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小子是誰了。」借琴給長生的那位執事盯著琴邊落下的酩酊花喃喃說道,他暴躁的脾氣似乎也因為這柔軟的花朵而消退了不少。
「我也想起來了!他是長生,那個闖過了‘拂塵路’的長生!那個登上了《修真報》的長生!」五位執事中面容最年輕的一位表現得有些激動,連聲音都不知不覺地提高了些許。這些天無論他走到哪里都听人提到這個名字,所以他一直想見見長生本人。
「他穿著瓊玉宗真傳弟子的衣袍。」首位的執事慢慢開口道,算是肯定了之前兩位執事的猜測。天籟閣畢竟是由大千世界仙帝所創,閣內之人基本不與各個宗門往來,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注意長生的衣著,不過現在發現也不算晚。
他們之前都听過長生靠一首曲子闖過了瓊玉宗的「拂塵路」之事,也听過他在花容宗峰頂用花朵造就了一場極為驚艷的走秀,今日他們卻能夠親眼目睹這一切。三千世界中從來不乏有奇特天賦者,可能使繁花一朝盛開之人迄今也只有長生一人而已。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稱得上是獨一無二了。
五位執事都是明白人,他們可不管這變出鮮花的天賦究竟實不實用,可他們知道長生的臉配上此花此曲能為他們帶來巨大的利益。要說最近幾日小千世界最火的人是誰,毫無疑問就是牆後面的正在撫琴的長生!
「聰明!太聰明了啊!這種時候他竟然沒有選擇閉關,反而膽大包天地來到了我們天籟閣錄歌,就憑這份膽氣,我賭這小子一定能火爆小千世界!」容易發怒的執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長生一首歌還未唱完,他就已經轉了口風。他一下子成了最欣賞長生的人,而且這份欣賞絕對發自內心。在他看來,一個人若是足夠俊美又不失膽氣,還有獨一無二的天賦才華,不火才沒天理。
「我記得隔間內有自動錄像功能吧?我們不僅要錄歌,還要錄像,直接發行錄了像的玉簡,這樣肯定會賣得更火!長生要是能摘下面具才好,他的面容若是真如傳言般俊美至極,或者他只需有傳言的十分之一俊美,就足以迷倒無數人了。」最左側的執事直接站了起來,他恨不得現在就過去摘下長生臉上那礙眼的白色面具。
他們將這隔間內的景象錄下來,一定會在小千世界掀起一陣新風潮。在這樣的利益面前,執事的關注點再也不在長生借琴之事上了,他們開始爭論起了別的問題。
「剛才我被這小子的態度給氣到了,所以他奏曲之前我便錄了像,沒想到倒是陰差陽錯地錄下了這般美妙的景象。」
「至于你說的摘下面具,我覺得沒必要。他就算戴著面具也能迷倒無數人,為何非要摘下?你難道沒發現嗎?這小子實在是……」實在是太有魅力了!連他們這些活了幾百年的人都因他的歌曲而想要痛飲一場,別提那些最易動搖的年輕之輩了。
五位執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著,還好他們怕打擾到長生所以隔斷了自己這邊的聲音,不然他們剛才塑造出的嚴肅形象瞬間便會毀得一干二淨。
「說來小千世界百年一度的盛典快開始了吧?我記得盛典的開幕時間就定在今年夏至。」執事們聊了半響之後,突然有一人提起了一個看似與長生全然不相關的話題。別人或許弄不懂他為何提及此事,其余四位執事卻瞬間領會到了他話語背後的深意。
「我們天籟閣確實有一個開幕式的表演名額……」首位的執事聞言又抬頭看了看還在奏曲的長生,蒼老的手指不禁敲了敲桌面,「長生琴技絕佳,詞曲絕妙,最關鍵的是他還有一張迷倒眾生的臉。這名額若是給他,也不是不行。」
「只能給他啊!你想想看,他若是在開幕式上這般演奏一曲,今日所錄的玉簡肯定會銷售得更加火爆,這樣一來我們十年之內的業績倒也不愁了。」
「有道理。前幾天不是還有個散修來自薦嗎?那個人其實也算得上不錯了,但他無論是相貌、技藝、亦或是曲子本身都與長生差得太多。」前幾天有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輕散修自信地走進了天籟閣,他所奏之曲得到了「乙上」的評價。執事們之前還在想要不要應了他的請求,因為天籟閣向來沒在開幕式上花過心思,這名額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給了他說不定還能帶動玉簡銷量,他們沒半點損失。
然而今日長生一來事情就不同了,兩人高下立判完全沒有絲毫可比性。連那端坐在首位的執事都開始考慮名額究竟該給誰了,顯然他也更看好長生。長生前途無量,若是用一個名額與他交好,不失為一樁劃算的買賣。
「對了,今年的盛典和宗門大比恰好撞在了同一天。我觀長生甚為年輕,你們說他有沒有可能參加這次的小千世界宗門大比?他有這樣的才能將來肯定不會缺靈幣,在修煉上可謂是得天獨厚了。」
「哈哈哈!不可能的,別說他現在才築基境,就算他到了金丹境,難不成還能變朵花和人對打嗎?」
將絕本在听著長生奏曲,沒多久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皺眉的原因自然是因為那些執事。這些人或許絕對這屋子隔音效果很好,亦或是覺得他們的修為很高,所以聊起天來太過肆無忌憚,連表情都未收斂半分。
然而這里終究不是大千世界,這里的天籟閣阻隔得了聲音,阻隔不了意念。將絕本沒有心情去探听他們說了些什麼,但他意念放松之間那些話還是自然而然地傳入了他的耳內。將絕听著對方不著邊際的話語,他的視線再度落到了長生身上,等他瞥見長生平靜的面容之後,眉頭才慢慢松了開來。
將絕閉上眼不再理會這些執事,他繼續凝神听著長生的演奏,听著那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付諸笑談的歌曲。烈酒在他的喉間翻騰灼燒,仿佛漸漸燒到了心底。而長生奏完後與天籟閣的人談了些什麼將絕也沒在意,他只知道長生走出天籟閣後心情還算不錯。
「他們似乎有意讓我在盛典上演奏,這听起來像不像是天上掉餡餅了?」長生一邊舒展著手指一邊說道,剛才他和天籟閣簽下了一份契約,契約內容皆是關于賣出玉簡後的分成之事。如他所料,天籟閣想直接為他推出類似MV的錄像玉簡,也不枉他特意去買了個面具裝神秘。
長生心情好是因為今日錄歌之事與宗門無關,他不是從宗門處接的任務,所以此次所得的收益全歸他自己。這意味著他即將擺月兌一貧如洗、入不敷出的日子了。
將絕听到這話後倒是想起了之前執事們的笑談。他覺得這些執事大抵都想錯了,因為以長生那出人意料的性格,真有可能去參加小千世界的宗門大比。
「你說我在開幕式上奏完曲子後再換上真傳弟子的衣袍參加宗門大比……會不會很有意思?」像是應了將絕的猜測一般,長生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長生笑得散漫至極,漆黑的瞳孔中卻透著幾分認真的意味。他是真的打算參加宗門大比的,在這修真界中,他不願意、也不會永遠活在宗門庇佑之下。
「會。」將絕定定地看著長生,隨後勾起薄唇應了一句。
「你都不懷疑我能不能參加宗門大比?要知道參加小千世界的宗門大比之人,必須是百歲以下的築基境中期。而真正報名之人基本都是築基境後期了,甚至金丹境的也不在少數。」長生雖然對自己挺有信心的,但他知道他的自信在別人看來更像是無端的狂妄,所以他壓根沒想到將絕會給他如此肯定的回答,一時間竟有些錯愕了。
此刻天色微暗,將絕還戴著那純黑色的面具,長生無法看清男人的面容,也無法借此猜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戰斗之時,別用雷霆花。」將絕沒有直接回答長生的問題,只听他低沉的嗓音輕輕徘徊在風中,纏繞在長生耳邊。
「為何?」長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將絕太熟了,熟到這男人對他這般有信心,熟到這男人猜到了他的打算。他原本的確想過雷霆花喚雷退敵,只不過後來放棄了這念頭罷了。因為他暫時不想暴露出花容宗的那場雷霆是他一手導演的事實。
長生知道自己的天賦太過古怪太過特別,若只是變一變尋常的花也就罷了,壓根無人會在意這花哨的天賦,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遠不止于此。在他能將其運用自如之前,他決定該藏拙藏拙,該低調低調。雷霆花也算得上是奇珍了,他自然不能直接大咧咧地變出來戰斗,所以他決定在宗門大比之時用一些修真界中普通而又效果奇妙的花朵。
「你素來了解花語,可曾想過雷霆花的花語從何而來?」不知何時起,將絕的右手搭上了腰側纏滿黑布的長劍,他的眼眸仿佛也隨著黑布一同晦暗了下來。
「此花能引來雷霆將一切化作灰燼,所以花語為‘灰燼之愛’。」長生知道雷霆花的花語,卻真沒想過這花語究竟是從何而來。
「關于雷霆花,有一則傳說。」將絕搭在長劍上的手微微收緊,他的聲音不知不覺間也沙啞了些許。
「傳聞若是九十九朵雷霆花一朝盛開,便有不可思議之能。縱使你粉身碎骨只余灰燼,也能重回人世再續前緣。」
「灰燼之愛,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