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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在修真界敘舊

「‘熱鬧’?」將絕玩味地念著這個詞,念完之後他突然無聲地笑了起來。男人面上的冷意一朝褪去,隨之而來的卻是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息。

正在和長生聊天的度秋涼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他頓時微不可見地抖了抖身體。度秋涼當然不知道將絕到底在想什麼,但他卻看得出將絕的笑容下暗藏的戾氣。

這個男人哪里是在笑?世間哪有人會笑得這般殺意橫生?!

度秋涼竭力壓抑住心底涌起的恐慌感,他硬生生地逼著自己移開了視線。而當他的目光重新落到長生身上時,他才發現自己竟被將絕剛才的笑容駭得滿身冷汗。

度秋涼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的失態,所以他裝作一無所覺地繼續和長生聊天,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此時他的心中已萌生了退意。

直到此時,度秋涼才醒悟到他活得太過天真了。他一心想要接近將絕,卻下意識地忽略了將絕的赫赫凶名,忽略了這個男人是從刀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事實。

將絕是連仙帝們都為之忌憚的危險人物。這個男人從來都不比帝闕好相處,如今他能安穩地倚牆喝酒,根本不是因為他脾氣有多好,而是因為……

度秋涼眼神復雜地注視著坐在他對面的長生。他知道,將絕能平和地待在這里,只是因為長生在此處罷了。如果長生不在這里,他獨自面對將絕的下場絕不會比昨天對上帝闕的要好上多少。

度秋涼感受著自己幾欲要滿溢而出的恐慌之情,垂下的眼里閃過了掙扎之色。他知道離開這里他就能恢復以往的從容,可他卻根本下不了決心。他太過崇拜將絕,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舍不得離去。

另一邊的將絕完全沒在意度秋涼的糾結,他還在繼續著和散千金的對話。

「散千金,一陣子不見,你說起話來倒是委婉了不少。」將絕說著又輕輕扯了扯嘴角,掩在笑容下的戾氣卻變得愈發深重。他像是回憶起什麼似的,英挺的面容上也漸漸籠上了揮不去的陰霾。

「昔年那些瘋子做出來的事……你確定是‘熱鬧’二字能形容得了的?」饒是向來不管閑事的將絕,說到最後時身上也不禁溢出了些許殺氣。

「怎麼了?又在發什麼瘋呢?」這次的殺氣存在感太強,強到身處隔間內的長生完全無法將其忽略。長生側過頭看向了倚著牆的將絕,頗為無奈地開口問道。

將絕抬眼回視著長生,在對方的注視下他緩緩控制住了自己的暴戾氣息。他雖然沒有出言回答長生什麼,然而隔間內散去的殺氣卻已經給了長生一個答案。

他在用自己的舉動告訴長生,他沒什麼事。事實上他本就沒事。發瘋的從來就不是他將絕,而是大千世界的那群仙帝!

將絕回應了長生的問題後,仍舊沉浸在自己翻騰的思緒里。

想來上次大千世界變得異常「熱鬧」是什麼時候呢?似乎是五十年前吧。五十年前的將絕已經拋卻了死而復生的荒唐念頭,逐漸放縱自己沉醉在熱烈的酒水之中。

其實那時候他的仇家已經不多了,因為他是仙帝,若非死仇根本沒什麼人會真的和他過不去。然而就在一切要歸于平靜的時候,他卻又出手將幾位仙帝弄得魂飛魄散,更是因此惹下了一大片的仇敵,以至于時至今日還有不少人對他圍追堵截。

將絕雖然怕麻煩,卻從未後悔過當年的做法,因為那幾個仙帝早已不配稱之為人。

那些渣滓開心了就圈養幾個偏僻的位面,在這些位面中為非作歹;郁悶了就直接穿梭在熱鬧集市,無所顧忌地屠殺泄憤。

後者讓人難以抓到把柄,因為他們每次都將人殺得干干淨淨,而前者……

將絕還記得他偶然踏入其中一個位面時看到的場景。那個位面中的人或是傷痕累累滿臉麻木,或是又哭又笑瘋瘋癲癲。明明是一個風景秀麗的位面,看上去卻比死城還要寂靜哀慟。

而這一切之所以發生,只是因為那些渣滓覺得生活太過無趣,想要一個地方放縱他們所能想到的一切惡念罷了。他們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說道,他們這是在為世界增添一點「熱鬧」。

將絕無法形容他查清一切後的感覺。他也是從刀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人,這些年來四處游蕩,見過的陰暗之事更是不計其數。可那一刻他才發現,世間的惡意遠比他想得還要猖狂。

也是從那一刻起,將絕猛然意識到了一件事。他意識到所謂的光陰根本就不能磨平人性,這玩意兒只會無聲無息地逼瘋人。而被世人敬畏向往的大千世界,不過就是個各色瘋子的聚集地而已。

將絕以前是真的無所顧忌放蕩不羈,可那一天之後他醉生夢死時卻盡量避著人群。他不想再過度地放縱自己,他不想在千年萬年後也成了一個肆無忌憚的瘋子。

將絕越回憶眉宇間的戾氣越重,此時他身側的長劍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幾乎控制不住地顫動起來。對此將絕只是猛地加重了握劍的力度,暗色的長劍在綻放鋒芒之前便又悄無聲息地恢復了平靜,最終沉默地躺在了男人掌心。

而這一次除了將絕自己,無人再察覺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散千金听到將絕充斥著殺意的反問後也不禁沉默了片刻。他比將絕活得久,當年的事他也一清二楚,所以他理解將絕剛才為何會這般戾氣深重。

然而散千金卻沒有順著將絕的話說下去,他只是嘆了口氣後放下杯盞,也和將絕一樣回憶起過去的事來。只不過他回憶的不是五十年前的事,而是十幾年前發生的事。

「還記得十幾年前你我在中千世界偶遇之事嗎?酒酣之際你曾問我,當初我究竟為何會與你為友。那時候我告訴你說,是因為你那懶散的性子與我太像。」

「我記得。」將絕聞言面色稍微緩和了幾分,他也沒開口讓散千金繼續說正事,而是拎著酒壇听散千金訴說起往事來。

「其實那時候我沒說實話,或者說,我沒有把話說全。」散千金無所謂地笑了一聲,比起之前對將絕動心之事的調侃,他此刻說的話才更像是在和將絕敘舊。

「當年我與你相識,確實是因為你性子與我合得來,但那頂多也只是讓你我相識而已。這個世上與我性子合得來的雖然不多,卻也絕對不少,我哪有時間去一個個的結交?」

「百年前的你可不是什麼三千世界的最強者,那時你甚至還未開始修煉,只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罷了。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十幾年前你才會開口問我與你為友的緣由。畢竟當初我與你相識時便已是仙皇了,實在沒道理去和一個凡人把酒言歡。」

「說來你也許不信。我與你為友的緣由很簡單,簡單到只是因為你一身正氣罷了。」散千金說得輕輕松松,只有听的人才知道這里面包含了多沉重的無奈。

「誰能想到那個三千世界最鐵石心腸的將絕,百年前卻是個愛打抱不平的家伙呢?當初看到你時我就在想,如果都是像你這樣的人來修真,那麼這三千世界也不會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了吧?」

「這些年我其實听過不少仙帝說你變了,說你變得不再殺氣四溢,說你變得越來越放蕩不羈……可若是讓我來說,你知道我會怎麼說嗎?」

「我會說你從未變過。你還是一樣的嫉惡如仇,一樣的正氣凜然。」

「真是可惜了啊……」說到此處,散千金不禁閉了閉眼。也不知是否是酒水太烈灼傷了喉嚨,他的聲音里竟透出了幾分嘶啞悲涼之意。

「可惜什麼?」將絕垂眼看著自己握劍的手,他雖然不覺得自己自始至終都未變過,卻也沒有出言否認什麼。他根本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他是什麼樣的人他自己知曉便好。

「可惜這世間只有一個將絕……這世間為何只有一個將絕呢?」

散千金再度睜眼時便已收斂好了所有的情緒,之前他面上顯露的些許悲涼似乎只是稍縱即逝的錯覺一般。

然而隔空交談的兩人卻很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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