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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在修真界為敵

「要是世間所有君王都潛心修煉,是否便沒了戰爭?」將絕曾不止一次地和袍澤們聊過這個問題,袍澤們似乎受不了他的口無遮攔,又似乎有所顧忌,一直對此避而不談。

直到某天又一次大勝歸來後,一位副將喝得酩酊大醉,終是回答了他的問題,那副將說︰「修煉?老子要是有靈幣修煉,壓根就不會來上這勞什子的戰場!還什麼修煉後就不打仗了?哈!將軍你真是太會說笑話了……」

後來將絕因為妄議君王被文臣彈劾了一番,將絕便也識趣地不再提及此事。不知為何,那個袍澤酒後的醉話卻被他銘記在了心上。

多年之後將絕才明白副將那未盡之言究竟是何意,因為他在戰場真正見到了一位修為高絕的敵國君王,那人便是帝闕。

將絕第一次見到帝闕之時,並不知道帝闕是何境界。他只是見男人立于金龍之上,單純地覺得對方很強罷了。按理說帝闕有如此天賦如此修為,早就不該再當什麼小千世界的帝王了,而是該到強大的宗門之中再度變強,可他偏偏就留在了小千世界。

戰爭終究是戰爭,將絕雖有預感自己並非帝闕敵手,卻不可能避而不戰。他毫不猶豫地劍指金龍高聲說道︰「你,可敢一戰?」將絕試圖以此激怒帝闕與其一戰,然而帝闕全然無視了他。帝闕自始至終都只是冷眼看著下方之人的掙扎咆哮,他或許一出手便能橫掃千軍,他卻選擇高高在上地俯瞰戰場。

那場戰斗最終結束得很快,將絕率領著軍隊又贏得了一場勝利,他卻沒有分毫的喜悅。那一刻將絕恍惚間領悟到了什麼,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顆棋子,供人在棋盤上拼搏廝殺。而帝闕仿佛掌控著整個棋局,棋盤上之人的生死不過在他一念之間,他所贏得的這場勝利也不過是對方所施舍的罷了。

「你難道不是此國君王?」將絕指著敵方的旗幟不確定地說道,他甚至想過帝闕也許和這軍隊並無關系,他只是過路之人罷了。

「我非一國之君。你若是再拿劍對著我,我便折斷你的右手。」帝闕低頭看向一再挑釁他的將絕,直接乘龍離去。臨走之前,他薄唇間緩緩溢出了三個詞︰「忠誠,狂妄,卻愚不可及。」

這場勝利太過詭異,將絕回到營帳之後便向以前的友人傳了一條消息,想要向對方打听帝闕的來歷。這人是他以前四處游歷之時偶然結識的,似乎是大千世界的宗門子弟,知道不少隱秘之事。而沒過多久將絕就收到了回復,他看清消息後卻放肆大笑了起來。

他終于明白父親祖父為何接連身亡,他征戰之路為何如此順遂,他將絕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友人告訴他,帝闕生于小千世界,十八歲登基為君,隨後數十年間大肆吞並周圍國度,將其所在的位面打造得堅如磐石。之後的三四百年此人漸漸在小千世界中揚名,他最出名的不是他的修煉速度,而他的權謀心計。

誰也不知道帝闕控制了多少個位面,但從其從未減緩的修煉速度來看,他收斂的財富只多不少。從古至今,絕無一位君王如帝闕這般富有。

其實帝闕斂財的手段非常簡單。他並非是如眾人猜測那般巧取豪奪,如今的三千世界都在使用靈卡,根本無法橫征暴斂。帝闕只是用靈幣買通位面某個國家的君王,他先是派兵除去那個國家的世家大族,幫對方營造出國之將亡的模樣,隨後再派羸弱之軍送去一場又一場的大捷,使得對方的國家再度興盛起來。而這樣那個能力挽狂瀾的國家君王自然而然地成了民心所向。

民眾們會心甘情願地向國家向君王奉上靈幣,只為這一次次奇跡般的勝利、為這難得平靜的生活。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們所信任的君王要將所得的大半錢財上供給帝闕,那個一手造就了這無數場戰爭的帝闕。

而一旦帝闕覺得這個位面再也無利可圖之時,他便會派兵全面征服它,將其納入自己的領地。

將絕越看笑容越深,眼楮也愈發暗沉。世家大族?他們家正是這個位面最繁盛的世家大族;國之將亡?他從軍之前恰好是國之將亡;場場大捷?這些年他也稱得上是常勝不敗。至于人心所向……每次他回城時听到的歡呼之聲早已說明了一切。

帝闕布下了無數個棋局,而他將絕則是某個不起眼棋局上最好用的棋子,這不可笑嗎?

那一刻將絕突然想起了當日在殿中君王對他說的鼓舞之話,他發現自己果真是愚不可及。他曾經竟真的想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語獻上余生,他竟真的想為了那虛偽至極的君王獻上忠誠。

如果這算是溫柔體貼的話,如今的將絕覺得沒有人再比百年前的自己更溫柔體貼了。別人缺刀,他便將自己打磨鋒利;別人缺刃,他便奉上信仰毫不退讓。難道這還不夠「溫柔體貼」嗎?

這件事在小千世界算得上最深的秘密之一,但在大千世界、中千世界高層之人的耳中倒算不上什麼隱秘,這反而被他們看成是不可思議的奇跡。他們皆在贊嘆帝闕的君王風範,也在暗中忌憚他的狠辣乖戾,那些日子帝闕似乎已經慢慢將勢力進駐到中千世界,听聞他的修為早已到了渡劫境,中千世界也無人掠其鋒芒。

將絕這才明白帝闕當初那句「我非一國之君」究竟是何意。他非一國之君,因為他早已是整個小千世界的無冕之王。他也知曉為何帝闕修為高絕卻不前往中千世界,因為他早已是中千世界的最強者之一。

帝闕用了近五百年的光陰為踏入大千世界鋪路,或許他還壓制了自己的修為只為後來的一朝厚積薄發。這個男人的野心太大,他想讓整個三千世界都拜服在他的龍椅之下。

原來手握權柄的君王開始潛心修煉,會造就這般可怕的結局。醒悟後的將絕裝作一無所知地繼續上陣殺敵捧回大捷,然而剛下戰場他便走進各個絕境險地。游走在絕境險地時,將絕明白了一些世人永遠不會想明白之事。

他明白了金色雷霆能灼傷身體燒人肺腑,白色雷霆能刺人神智攪人靈魂;而黑色雷霆則是遏制感情惹人厭世。各種絕境的雷霆也各有特色,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無論哪一種皆痛入骨髓。

那時的將絕還沒有在漫天雷霆中悄然入睡的本事,他曾瀕于崩潰他也差點擁抱死亡,但他終究是活了下來。

將絕突然覺得也許他真的適合這雷霆天賦,因為這天賦他不再需要數不盡的靈幣,所以他不必為了高深境界而低下頭顱亦或是玩弄權術。他所需要的不過就是忍耐那能將人逼瘋的疼痛罷了。

將絕再也沒在戰場上見過帝闕,他猜測帝闕或許根本不在意什麼小千世界。事實也的確如此,不久之後將絕便看到了一位元嬰境的將領降臨了戰場,估計是帝闕派來終結這個國家的。

一位元嬰境的將領在小千世界各大宗門內都能成為長老或是客卿,故而這場戰役在誰看來都該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然而結果卻截然相反,主宰著戰場局面的不是那個元嬰境修士,而是他將絕。縱然敵軍士兵遠遠強過己方,他還是在鮮血之中捧回了勝利。

多年雷霆的洗禮早已讓將絕踏入了分神境,最後他揮劍斬斷了元嬰境修士的右臂,然後拎著它一步步走回了皇宮之中。將絕瞥向高坐在龍椅上君王,那君王縱然已瀕臨退位,卻仍然維持著當初扶他起身時的從容不迫,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到來。

「我又勝了。你……不高興嗎?」許久之後,將絕低啞著聲音慢慢問道,而君王聞言只是愈發冷靜。

「朕自是高興的。可高興也無用,朕欲修煉,也欲長生,這個國家之人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靈幣來供予國家。」

「所以?」將絕一邊擦拭著劍上殘留的鮮血,一邊淡淡地問道。

「所以朕不再需要這個國家了。一個不被君王需要的國家,自然沒有存在的必要。」君王維持著自己的威嚴,他的聲音中並無半分歉意。

「你這麼說,就不怕我一劍揮下去?」將絕微微抬了抬干淨的長劍,劍尖與君王唯有一線之隔。

「你不會這麼做。畢竟你姓忠,你們家更是世代忠臣。朕今日在這里等你,便是想邀你一同前往中千世界。」

將絕听著對方篤定的話語後將劍尖又壓低了幾分,君王的目光卻無半分瑟縮退讓,反而是一副篤定的模樣。

「……你說對了。」將絕終是移開了長劍,他沒有為君王的邀請而感到榮幸,他只是倍感滑稽。原來他效忠的竟是這樣的君王,一個亡國了還在自稱為「朕」的君王。

這些年間,父親祖父為了忠誠而亡,母親因思念成疾不願修煉終是離世,弟弟又獨自一人偷偷前往絕地探險意外而終。細細想來,忠家嫡系竟只余他一人而已,甚至今日連這一人也將不復存在。

「忠家的確世代忠臣,但從此刻起忠家便隨著「忠誠」二字一同亡去。今日之後我不再姓忠,我姓將。」將絕轉身走出了皇宮,那沙啞的聲音中流露出幾分沉重而嘲弄的意味。

只听他說︰「今日之後,我名——將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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