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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在修真界狂言

「死而……復生嗎?」長生聞言面上的笑意瞬間淡了幾分,原本的輕松之色都消散了不少。

修真者修煉到極致便可長生不死,然而長生不死之後或許不是什麼永世逍遙,而是永生寂寥。與天地同壽之後再轉身看去,目之所見皆是紅顏白骨。昔日的嬉笑怒罵,昔日的慘痛廝殺,再刻骨銘心的記憶也終究隨著綿延的光陰褪去了色澤。真到了這時候,世人求的便不是什麼長生不死,而是死而復生。

長生不死、死而復生,這短短的八個字像是附有魔力一般,能讓無數人為之心動為之瘋狂。即使他是從地球穿越而來,也無法忽視這兩個詞的魅力。長生听到這個傳說之時,腦子里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忌憚,他想的是時無常復活的可能性。

「九十九朵雷霆花同時盛開,听上去並非是難以達成之事,難道之前無人嘗試過?」長生斂下心緒後平靜地問道,他也說不出自己究竟想得到怎樣的答案。之前他能在花容宗峰頂變出雷霆花的花瓣,是因為花瓣消耗的靈力相對要少一些,事實上他很難變出整朵的花來。

長生估計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實力,自己若是動用靈幣估計能同時變出兩朵雷霆花來。若是日後修為提高了,數目也會自然而然地增多,這是不是代表著他真的有可能同時使九十九朵雷霆花盛開、真的有可能使人死而復生?

「……有,失敗了。」將絕料到了長生會有此一問,可當他真正听到這話後還是微微失神了一瞬。將絕不經意地抬手用指月復摩挲著長劍外粗糲的黑布,隔著黑布他似乎能感覺到黑布下劍鞘散發出的刻骨寒涼。

將絕從不在意三千世界的秘聞,本來也不該知曉這個傳說的,可他終究是听到了。甚至不止是雷霆花,三千世界所有關于復活的傳說他都很清楚。

世人皆知將絕百年之間聲名鵲起實力莫測,亦知他懶散淡漠鐵石心腸,然而或許只有將絕自己清楚,這一百年他並非一直都過得這般超月兌。

前十年他狼狽地被宗門追殺,每日每夜皆在逃亡中度過,完全與瀟灑一詞搭不上半點邊;之後的二十年他自知實力不足,于是屢屢踏入絕地,任由雷霆反反復復灼燒血液,時時刻刻在生死間徘徊;而第三十年時他已成了仙皇,將絕覺得時機已到,便開始瘋狂地尋求能使死人復生之物,因為縱使是他也有想要再見一面的人。說到底他不過就是個凡人,他想要與親人同樂,與故友交游,他想袍澤舉樽共飲不醉不休。

成了仙皇之後,他為了那些不著調的傳說干了許多荒唐之事,也因此惹下了不少仇家,然而結果卻仍是一無所得。

到了第四十年,將絕偶然知曉了雷霆花的傳說。他在絕地之中確實見過黑紫色雷霆花,但此花實在過于稀少,盛開的時間又各有不同,想要九十九朵一朝綻放完全是不可能之事。但將絕卻還是去試了。

如今的將絕也說不清自己當時是如何想的,也許那時他已被「死而復生」的執念弄得瀕臨瘋狂了。數十年的光陰讓他以為他已不懼雷霆,讓他忽視了每次雷霆落下時自顧自蔓延的痛楚。他終究是自恃過高,所以才會孤注一擲地強行延了花期,試圖重現傳說。

那日絕地處花開四十九朵,算得上極多了。將絕開始將他封存的花朵埋入土中,使其重新復蘇,此舉進行的尤為順利。而當雷霆花開到七十朵時,突然之間驚雷四落;八十朵時,雷霆已然遮天蔽日失去控制;而到了第九十朵……握著劍的將絕忍不住慢慢闔上了眼,他似乎還能感覺到當年讓他生不如死的苦痛。

那是很普通的灼痛,從發梢到骨髓,從皮肉到靈魂,一點點蔓延一點點侵襲,直至最後洶涌席卷而來。就是這樣的普通的疼痛,卻仿佛能輕易摧毀一個人所有的信念,它能逼得人忘卻尊嚴忘卻堅持。所謂的「無懼」所謂的「心死」在它面前更像是輕薄的紙,連稍稍阻擋都做不到。將絕在雷霆中瘋狂過掙扎過,他甚至懷疑過是否自己的每一滴血液都在炸裂。

雷霆持續了三天,消散之後大地已然焦黑一片。將絕整整七天沒有動彈分毫,不是他不想離去,而是因為他動不了。七天後他漸漸恢復了知覺,他就躺在地上大醉了一場,自此之後亦是大夢初醒。

將絕從未如此清楚地看透一件事。他能苟延殘喘掙扎求生,卻永遠也無法觸及到死亡,他能竭盡全力追逐長生不死,他卻永遠無法做到死而復生。

于是不久之後他便成就了仙帝,成了世人熟知的那個鐵石心腸散漫不羈的將絕。也是那個時候,他在雷霆中遇到了那頭深情凝視著雷霆花的黑龍。只是一眼將絕便瞥到了黑龍逆鱗處那道永遠無法褪去的傷痕,將絕經常和雷霆打交道,他知道那是被雷劈到後留下的印記。

這只黑龍看著氣勢不凡,若非做過什麼愚蠢至極的嘗試,絕不至于落得個遍體鱗傷。傷在逆鱗之處,怕是曾與死亡只有一步之遙。帝闕就算威勢足到能讓萬龍臣服,那萬龍之中也絕不包括這頭黑龍。連死亡都不懼的人,哪還會依著本能臣服在可笑的天賦之下。

那黑龍見到他後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總是跟著他。他們都干過傻事,都有過幾近癲狂的歲月,而今都不問世事只願沉眠。

「關于雷霆花的傳說是否流傳得極廣?」長生听到將絕的回應後扯了扯嘴角,倒也沒感到意外。也是,之前他被「死而復生」之事給震住了,所以才異想天開地覺得自己也許能試試這個傳說。仔細想想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沒有人嘗試過,顯然傳說終究只是傳說罷了。

「……」流傳得廣不廣嗎?將絕皺了皺眉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當初是在很偶然地情況下听說的這件事,所以他不確定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也許這傳說是世人皆知,也許知情者只有寥寥幾人。

「算了,小心點總是好的。」長生也不在此事上多做糾纏,他直接結束了這略顯沉重的對話,反而饒有興致地提到了另一件事。

「還記得瓊玉宗要拍宣傳廣告之事嗎?你信不信我們回到瓊玉宗後,宗門就會派人來通知我,那個新酒的宣傳廣告將由我來主演?」長生一邊踏上飛劍一邊看著自己終于有了余額的靈卡,最初的笑容又漸漸回到了他的臉上。

上了《修真報》的頭條後雖然麻煩不少,但是名氣卻也傳了出去。天籟閣能想到利用這一時的名氣來出售錄像玉簡,瓊玉宗自然也能想到利用他現今的名字來宣傳新酒,所以出演廣告的之人非他莫屬。

「信。」將絕很給面子地說道。如果他是瓊玉宗宗主,絕不會選擇除長生外的任何人來拍廣告。

「我早就想說了,你對我哪來這麼多的信心啊?」長生本想多說幾句狂妄的話耍耍帥來著,奈何將絕實在太配合了。唯一的听眾這般配合,他反而倒是覺得原先一些夸張的話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將絕被長生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失神了一瞬,那頭的長生也沒想過要等他回答,問完後又繼續說了起來︰

「對我有信心是應該的,因為我如此正直,說的都是事實。也許瓊玉宗現在就有人來到了我的殿前,想要親自告訴我此事。」

將絕靜靜听著長生大言不慚的話語,他冷漠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男人的目光仍然落在前方長生的背影上,然而意念卻已悄然覆蓋住了小千世界的瓊玉宗。將絕瞬間看清了長生殿前之景,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一切確如長生所言,他的宮殿前真的站著一個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長生名義上的師傅——薄清。除了薄清外,他的宮殿周圍還站著十幾位宗門弟子,這些人估計是真的被長生迷住了,所以寧願等上一天、寧願等到了現在也不願離去。

將絕搖搖頭剛想收回意念,卻瞥到一個女弟子匆匆忙忙地想要離去,那位女弟子剛走了兩步卻差點撞上了剛下飛劍的薄清。

將絕不關心那位女弟子究竟為何突然行事匆忙起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子發間掉落的那朵半枯的玫瑰上。這玫瑰似乎還是大半個月前長生走「拂塵路」時所贈,女弟子不知用何方法將其保留到了現在,使其仍未枯萎。

只見薄清伸手接住了那朵半枯的玫瑰,在他開口之前女弟子便已慌亂地道起了歉來,隨後女弟子便一臉羞澀地迅速離去了。

「……你要是等我個百十來年的,說不定我就風靡三千世界了。」前方坐在飛劍上的長生還在肆無忌憚地說著狂言,縱使再狂妄的話語被他用那清淺的聲音緩緩說出,也讓人生不起半點厭惡之情。長生見自己說了半天也沒有人回應,他不禁側頭向身後的將絕看去,而在他側頭的同時將絕也隨之收回了外放的意念。

「可惜我從不等人。」將絕和長生對視了一眼,隨後移開眼懶懶地說道。他倒是不懷疑長生的魅力,他只是不想和長生聊到有關于時間的話題。因為這世事無常,將絕也不知他究竟能陪伴長生多久。無論多久,大抵是沒有百年的,他或許無法親眼看到長生一步步火遍三千世界。既然做不到,那便從一開始就不要提及。

他所能做的,或許只是在大千世界的巔峰等待長生的到來,而到那時,他一定會與長生共飲一壇不醉不休。

「你這家伙……」長生被將絕直白的話噎了一下,他總覺得將絕剛才一定沒好好听他講話,所以現在關注點才會這麼偏。

長生不想再理會將絕了,他又翻來覆去地看起了自己的靈卡,靈卡的數字實在太過可愛,這意味著他終于能好好在藏書閣里挑幾本強一些的秘籍了。宗門大比他是一定要參加的,在修真界揚名除了靠臉,還要靠實力。比如說那個崇拜者遍布三千世界的將絕,「三千世界最強者」的名頭足以讓他被捧上神壇。

就在長生和將絕趕著路時,天籟閣的執事們已將錄音玉簡和錄像玉簡同時整理了出來。他們打算過幾日同時發售兩種玉簡,只有歌曲沒有影像的歌曲可以稍微便宜些,而那錄像的玉簡可以稍微賣得貴些,憑著如今長生的名氣,哪一種都不愁沒人賣。等到長生再在小千世界盛會的開幕式上表演一番,玉簡的銷量或許還要再翻上一番。

「既然我們確定下來要全力宣傳這玉簡,是否要向閣主匯報一下?」他們言語中所提到的閣主自然不是開創大千世界天籟閣的那位仙帝,而是他們所在位面的分閣閣主罷了。執事們對自己的閣主並不了解,只知他是個斷臂之人,向來很少出現,以至于所有事情基本都是執事們在管。

「這是自然。」不管怎麼說,閣主就是閣主,該匯報的還是要匯報的。首位的執事將兩份玉簡給不知在何處的分閣閣主傳送過去後,便開始著手準備宣傳之事了。

分閣閣主本來正在听著曲子閉目養神,收到玉簡後便順勢播放了起來。這新奇的曲調使得他越听越喜歡,不禁想獻給那位至高無上的帝王。

執事們只知他斷臂,卻不知他斷臂是因百年前率兵攻擊了將絕所在的位面,從而被憤怒的將絕揮劍斬斷。當初將絕斷了他的手臂卻沒有取他的性命,便是為了無聲地向帝闕挑釁。而他現在仍是帝闕的手下,之所以成為天籟閣分閣閣主皆因這天籟閣也能算作是帝闕的產業。帝闕百年前便與原本的仙帝合作,對天籟閣加以改造,從而使天籟閣漸漸火爆起來。

分閣閣主仔細看了看兩枚外觀別無二致的玉簡,他又想到了帝闕那喜怒無常的性格,最終還是選擇將那份只有錄音的玉簡送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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