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夜被貶下凡,成了三國年間的一個無名黑戶,從今往後,她便要安居人間,也不知道和逆陽還有沒有相見的那一天,但願那位準聖大能如他表現的那般真心疼愛逆陽,她實在是無能為力,弱小得連孩子都沒有資格養育!
她直接降落在洛河邊,見此處山清水秀,便干脆定居下來,以漁獵為生,因為正逢亂世,人命如草芥,黑戶數不勝數,衙門也是見怪不怪,她花了點銀子,很快就把戶籍弄妥了。
雖然失去了所有法力,但她絲毫不懼,別忘了她都是穿越多少輩的人了,就算為人,還能沒點壓箱底的本事,逍遙派的北冥神功最是速成,這年頭妖魔鬼怪橫行,那些武林高手自然也不缺,武功是一代比一代差,這事實衛夜也辯駁不了,也不想去辯,現在這世道武林高手可比往後多得多也高強得多,趁機抓幾個人渣敗類多吸點內力,給自己增加點保命的資本才是當務之急!
洛河畔原本有個破落的村莊,因為戰爭抓壯丁,整個村的男丁連老人都被拖走了,留下些孤寡女人孩子,面對殘酷的世事,很快便一個接一個地消失,等衛夜出現在此處,整個村莊都已荒無人煙,斷壁殘垣,雞犬不聞。
衛夜沒有選擇兩岸,而是佔據了一座無人小島,細心經營,玲瓏閣里有她存了千年的家當,建一座美輪美奐的島嶼不是問題,只有一點,島嶼建得漂亮了,怕人來搶,若是凡人也就罷了,偏這個世界凡間妖怪橫行,她如今這點道行,對付妖怪就有心無力了,而她玲瓏閣里是存了數不清的法寶,可惜如今她沒有仙力,竟然無法催動,只能白白放著落灰,這簡直就是守著寶山只能餓死的節奏!
看來這天庭的懲罰也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衛夜擁有前幾輩子的記憶,雖說是由奢入儉,到底也有在凡間生活的基礎,熟悉以後就好多了,這要是換一個從來沒在凡間生活過的仙被貶下來,可能如今已經瘋了,這根本就是精神上的折磨,堪比小黑屋那麼惡毒——雲泥之別的落差,不能動用法力,衣食住行帶來的生存難題,一天比一天老的視覺危機,而其中安危問題更是重中之重啊!
怪不得往年那些被貶下凡的家伙回到天庭之後,各個都是一副痛改前非的架勢,對自己在凡間的遭遇更是諱莫如深,一提到就跟你翻臉,只恨不得時光倒流,自己從來沒有從雲端掉進泥坑里!
衛夜很想抽出精力滿世界走走,她如今有的是時間,可卻沒有足夠自保的本領,她必須要安頓下一個隱蔽的據點,在這里修煉出足夠的實力,能保護自己行走世間而不會遭到傷害的地步,然後才是她真正自由的時刻!
就在衛夜苦思冥想時,郁郁的山林里忽然鋪出大片金光,刺得人幾乎無法睜眼,衛夜好容易適應了這片金光,睜開眼楮,就看到金光緩緩收斂,里面露出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若有所覺地抬起頭,隨即,朝衛夜緩緩走來。
……
「我之前在給逆陽進階護法,才知道你被發配到了這里,你不必沮喪,此事是福非禍——想當初巫妖大戰,戰到天崩地裂,洪荒破碎,牽連了多少族無辜喪命,其後封神之戰,人族大興,妖族幾乎死亡殆盡,巫族更是從這塊大地上消失,不得不從廣闊敞亮的山上搬入黑暗的地府,本以為天地間總算平靜下來,誰知道不過是在為下一次量劫做準備。往後幾百年,天上亂得很,佛道之爭即將激烈化,又將有多少玄門正統弟子將折在這場爭斗中,你實力一般,身份和氣運卻都上佳,容易引人垂涎,如今留在地上,未必是壞事。」
太一在衛夜的帶領下參觀了整座小島,對衛夜樂觀積極的生存態度十分欣賞,看向衛夜的眼神也深邃動人,仿若暗夜中流動的銀河。
衛夜並沒覺得太一的話是危言聳听,看過書的都知道,在這場佛道之爭中,道統輸了,天庭多少實力在她之上的神仙也被佛家拐走了,實力不夠後台不硬的都成了炮灰,還有那些妖怪,有後台的妖怪都被救走了,沒後台有實力的都被渡化了,而沒後台也沒實力的都被打死了,就好似一出荒誕的鬧劇,只不過演繹鬧劇的,是被天道扶持的兩大神佛派系!
她一個小蝦米,還是貓著吧,天上也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除了逆陽,可逆陽本來也不是她在天上就能看到的,在不在天上都無關結果。
太一沿著河島轉了一圈,然後隨手拋出一枚枚形狀各異的玉牌,玉牌被拋出後便停留在半空,隨著一枚一枚地出現,逐漸排列成了一個古怪的形狀,等那北方的最後一個缺口也被玉牌填上後,玉牌上驟然發出一道道柔和的光輝,在半空中連成一片,慢慢往下降落,越是往下,光輝籠罩的範圍越廣,等將將落到地面時,這片光輝已經將整座島連同島東邊的兩個沖擊小州都籠罩住了!
太一嘴里一直念念有詞,一直過了半個時辰,玉牌上的光芒倏忽間收斂起來,玉牌也自動鑽入泥土里,轉眼消失無蹤,而衛夜則一直默默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言不發。
「這是混元河洛陣精簡後的小陣,對付凡間的災難和妖魔鬼怪綽綽有余。你雖然失去了法力,肉身卻被仙靈之氣蘊養千年……且吸收了我的太陽真氣,融進骨血內,對那些妖魔鬼怪而言,堪比仙丹靈藥,吃你一塊肉,縱然不能得道飛升,也要抵得上修行百年,你既然打算定居此處,光修習凡間武功可不行,那只能抵擋凡人的傷害,卻不能抵御那些妖魔鬼怪,這小混元河洛陣不比真正的混元河洛陣威力無窮,卻正好是妖魔鬼怪的克星,給你布在島上,至少能護你到飛升!」
從這番話里,衛夜听出來了,太一突然下界,純粹是擔心她,給她送防御陣法,而她和他之間,只是一段露水情緣而已,真的值得這個大神做這許多麼?
「這東西可算是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我之前正在為島上的防御問題頭疼,你可真是及時雨!」
衛夜坦坦蕩蕩地謝了太一,雖然她心有疑慮,但並沒有太多的糾結,不管怎麼說,他們兩人之間有一個逆陽,天然地站在同一立場,太一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害她。
「對了,逆陽還好麼?」
「他實力增長很快,如今已經長大了一圈,修煉也十分刻苦,論天賦比他陸壓堂兄還好些,大道對我金烏終究不薄,待逆陽長成,何愁我金烏一族後繼無人?你不用為他擔憂,當年我沒能護住兄長佷子,這些年來,便是草木也該長進了,逆陽這兒斷不會出事,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對逆陽和……而言,便是最大的安慰!」提到逆陽,太一那天生凌厲冷硬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我麼,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情況有些特殊,我研究了好幾百年,也沒找到原因,所以可能還會繼續輪回下去,死是死不了的,對于我而言,死代表著另一段新的開始,所以也沒什麼可憂慮的。我只是有些擔心逆陽,他畢竟是逆天而生,也不知道天道肯不肯放過他,還有,你,能不能護住他。」
衛夜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含在了嘴里,普通人也許清不清楚,但換成隨便一個耳目靈敏的都不可能听不見,太一更是集中精力專注听著衛夜的話,自然是一字不漏。
他驀然頓下了腳步,側身低頭,狹長的黑眸看向衛夜,唇畔勾起了一抹似嘲非嘲的笑,他忽然抬起右手,溫柔地模了模衛夜的面龐,帶著灼熱溫度的大掌在衛夜的臉上摩挲流連,緩慢又曖昧,激得衛夜渾身顫栗,仿佛過電一樣,透骨的酥麻。
「你……」衛夜微微一愣,心底升起一股微妙的情緒,不可名狀。
「噓——」溫熱的唇慢慢伏了下來,輕柔地碾磨,在細膩的臉龐頸側滑動,時而蜻蜓點水,時而停佇流連。
夜色很美,男人在索取柔情,女人也沒有推拒,纏綿入骨,不動聲色地緩解幾世以來求之不得的焦躁,釋放了胸腔里積累了千百年的負面情緒,在這片陌生的星空下,在永無止境的輪回中,偶爾的停頓,偶爾的回顧,組成了星點記憶,溫暖了長長久久寂寞的人生,也並不是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