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今夜的月色算不上好,風吹上來也不暖和,可有情人眼里,再平淡的景也總有幾分可愛之處。
停停走走,竟也流連到現在。
燈會開的時辰有定規。
四更天時,鐘鼓齊響,有專人喊落。
攤販們哄作一團收拾。
薛崇護著她往來時的方向走,蕭言斜靠著車站著,遠遠瞧見他們來,忙站直了。
視線落到薛崇提著的那盞玉兔燈上,胸口一岔氣,悶聲咳嗽了兩聲。
江意水剛好走到近前,關切道︰「蕭侍衛怎麼了?」
蕭言連聲道︰「沒事沒事,奴只是著了風寒。」
江意水身上披著薛崇的大氅,倒是沒覺得冷。
蕭言這麼一說,她才反應過來,薛崇只穿著一身單衣,居然還陪她逛了半夜。
她眼神一掃過來,薛崇就知道她的心意了。
嘴里無端泛起甜來,好像那顆糖葫蘆的勁,現在才發上來。
他微咳一聲,蕭言當即會意,低著頭走到馬車另一面,干脆裝死去了。
四下無人。
薛崇握住江意水的手。
柔弱無骨,滑如凝脂,就像他想了無數遍的那樣。
他聲音低啞,「我沒事,我是習武之人,底子厚。」
她不贊同,哼哼唧唧道︰「底子厚也得小心啊。」
那樣子,就像個新婚的小娘子教訓丈夫似的。
他哪里舍得反駁。
她說著,似嗔似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含笑的眼眸幽深起來,身體越發燥熱。
所幸衣服寬松,才不叫他丟了人。
「那我們回去吧。」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就是不舍得放。
她也由他,軟軟地說好。
回去的路上,江意水到底沒熬住,閉著眼楮睡了過去。
也難為她撐到現在。
薛崇的肩讓她靠著,一低頭,兩人呼吸都能交纏到一起。
她的鬢發散落在他頸側,碎碎的,有些癢,他卻甘之如飴。
耳鬢廝磨,大概就是這樣吧。
馬車微微一震,她嚶嚀著往他懷里鑽。
動作扯動了衣領,露出了一絲空隙,引人遐想。
他深吸一口氣,替她把領口理好,手離開時沒忍住,悄悄踫了踫那片肌膚。
指月復傳來的感受讓他心神一蕩。
身下尚未平復下來的地方又開始叫囂。
薛崇苦笑了聲。
他今日才知道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馬車剛出現在庵後門口,沉寒就領著一群人走了出來。
蕭言停住馬,低聲朝後道︰「郎君,江家的人。」
沉寒快步走到馬車前,一語不發就要去掀簾子,蕭言捉住她的手,警告地看著她。
沉寒看他一眼,咬著牙喊道︰「女郎!」
睡得迷迷糊糊地江意水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眼楮還沒睜開。
「女郎,女郎……」外面的喊聲不停,江意水唔了聲,氣鼓鼓地睜開眼楮,一抬頭,就撞到了薛崇的下巴。
兩人皆是一聲悶哼。
薛崇顧不得自己,先去看她。
她杏眼含著兩汪淚,委委屈屈地一蹙眉,薛崇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撞疼了是不是?」他替她揉著額頭,柔聲問。
江意水搖了搖頭,含糊道︰「沒事。」
抱著禮尚往來的心態,她也給他揉了揉下巴,「你也不疼。」
薛崇喉頭一緊,卻也沒縮回去,享受著甜蜜的折磨。
「女郎。」又是一聲。
江意水停下手,「糟糕,是沉寒。」
她一臉驚慌失措。
薛崇安撫地替她捋了捋鬢角,「別擔心,都交給我。」
他當先掀簾走出去,神態自若地下了車,朝沉寒她們作了一揖,「幾位久侯了。」
動作客氣有禮,可沉寒卻從他的話里听出了一股嘲諷。
她冷笑,「奴不敢當薛郎君這一拜,請薛郎君讓我家女郎出來。」
江意水小小地伸出個頭,討好地喊道︰「沉寒,我在這呢。」
她雲鬢微亂,臉頰又帶著剛睡醒的暈紅,這副模樣,實在令人浮想聯翩。
沉寒瞪了薛崇一眼,朝後伸手,後頭人遞來一件猩猩紅斗篷。
她拿著斗篷走到馬車邊,自然有人遞來腳踏。
「女郎,請下吧。」她的語氣一如往常。
可眉角帶著的那點怒火卻瞞不了人。
江意水縮了縮脖子,自認理虧,乖乖地下了馬車。
沉寒剝下她身上礙眼的男式大氅,一把扔到一旁,把斗篷給她罩上,結結實實地打了個結,這才回身道︰「薛郎君君子之命名揚天下,怎麼做的卻是這等偷雞模狗之事?」
這里雖是後門,可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沉寒也不願多言,只道︰「明人不說暗話,薛郎君日後請謹記男女大防,否則江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拉著江意水就走,剩下的婢子們排成一列在後頭斷後。
江意水擔憂地回頭看了薛崇一眼,後者遙遙沖她點了點頭,看樣子是沒有生氣。
也是,他脾氣那麼好,一定不會生氣的。
江意水想明白了,放心地跟著沉寒走了。
她一走,薛崇身上的威壓立刻就釋放出來了。
蕭言冷汗涔涔地行禮,「郎君,要不要奴……」
「不必。」薛崇打斷他的話,手指摩挲著,沉吟道︰「讓他們先把昨日的人審了,口供呈給我。另外讓人把選秀的聲勢鬧大些,最好弄得滿城風雨。」
「奴明白。」他深揖一下,立刻去辦事了。
薛崇佇立在那,望著遠處的晨霧,心思百轉。
過了一會,他才提著兔子燈回到房里。
進門第一時間,他就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咻。
桌上的燭火被人點燃。
燭光下,一張成熟俊美的臉呈現出來。
那人斜了他一眼,大馬金刀地坐在位子上,喜怒莫辯地說了一句︰「回來了。」
薛崇把燈放到一旁的桌上,作揖道︰「見過皇上。」
黎帝嗯了一聲,「去陪江家那個小姑娘了?」
薛崇回是。
黎帝身子前傾,盯著他的眼楮問道︰「你還記得,朕說過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