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46.卷 二•道貌岸然

本文晉江獨家發表,請支持正版。

總之這事兒暫時沒辦法有結論,劉思源和陶星劍只好不動聲色地觀察,希望早點把那個迷得薛默五迷三道的姑娘給揪出來。

薛默瞧見了他們偷偷商議的模樣,倒不是不想兩個最好的哥們坦白,主要問題是,薛默自己都迷糊了,說不清他對顧盼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以前沒喜歡過誰,薛默沒有經驗,但他從未想過自己有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男人,所以薛默雖然滿心歡喜,感覺世界都變成了粉紅色,但也會覺得不知所措,沒法兒開口對人說。

薛默一時間理不出頭緒也懶得去糾結,只一心想多看看顧盼,于是每天巡邏的時候,他都會繞道到顧盼家去看看,一方面想和他偶遇,另一方面又害怕見到他自己又會大腦斷線。

春天要到了,真是愁人。

「唉。」薛默嘆了口氣,把手機放進兜里,一算時間,從第一次遇到顧盼,已經過去了整整九天,薛默在人家樓下也晃蕩了九天,卻一次都沒有見到人,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

劉思源一拍薛默的額頭,道︰「夜班結束!走,陪我去吃早飯,再陪我玩會兒游戲,中午我請你吃大餐,對了,給小賤賤打個電話,咱們一塊兒。」

薛默搖搖頭,道︰「我今天有事情,就不陪你了。」

劉思源吹了聲口哨,笑著說︰「怎麼,趕著去見你的暗戀對象啊。」

「別胡說!」薛默急眼了,大喘著氣,在清晨的寒風中不停地從嘴里冒出白霧,就和燒開了水的水壺似的。

劉思源忍不住笑他,又說︰「哎呀你可別急啊,我開個玩笑。那是不是見你新的好基友去?」

「這個也別胡說。」薛默稍微鎮定,又說,「我去看看宋陽澤。」

「宋什麼?誰?」

「就是之前那個孩子啊,他今天拘留期滿。」

劉思源一時反應不過來,想了好半天才終于想起。雖然知道薛默這個人一直心軟得不行,但每次遇到他好心泛濫的時候,劉思源還是覺得很驚訝,也很佩服。

薛默見他不吭聲,便問︰「你和我一塊兒去嗎?」

「我不去。下次有需要再叫我,今天不行。」劉思源正色道,「網友約了我,那可是女網友啊!」

薛默沒忍住笑了一聲,不再理他。

倆人和同事交了班便離開了派出所各自行動,薛默從自己儲藏櫃拿出個口袋,在早餐店買了兩份早餐,便到了拘留所。

等了不一會兒,宋陽澤就出來了。這倒霉孩子,一見薛默差點又想跑。

薛默盡量溫和地對他笑,消除他的緊張感,把他領出了拘留所。

宋陽澤不知道薛默是什麼意思,便一直沒敢說話,只是偷偷打量薛默,走了一會兒之後,薛默把手里還熱著的豆漿油條遞了一份給他,宋陽澤沒接,依然很是疑惑。

「吃吧,我剛才下了夜班,也沒有吃早飯。」說完薛默就喝了口豆漿。

也許是真的餓了,也許是不敢在薛默面前放肆,宋陽澤小口小口地吃油條,慢慢的放下了戒備。

薛默問︰「你真的是馬拉松大賽的第二名啊?是哪一屆?」

一說這個宋陽澤倒是來了精神︰「就去年冬天,我真是第二名啊!當時你……您得了第一。」

「真的啊?」薛默頗為驚訝,「我跑完太累了,都沒注意,後來是怎麼領獎的都不知道。」

「我注意您了。當時的一等獎是一台智能手機和八百元獎金嘛,我可是拼了老命了,也沒得到,當時真是氣死了。第二名只有四百的獎金,也沒手機……唉,可惜命運弄人,第二次跑還是輸給了您……當然也是我自己誤入歧途,我服氣了,以後再不敢在您眼皮底下犯事,我一定老老實實的。」

「能誠心改正就好,你年紀還小,以後的路還長。」薛默不再提這事,換了話題,「你是有專業訓練過長跑嗎?」

宋陽澤興致勃勃地說︰「沒啊,我這是天生的,從小就賊能跑!我以前總覺得我能參加奧運會呢,為國爭光,但是……體校太貴了,沒上呢,所以沒能從小訓練,耽誤了,不然我還真想做職業運動員。」

薛默皺眉不言,也替他覺得可惜。

「不好意思啊,在您面前顯眼。」宋陽澤覺得自己話多了,伸手在嘴上做了個封住的動作。

又沉默地走了一陣,到了桷樹城那個小巷口,宋陽澤見薛默還沒有走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把他往自己家的方向帶。

「你也住桷樹城?」薛默一邊走一邊問。

「是啊,我住這里,還有您認識的人也住這里嗎?」

「一個……一個朋友。」薛默不自覺臉上就泛起了紅暈,宋陽澤側頭去看,剛好看到薛默嘴角那一點笑意,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個笑特別溫暖動人。

薛默想了會兒顧盼,一陣冷風又把他給吹清醒了過來,他沮喪地想起,他們只有一面之緣,顧盼還不算他朋友呢。

頓時薛默的神情又有些黯然,他只得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宋陽澤身上,道︰「你爺爺不知道你今天回家嗎?」

「知道,他腿腳不好,我托人告訴他別來接我的。」宋陽澤很是別扭地說,「家里亂,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您,您還是……」

薛默笑著說︰「不用說敬語,我沒比你大多少。還有,本來我就沒打算進去,制服還沒換下來,怕老人家看了又以為有事。就是專程送你回來的,別多想。還有,上次你爺爺來過所里問你的情況,我看到他還穿的單鞋,挺冷的。我給買了雙棉鞋,估計碼數應該合適。里面發-票還在,要是碼數不合適,你可以直接去換,我跟老板說過的。」

說完薛默就把手里的東西塞給了宋陽澤。

宋陽澤懷疑自己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耳朵有問題,一時間呆若木雞。

接著薛默皺緊眉頭,換上極其嚴肅的表情,道︰「桷樹城是我們派出所的轄區,我經常都在這里巡邏,我會看著你的。你以後別再讓你爺爺操心,別不務正業,好好找個工作,知道嗎?」

宋陽澤點頭。

薛默又說︰「你年輕,體力又好,只要不怕苦,工作很好找的,我也會幫你留意,有合適的工作我就通知你。」

「啊?您……那個……還是……我……」這是宋陽澤在新的一年里收到的第一份溫暖,來自一個贏了他的一等獎、還把他「就地正-法」了的警察先生。

宋陽澤能感覺到對方真心實意的關懷,突然被感動地不知道怎麼辦,內心的愧疚慢慢涌出來,手里的東西仿佛萬斤重。

薛默也不太習慣這樣煽情,當即有些害羞,立刻開口化解尷尬︰「電話號碼給我,我要是找到合適的工作,就給你打電話。」

宋陽澤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的電話給了薛默,然後迷迷糊糊地想,怎麼就給了?這樣不是很容易被警察先生給監控管理嗎?

薛默給宋陽澤撥了個電話,又說︰「把我的號碼給存著,好了,快回去吧,陪你爺爺,我去看看我朋友。」

說完薛默就走了,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見,宋陽澤才想起,自己忘記給他說一句「謝謝」。

離開宋陽澤家,薛默就快步到了顧盼家,在樓下可憐巴巴地轉悠了半天,依然沒有看到顧盼的身影,那房子冷冷清清的。

薛默很是失望,看見自己手上還拿著半根沒有啃完的油條,于是便遞到嘴邊,泄憤一般「 嚓」啃掉大半。

「 嚓」。

系著薛默萬種牽掛的顧盼,也啃了一口油條,不過他吃的和薛默不一樣,是肯德基的洋油條。他其實才從酒吧里出來不久,現在還在半暈狀態。

這兩個新發現的妖怪,不像是王禎一家那麼老實巴交,因此要多觀察一段時間,然後在進行下一步處理,顧盼和韓小蕊分開行動,他看著九尾貓,韓小蕊看著碩鼠。

九尾貓刁澤約雖然非常不講道理,而且有點暴力,但他挺精明的,知道底線在哪里,從來不敢觸踫,平日都小心謹慎地偽裝成人類在生活,從未露出馬腳,要不是王禎告訴了顧盼,顧盼都不能發現他。

刁澤約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顧盼就偷了懶,晚上去了酒吧喝酒。

韓小蕊倒是老老實實地監視了好多天,今天結束,倆人約好在肯德基吃早餐,順便綜合一下這幾天的發現。

顧盼臉上還帶著宿醉的微紅,懶洋洋地坐在靠窗的座位,等著韓小蕊把飲料拿的過來孝敬他。

「你……你怎麼大早晨的就出門啊?這麼冷,也不多穿點。」薛默看著顧盼凹造型穿的薄大衣,又忍不住操心。

顧盼還在看薛默頭頂上的呆毛,有點忍不住,突然伸手揪住那幾根異端分子,然後用手掌往下壓了壓,讓它們變得老實服帖。

這樣程度的調-情對顧盼來說就和說個「hi」沒什麼差別,可對于薛默來說簡直是把他給點燃了,薛默想給他攏一下他的大衣都怕冒犯,可他卻主動和自己有了身體接觸。薛默的腦袋已經開始發熱了,笑容更加燦爛明媚。

顧盼被那笑容閃了下眼,突然一愣。

薛默的情緒全在臉上,滿眼的歡喜和期待,顧盼甚至能感覺到他散發的熱度。

顧盼急忙收回手,收住了自己臉上的笑意,停止對這個小警察的引-誘。

可已經晚了啊,那天就不該把他領過來的,今天也不該模他的頭。可顧盼也沒想到,這人這麼不經逗。

越接觸越覺得薛默比他想象中還要純情,搞不好這小子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呢,這可如何是好啊?還能不能愉快地調-戲他並且不負責任了?

薛默等了半天,顧盼也沒開口,表情還變得那麼嚴肅,薛默的情緒也跟著降了下來。

就這麼尷尬地沉默了好半天,顧盼終于開口︰「你回去吧。」

薛默呆了一會兒才點頭,突然想起自己本來是要給顧盼電話號碼的,可現在……

顧盼繞開薛默,徑直往家里走。

走了好幾步,顧盼還能感覺到自己背後的目光,心里總覺得特別別扭,老想逗他,但怕他認真,可對他這麼嚴肅,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太不解風情。

一直猶豫著打開了房門,顧盼才下定決心,回頭想給他個微笑,但剛剛觸踫到門把手,在門口躲著偷窺的韓小蕊便一個踉蹌,一下暴露了。

顧盼臉一黑,問道︰「你在這兒干什麼?」

韓小蕊吐了下舌頭,努力躲開顧盼的遮擋去看薛默,小聲說著︰「那個小警察很可愛啊,看上去好年輕,老大你給人說什麼了?你看看他的表情,多可憐啊……」

「廢話多,走。」顧盼把韓小蕊給推進了房間,然後用力把門給摔上了。

那「砰」的一聲巨響,把薛默眼前所有粉紅色的泡泡都給得支離破碎,他甚至還沒有弄清楚自己對顧盼的感情,這麼快就失戀了。

薛默心里一陣陣的難受,表情僵硬地在原地站住。

「啊,我的天,小警察好可愛啊,那眼楮可真好看,老大你拒絕他了?」韓小蕊躲在窗簾後面偷偷地看著呆站的薛默,再次感慨,「他長得真的特別好看,肯定是經常要上政府宣傳片的那種,呀,完全是我的菜!老大,你拒絕他了,要不讓給我?哎呀哎呀,老大,他走了!咦,後面看更覺得身材好。」

「你的嘴能歇會兒嗎?」顧盼說著走到窗前把韓小蕊給拎著丟開,然後掀開窗簾的一角,看著遠去顧盼的背影說,「他就是一個小孩兒。」

接著,薛默的背影終于完全看不見了。

***

又兩日,夜。

河畔的風有些刺骨,巷口掛著孤零零的燈泡被風吹得左右搖晃,燈光也變得忽明忽暗,莫名地滲人。

一個裹著非常厚重的棉大衣的男人,弓著背快速地走進了小巷,他個子不高,棉大衣的帽子蓋在頭上全然遮住了臉,快要走到拐角處時,男人又突然站住了腳,轉身後退,可沒走幾步,他又站住了,像是下定決心似的,繼續朝著最開始的方向去。

就在他即將走入那個拐角的時候,突然一陣黑風刮了過來,男人只覺得臉上一陣刺痛,他伸手去模,模到了一手的鮮血。

男人慌張地站住,猛地抬頭望上看,露出了整個臉來。

他深深凹陷的臉頰顯得人極其干瘦,在厚重棉衣的襯托下,更加顯得他單薄。

他睜大了眼楮,是看到了什麼可怕東西一般,臉上露恐懼到難以承受的神情,他木然地長大了嘴,正要發出叫喊時,牆頭跳出一只渾身短毛的畜生撲向他的臉。

那畜生約莫有一只小型犬大小,通體漆黑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根本看不清模樣,卻有種相當詭異的感覺。它速度極快地猛撲而來,尖利的長爪直接刺向的男人的喉嚨,接著迅速一拉,男人大動脈陡然破裂,腥臭的鮮血急噴而出,那畜生便立即騰空跳上了牆頭,沒有被鮮血沾染到皮毛。

男人又站了兩秒,接著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在地上抽搐了幾秒鐘,再也無法動彈了,一雙渾濁的眼楮都還沒有來得及閉上。

那畜生在牆頭慌張地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跳了下來,四爪小心地繞過男人的鮮血,而後跳上男人的胸膛,把他的錢包,手機,胸口的假金鏈子都刁在了嘴里,接著又是一陣黑風,那畜生便消失不見了。

靜謐的夜中,只听幾只野狗的輕吠。

薛默見倆人張牙舞爪,趕緊站在中間拉開一眾人的距離,道︰「這不是野貓嗎?」

鄧阿姨就知道這姓李的小兩口一向不太講道理,雖說也被景塵嚇得不輕,還是站在了這小孩兒的一邊,維護著他說︰「小李,你和你媳婦兒可不能胡說,小喵一直都是我在喂,我也在小區里到處張貼尋找主人的告示了,你們別說沒看到!」

女人又說︰「這貓是我買的,養了三個月,長大了一點兒都不乖,我也是為了好心才把他給放生到小區里,它活的好好的,誰要你喂了!現在可好,被你們給害死了,這是我的貓,我放生就是為了讓它好好活著,可不是為了讓你們害死它!」

男人繼續幫腔︰「你翻開看看,他項圈內側刻著字母‘lee’,這就是證明!這就是我們家的貓!」

鄧阿姨一直以來都只看到項圈,從來沒注意翻開項圈內側看,薛默蹲下來翻開項圈看了看,說︰「是有。」

女人得意了,趾高氣揚道︰「要不是你們在樹下亂叫,我的貓也不會摔下來!都怪你們!我家貓很貴的!」

鄧阿姨氣得臉色發白,憤怒地說︰「我看是你們害死他的!小喵可是人養大的,還放生,你分明是想害死它,你知道沒有人喂的話,流浪貓度過冬天有多難嗎?也不知道你們平日怎麼折磨小喵的,今天它一見到你們,就躥上了樹,要不是這樣,也不會死……小李媳婦,你長得這麼漂亮,心怎麼這麼毒呢?」

女人還想說話,薛默已經听不下去了,護住鄧阿姨對她嚴肅地說︰「女士,請您冷靜,不要對一個年齡足以做您母親的人大呼小叫,這是個很好解決的問題,都別吵了。」

女人還以為薛默很好說話呢,沒想到他沉下臉還挺有氣勢的,頓時有點怕,安靜了下來。

「和老太太廢什麼話,一會兒她躺在地上踫瓷賴咱們。」男人把老婆往身後拉,仗著身體強壯嗓門粗,對單薄的景塵凶神惡煞大聲吼,「同學,總之我家貓是死在你手上的,你得賠我們。警察先生,這可是你親眼看到的,我家貓本來沒死,是他給捅死的,你得保護我們納稅人的財產。你管不管?不管咱們全部上派出所去!我要報案!」

這男人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在安靜的小區里格外吵嚷。

薛默日常工作就是這麼些細碎的事情,也會遇到一些胡攪蠻纏的人,但像這夫妻倆這麼不講理的的確是很不常見,好脾氣的薛默都被他們給弄得火大,他皺眉嚴肅地看著這男人,說︰「先生,夜已經深了,請勿大聲喧嘩擾民,否則,依據《治安管理處罰法》,可以對您處以二百以上五百一下的罰款。」

男人一瞧薛默比他高了半個頭,一身正氣又特別攝人,還是不敢太放肆。

見眾人安靜,薛默便準備給他們講講道理。因為他現在不是在上班時間,他本來就是過來幫忙爬個樹,真的要對夫妻倆做處罰決定,還得把當班的同時叫來,現在為了不麻煩,他能做的就是趕緊把矛盾調節好。

「大家都是鄰里,不要鬧得太難看,現在……」

「警察先生不必說了,如果只是錢的問題,很好解決。」景塵冷冷的聲音從薛默身後傳來,他從錢包里數了十張一百,上前兩步,舉起手臂遞給男人,沒有絲毫鄙夷或者不滿的情緒,他就是很平靜地把把錢拿了出來。

薛默和鄧阿姨都抬手阻止,但那個男人卻眼疾手快,飛速沖上來把錢給拿走了,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表情很快柔和了下來。

景塵對薛默說︰「這貓看上去很像是家貓,其實是新加坡貓,算是一種價格比較昂貴的寵物貓。就算是要我賠也說得過去,是我多事。」

女人尖聲道︰「那是,我的貓……」

景塵打斷她︰「但這只的血統不純,品相也不好,幼貓最多賣到八百元。給你一千,別再煩我。」

夫妻倆臉色鐵青。

景塵對夫妻倆說完之後,又回頭看著薛默,道︰「真的不必麻煩,我零花錢很多的。謝謝二位,再見。」

說完景塵便快速大步離開,年輕夫妻二人在背後用大家都能听到的聲音議論。

「小變態一個,今天殺貓,長大了還得了,要殺人了哦。」

「怪不得爸媽都不要他,活該。」

薛默回頭看他們一眼,那夫妻倆不敢再多說,拿著錢匆匆離開。薛默快步追上景塵,道︰「同學,請等一下。」

景塵站住,無言地看著薛默。

薛默看著景塵還拿在手里的小刀,問道︰「同學,你這把刀是哪里來的?」

「我自己做的。」

「太危險了!」薛默心中一驚,認真說,「你還是未成年人,不要玩這些危險的東西。按照《管制刀具認定標準》,你這把刀可以認定為管制刀具,根據公安部《對部分刀具實行管制的暫行規定》,我現在要依法收繳這把刀,請你配合。」

其實薛默只是在嚇唬景塵,這把刀的刀刃還不到八厘米,還不算管制刀具。而且薛默要沒收的話,必須把景塵帶回所里,給他開個沒收物品單,最好再叫上他的監護人一塊兒。其實薛默就是擔心,景塵這孩子看上去太特別了,薛默不想讓他拿著這種東西。

景塵略微皺眉道︰「我已經做到夠小了,這也算危險品?」

薛默伸出手,一臉不可商量的表情。

景塵放松了眉毛,低聲嘀咕一句︰「下次做成鑰匙形狀。」

「你說什麼?」

「沒什麼。」景塵又往前走,薛默本來想跟上他,去他家里找他爸媽看看,可一想到剛才那對夫妻倆的話,薛默又沒開口。他怕自己一開口會戳到什麼傷害這孩子的話題,這一猶豫間,景塵就腳下生風地跑遠了,沒再給薛默多問的機會。

薛默站在原地懊惱,鄧阿姨也走了上來,和薛默一起看著那小孩兒消失的方向。

薛默說︰「我本來想找他父母談談。但听那夫妻倆說的,他父母是……不在家里嗎?」

鄧阿姨止不住地嘆氣說︰「不要他了啊,這麼乖的孩子,也是……可憐。他雖然有點冷淡,但很有禮貌很有教養,听說成績也很優秀,而且他很好的,好幾次我喂貓的時候,也遇到了他喂貓。也不知道這孩子心理究竟有沒有問題,從來都是深居簡出,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一個人住著。」

「什麼叫做不要他了?」

「他家庭條件很好呢,不過爸媽離婚了,可能有……五六年了吧,都出國了!把他留在這個房子里,都不管他,前兩年還偶爾見他爸回國看看,現在一年都難得見一回。應該父母都給他拿了挺多錢的,這孩子雖然不愛瞎玩,但也沒虧掉自己,我瞧著他的吃穿用度,都是很好的。總之,誰都說他是個性格古怪的孩子……但這也不能怪他啊,他多可憐。遇到小李夫妻倆也是倒霉,他們啊,听說是把爸媽養老錢拿了在這兒買的房,條件不好呢,還買這麼貴的房,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他們,平時挺愛佔便宜的,但干嘛和一個小孩兒鬧呢。」

「這種情況,得聯系一下婦女兒童保護協會才行,讓一個小孩兒長期獨居,怎麼能這樣?」

「唉喲,小薛警官,你是不知道,這是你參加工作前的事情了,以前居委會就找過他爸媽,可人家出國了!錢按時給著,保姆請著,就是不回來看看孩子,能有什麼辦法啊,人家都出國了上哪兒找去?也不知道他爸媽是干什麼,挺有錢,就是不配做父母。」

這事兒確實是非常難解決。

薛默有點喪氣地回頭往死掉的小貓那方走去,然後聯系了物業,請他們幫忙帶點兒挖掘工具來,準備把小貓埋在人工湖邊上。

再看小貓,薛默和鄧阿姨都覺得不忍,那把刀非常準確地插在小貓的心髒上,景塵果然是專業的,沒有讓它多受一點兒罪。

在等物業的過程中,薛默把自己的襯衣月兌下來包起了小貓,鄧阿姨用濕紙巾稍微把它的臉擦干淨,然後忍不住有些哽咽,說︰「景塵這孩子也是,都不知道該不該怪他……也許小喵還想活呢?」

「我們……我們還是相信專業判斷吧,那孩子應該很懂。」薛默想,就算是專業獸醫也應該會采取安-樂-死這種溫和的手法,毫不猶豫地下刀,把薛默都給嚇著了。

親手結束一條鮮活的生命這件事情,對于景塵這個年紀來說,他表現得實在太過于冷靜決絕,薛默無法不聯想他的心理健康問題。這種情況,哪怕是被認為多事,薛默也想聯系景塵的父母,和他們談一談。

「對了,小薛警官,我想那個送溫暖活動,可以聯系景塵啊,你們年紀差不多,你多關心關心他,一個小孩子,需要同齡人的陪伴!」

薛默有點尷尬︰「我至少大他八-九歲啊,三個代溝了,不是同齡人……」

但鄧阿姨的話薛默倒是正有想法,雖然景塵的經濟條件不困難,但這孩子確實需要送溫暖,就是怕他對自己有抗拒。

鄧阿姨看出了薛默的擔憂,便說︰「我先去和他說說。我偶爾喂貓遇見他,還會說幾句話。總之……那孩子現在這樣,也真讓人擔心啊。」

薛默大為感動,對鄧阿姨笑著,由衷地說︰「鄧阿姨,您真是特別好的人。」

鄧阿姨也忍不住被他的笑容感染,伸手模模他的頭發,說︰「小薛警官,你也是特別好的人啊!」

「今天的回龍新聞播送完畢,感謝收听,再見。」

「再見。」劉思源沖著車載廣播里那甜美的主播聲音道了別,滿臉賊兮兮的笑意,「我說老薛,這案子破了,咱們也不用加班了,現在有時間,咱們可以去浪!話說這個女主播叫什麼來著?我們可以去去……」

薛默搖頭,滿臉凝重︰「這案子我覺得不那麼簡單。首先,被害人又不住在桷樹城,也沒有親戚朋友在桷樹城,干嘛要到那里來?另外,我覺得嫌疑人的生活狀態,可能不是真的求死。所以我想,有可能他是被脅迫。還有……」

劉思源打斷了薛默的猜測︰「差不多的得了,老薛,這不是你的業務範圍!你能想到這些疑點,李隊會想不到?所以這些細節肯定是無關緊要的,知道嗎?」

薛默皺眉。

劉思源又說︰「你啊,政治方面的覺悟太低。這要過年了,上頭肯定給了特別大的壓力,現在證據充分,能早早結案最好,李隊應該也……沒辦法。」

「我知道,我這不是和你瞎聊啊。」薛默並沒有一絲不高興的情緒,反倒是笑了,「你別一天教育我,我相信李隊,也不會瞎添亂。我是一名人民警察,我知道我的職責所在。」

劉思源也跟著笑了起來︰「我覺得你這個人啊,執拗地有點煩人了,而且特別傻,這是夸你。唉,那個啥,反正……要是上面有安排,用得著咱們,咱們肯定是義不容辭。現在用不著,咱們就不多想了,好好回家休息兩天。」

「嗯。」

「那我們還是說說,那個女主播的事兒……」

劉思源開始滔滔不絕,薛默卻完全不感興趣。在持續加班的這些日子里,薛默還艱難地擠出時間做了三件事︰給宋陽澤留意工作,給顧盼留意工作,還給一個在外地打工急用錢的高中同學借了一萬塊錢。

反正這段時間薛默沒閑著,劉思源都不知道,知道又得長篇大論地教育他。

和劉思源分手之後,薛默回家換下制服又出了門,領著宋陽澤去面試。他給宋陽澤找的工作是一家很小的民辦幼兒園的保安,因為原來的兩個保安突然辭職回家,現在人手正當不夠。

幼兒園在團結街的轄區內,學生才一百多人,佔地面積也小,保安的工作不復雜,也比較輕松。要求是本地人,過年期間不要走遠,能看著些園內的財物。宋陽澤剛好合適,薛默又和幼兒園負責人相熟,當天領著宋陽澤去,當天就給他簽了合同,發了制服。

薛默沒有多逗留,剛剛走到門口,又被宋陽澤給叫住了,薛默回頭,見他已經換上了保安的制服,看著還挺精神的。

「這就開始工作啦?真不錯。」薛默拍拍宋陽澤的肩膀。

宋陽澤撓撓頭,好多感謝的話想說,到了嘴邊又覺得有點難為情,最終很鄭重地給薛默鞠了一躬,說︰「薛警官,真的……太感謝您了,我不會再犯糊涂的,也不會給你丟臉,我會好好努力做這份工作的。」

「好啦,好啦,不用說這麼多次感謝。你好好工作就成,我真的還有事情,就先走了。」

因為趕著想去見顧盼,薛默跑得飛快,話還沒說話,人就已經到了街對面。他買了水果、牛女乃和禮品,提著兩大口袋到了顧盼家,敲門韓小蕊就來開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薛默總覺得韓小蕊看他的眼神有點怪怪的,好像他沒穿衣服似的。

韓小蕊十分熱情︰「哎呀,小薛警官,你又來了啊,好多天沒看到你了,快進來坐,你也真是客氣,又買這麼多東西來,破費了破費了啊。」

「又?」薛默很奇怪,進門後看見放在角落的禮品和自己買的一模一樣,更覺得奇怪,可韓小蕊沒給薛默開口的機會,拉著他在沙發落了座,嘴一直沒閑著地說,薛默都插不上話。

韓小蕊想逗逗薛默,又怕顧盼知道了發火,權衡之後說︰「顧盼在睡覺呢,我去把他叫起來,你先坐。」

「讓他睡會兒吧,阿姨,我今天來是有點正事想給你說,是關于顧盼的。因為我也沒有什麼立場太過干涉他的事情,所以想先和您商量下。」薛默頓了一頓,嚴肅地說,「之前我曾經在一家叫做河畔人家的酒吧臨檢,在那里看到了顧盼。」

韓小蕊瞬間來了精神,感覺自己的演技之魂熊熊燃燒,不需要醞釀直接就入了戲,拉著薛默的手就開始嚎︰「哎呀我的薛警官啊,我都知道了,顧盼不學好的啊,可是我也沒辦法,你看到了,我們家的條件不好,我也沒什麼本事,什麼都是靠顧盼,他去酒吧里那個啥,也是迫不得已啊,他還小啊,可怎麼辦啊!薛警官,你幫幫我啊,你給他說,你們是朋友,他肯定听你的,你幫忙想想辦法行嗎?我這就去把他給弄醒,你們聊我偷听!」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