這第三回,衛夜站在全真教道士前列,其時正是郭芙跟前跟後地照顧著迎接他們的黃蓉,見到一身道袍容貌卻冷淡絕美的衛夜,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不是滋味,好在她到底知道衛夜雖年紀不大,卻與她父母同輩,武功亦不下于父母,大勝關一戰後,名聲更是褒貶不一,但眾口一致,這人不宜招惹,絕不是她可以放肆的對象。

黃蓉雖然縱容郭芙,但該教的也都沒落下,郭芙在禮儀上是讓人一點都挑不出錯的,衛夜甚至注意到黃蓉對郭芙神采飛揚不卑不亢面對眾人時的欣慰和滿意的眼神。

都道神雕俠侶中,黃蓉心里眼里只有這一個女兒,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比起未來的郭破虜和郭襄,郭芙得到的父愛母愛可是滿得都能溢出來了。

衛夜在襄陽城住了下來,楊過和小龍女作為古墓派的代表也住了下來,兩人雖未成親,卻在師父面前過了明場,形同訂婚,楊過少了許多約束,天性中的浪漫撩人就顯露了出來,無時無刻不對著小龍女放電,小龍女還沒什麼,倒把偷偷旁觀的郭芙給酸得少女心凋成一團。

郭芙听爹和娘偷偷提過郭楊兩家的指月復為婚,就在大勝關英雄大會後,她為此還糾結過很長一段時間,不知該不該接受這段荒唐的指月復為婚,然而事實卻是——楊過已經和別人訂婚了,根本就沒正眼看過她!

感覺自己自作多情了一把的郭芙格外惱羞成怒,只覺得人生前所未有地失敗和迷茫,于是對楊過和小龍女格外尖酸刻薄,仿佛這樣就能證明自己從未對楊過產生什麼綺念,但事實卻正好相反。

她的少女心思,大部分人都不懂,她一向是個明媚張揚的女子,哪怕藏著患得患失的情思,也不能改變她高調的為人處世,所以縱然是她那聰慧的母親,一時也沒有察覺到她的心事,而衛夜卻是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

但讓黃蓉覺察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麼多年,楊過再不曾朝衛夜詢問過其父的事情,他不問,衛夜當他想開了,況且這輩子他和郭家的關系並不親近,說與不說,問題不大。

誰知事情就是這麼寸,黃蓉終究是聰明絕頂之人,很快便發現了郭芙的不對勁,她心里是十分抵觸此事的,兩夫妻私底下說起郭芙的未來,不免就帶出了楊過,進一步,帶出了楊康這個人。

楊過來找衛夜時,是狼狽又震驚的,他不相信自己的父親居然是個忘恩負義惡貫滿盈的壞蛋,倘若他是這樣不堪入目的人,他的母親為什麼直到臨終,還一心一意念著此人?

「你父親的確間接死在西毒和黃蓉之手,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父親偷襲殺了歐陽鋒的獨子歐陽克,只為斷了白駝山的傳承,好逼得歐陽鋒再收一名弟子,而他是當時最有希望拜在白駝山門下的人,他又三翻四次欲殺郭靖黃蓉,最後反中了黃蓉的算計,毒發身亡,有因有果,單從此事上看,不能說誰對誰錯。」

衛夜並未因為顧慮楊過的心情而客氣,這個形容慘淡傷心的少年,身邊守著焦慮擔憂望著他的小龍女,比起原本的命運,已經好上太多,也堅強得多,不是什麼噩耗都能將他打倒的。

「但說句公道話,咱們都是江湖中人,本就不該拿江湖規矩來要求你父親,你可知道他什麼出身?他是當年大金國趙王府小王爺,趙王唯有他一子,愛他如珍寶,早早就為他請立了世子,說起來他可是皇親貴冑、擁有皇位繼承權的皇孫,雖說他本是宋人,但從出生起,接受的卻是地地道道的大金國皇族教育,從里到外,完完全全是金人,你親祖父楊鐵心不曾教養過他一天,你親祖母包惜弱雖寵愛他,性格卻過于軟弱,缺乏主見,竟將他的教養問題全盤交給了完顏洪烈,難道她還指望完顏洪烈教出個對大宋忠君愛國的兒子?所謂生恩養恩,本來就是一筆糊涂賬!」

「他雖拜了丘師伯為師,但師伯待他並不好,他也不認自己是全真弟子,偷偷跟梅超風習武,甚至設局謀殺王師伯,師父那一輩的對他都很不喜歡,所以你不曾在全真教听說過他的名字。你听了這番話,只別人雲亦雲,自己站在你父親的立場去想想,你會怎麼做?能做的比他更好還是更差?」

楊過無言以對。

仔細想想,他的性子,除了重情重義這一點像足了他母親,其余和楊康簡直一模一樣,甚至他的心境更加偏激,心胸更加狹窄,倘若換成他是父親,恐怕也沖不破那種忠義兩難全的生存困境,最後同樣會和郭靖黃蓉夫妻成為不死不休的敵人……

「我該怎麼辦?」楊過喃喃地問道。

衛夜不以為意地道,「做你自己就好,想幫助百姓就好好地守城,想獨善其身現在就回去,誰還能因為你爹的那點破事,就敢指著你的鼻子罵你是小反派?你想多了!古墓派雖然人丁凋零,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名門正派,你拜在林師父門下,著實是賺了!」

「志心……」小龍女蹙著淡如煙的眉頭,朝衛夜瞅了一眼,不想讓衛夜再來刺激已經快崩潰的楊過。

——好吧,這還沒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楊過被衛夜一頓「安慰」,雖然不那麼鑽牛角尖了,卻自覺無法再面對憨厚長者的郭靖和聰明洞察的黃蓉,連夜離開了襄陽城,小龍女自然是尾隨而去,此去又有什麼機緣,衛夜雖然大致能猜到,具體過程卻早就已經被打亂,看不出發展的軌跡了。

襄陽城的攻守戰前後足足進行了一年,郭靖親自出城拜訪了蒙古大軍的左統領忽必烈,這位元朝的開國太祖,這時候,還是一名足智多謀卻遭到堂兄猜忌的年輕人而已。

郭芙和大小武兄弟就在這一年,分別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侶。

耶律齊身份有些復雜,但光他是周伯通的唯一弟子,就讓郭靖黃蓉夫婦毫不猶豫地接納了他,這兩人一接納,中原武林對他幾乎可以說是敞開了自己友善的懷抱,耶律齊也就順勢留在了襄陽城,幫著抵御蒙古大軍。

他對蒙古軍隊的種種知之甚詳,因家破人亡,與蒙古人有生死大仇,也情願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幫助郭靖御敵,因此很快就從郭靖招攬過來的眾武林人士中月兌穎而出,與大小武兄弟,直接成了郭靖的左膀右臂,倒為黃蓉大大地減輕了負擔!

大小武本就是全真教的俗家弟子,況且道家本也不禁嫁娶,全看修道者本人的選擇罷了,這兩兄弟雖然刻苦,但不得不說不是修道的料子,武功雖練得扎實,可道法上可說是一塌糊涂,這一回正好趁著兩人春心萌動的時候,丘處機將兩人提到了一燈大師等人面前,準備好好商量一下對這兩孩子的安排。

朱子柳如今算是一燈大師門下的對外代言人,他也知道大小武兄弟雖然能力出眾,但的確不適合修道,況且如今連另一半都找好了,強壓著他們待在清規戒律的道觀里似乎也不怎麼合適,干脆就和丘處機商量,讓兩人在襄陽城定居了,兩兄弟直接送給郭靖使喚,倒讓郭靖十分驚喜。

衛夜也在這里見到了周伯通,一個愈老愈頑童的宗師級高手,真正童顏鶴發,嬉笑怒罵,隨心順意,衛夜甚至覺得他已經隱隱模到了先天的邊緣,只可惜年輕時的一場荒唐毀了他的道心,這一生,他也只能止步于這半步先天的境界了。

周伯通喜歡的是與他相同的心靈澄澈的人,比如說小龍女,他也喜歡楊過這樣行事恣意的人,對自己的徒弟耶律齊,就一副不滿意的脾氣,而面對威嚴天生的衛夜時,他更是絲毫擺不出師叔祖的派頭,只覺得渾身不自在,簡直像怕了千萬只螞蟻一樣,難受極了。

從來沒有上避下的,既然周伯通見到她難受,衛夜便心領神會地避了出去,她這一世生活簡單至極,亦沒有上天入地的本事,竟也不覺得枯燥拘束,前幾世她都是自學成才,對道的了解上雖自有見解,到底根基不牢,這一輩子,當了實實在在的道姑,卻把這塊兒短板給彌補了,與之前的見解經歷相互印證相互融合,卻讓她心中體悟加深,那隱約失落的一縷神魂,也隱約有了歸位的預感。

待神雕大俠揚名江湖,襄陽守衛戰成功結束,衛夜在終南山某峰頂悟道,沖破桎梏的剎那,一縷冰冷如晶雪的神魂從遠處飛來,直接融入了衛夜的靈魂中,與傷痕累累的神魂直接交融成一體,直接彌合了其中一部分創傷,使得這一處似乎從來不曾撕裂遺失過。

千里之外,正陪著楊過行走大江南北的小龍女,若有所思,回頭朝終南山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什麼,那一刻,她心頭深處升起了一抹莫名的失落,似乎失去了于自己而言極為重要的事物,又似乎未曾失去,只是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原點。

「龍兒,咱們走吧!」

一聲溫柔的呼喚令她回神,她側目,身邊神采飛揚的俊秀少年,深情的雙眸滿含擔憂地凝視著她。

「走吧!」

小龍女忽然展顏一笑,如同冰雪初融,霽月初升,她難得主動地上前牽住了楊過的衣袖,罕有的柔情眷戀令人怦然心動,兩人並立一處,衣袂飄飄,青絲隨風而動,糾纏在一起,看上去恍若融為了一體,再也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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