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作為追查案件的必要程序,還是例行公事,刑事局都有責任對樊小余進行調查,而負責審問的就是陳崢。
經過上次在地下迷宮的短暫接觸,陳崢已經領教過樊小余的身手和性格,她沒有時夜聰明,難搞程度卻一點都不亞于時夜。
而眼下最為難的是,樊小余好歹救過他們一命,現在卻淪為涉案嫌疑人。
時夜作為顧問理應在場,可他一進屋就閃到後方,顯然是不想沖在前面當炮灰,卻仍是裝出一副我是高級顧問我得壓軸的裝逼相。
樊小余也沒有找律師,她一手撐著下巴,陳崢問她某某時間在什麼地方做什麼時,她很「善意」的說︰「我听說,曾經有個機械天才專門為刑事局量身訂造了一台測謊儀。我想用那個對付我會更有效率。」
陳崢收起一貫對犯人的語氣,試圖讓自己看上去友好些︰「很不幸,那個測謊儀被偷了。」
樊小余卻並不驚訝︰「我知道,它在我那兒。」
陳崢被噎了一下︰「你,你是說,是你……」
樊小余︰「不,是我一客戶,為了感謝我善後工作做得好,硬要送我的。我試過不錯就留了。」
樊小余剛被牽扯進兩樁謀殺案,就在審問室里大咧咧的透露另一樁盜竊案也與她有關,而且贓物還被她收留了……
一直靠牆而立的時夜,听到這也站不住了,他終于離開那面牆,想提醒樊小余這是在刑事局,要保持低調。
可樊小余卻斜眼掃向時夜,眼神不懷好意︰「哦,時夜也試過,他也給好評。」
陳崢立刻回頭瞪向時夜︰「你不會不知道那是贓物吧?」
哎,果然……
時夜沒有看陳崢,雙手撐著桌緣,低頭吐了口氣。
再抬頭時,時夜勾起唇角,漆黑的眸子里是無奈和妥協。
「我道歉,真的余兒,我鄭重向你道歉。」
時夜百分之二百肯定,樊小余在記仇。
雖然這幾天因為命案的事,他成功勾起樊小余的興趣,把她哄到案發現場,就像之前她出資「包」他時商量的那樣,無論他出現在任何案發現場都必須有她在場。
而樊小余這幾天也十分配合、友善,雖然有點像是被他討好而不得不應付他似的,可他以為這樣就算和好了。
原來沒有?
他真是服了這個女人記仇的功力。
聞言,樊小余揚了揚下巴,有點你敢給臉我就敢上的模樣︰「我要的是誠意。」
時夜笑了︰「Ok,你說,我照辦。」
樊小余雙腿交疊,靠向椅背︰「我現在用的家伙不太襯手,不知道是不是不夠鋒利,我想換點新的。」
時夜仍在笑︰「不是它們變鈍了,是你快了。新家伙的圖紙,我會盡快找人設計出來。」
樊小余點了點頭,瞄向陳崢腰間︰「其實我覺得能搞到幾箱野戰槍也不錯,有些時候它比飛刀管事。可惜,我沒有許可證。」
時夜接話︰「也包在我身上。」
陳崢忍無可忍︰「喂,你們倆!」
當著他的面,在刑事局,一個顧問,一個嫌疑犯,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討論倒賣軍火,合適嗎?!
樊小余卻不搭理陳崢︰「弓箭如何?」
時夜也認真在思考︰「有些特定場合也許用得到,連弩也不錯。」
樊小余︰「射程和殺傷力好像有限?」
時夜︰「射程可以靠科技改良,再搭配點火藥和化學劑。」
陳崢「啪」的一聲合上筆錄,站起身要往外走︰「算了,我待會兒再進來,希望時顧問已經問出結果。」
陳崢撂挑子的舉動終于將時夜的注意力引走。
陳崢剛剛踫到門把手,就听時夜慢悠悠道︰「記得出去給老婆去個電話,低頭認個錯,要有誠意。」
說話間,時夜還意有所指的看向樊小余,那眼神透著玩味,活月兌一頭大尾巴狼。
樊小余卻沒注意到,正看向因震驚而回頭的陳崢︰「你把你老婆惹毛了?」
時夜「好心」提醒︰「應該吵的很厲害,否則不會將他轟出來。」
陳崢立刻炸毛︰「你怎麼……」
他又立刻噎住,耳根漲紅。
樊小余上下打量著他,有些恍然︰「哦,襯衫有點髒,扣子系錯了。襪子不同色。還有,三天沒刮胡子?」
時夜在一旁撩閑︰「為了表示自己不願輕易妥協,陳隊還將戒指摘了。看,手指上痕跡還很深。應該是今早才摘,放在褲兜里。」
陳崢終于怒了,一掌拍在桌上,壓著嗓子喊道︰「你倆有完沒完,現在是在審案,已經死了兩個人!」
時夜︰「余兒不是凶手。」
陳崢︰「兩名死者生前的唯一聯系就是她,他們都追過她!而且她也可以買凶殺人。」
樊小余︰「這種事,我還是喜歡自己動手。」
陳崢立刻看向時夜。
時夜像是妥協了︰「那好,如果你要殺HillLee,會怎麼做?」
樊小余眼皮子都不抬︰「用絞絲割掉他的頭。用飛刀切斷他的大動脈。用刺刀隨便扎在他一個要害位置,只要八公分深,足夠放他三分之一的血。」
陳崢越听眼楮張得越大︰「現在可是在刑事局!」
樊小余不屑道︰「下毒、制造車禍、把人推下樓,都太費事了。而且現場那麼混亂,痕跡那麼多,很難處理。」
陳崢徹底說不出話了,屋內一陣沉默,只能听到從旁邊發出的不合時宜的輕笑聲。
樊小余白了時夜一眼,他唇角舒展的笑意依然那樣找揍。
她撐著桌面站起身,對陳崢道︰「別忘了我是做什麼的。我要真想弄死他們倆會留尸體?我有七種辦法抹去現場殘留的血漬和DNA,然後將整尸扔進焚化爐。要真是我做的,你不會有機會知道。」
陳崢氣得瞪大眼,死死盯著樊小余。
樊小余也不退讓,斜睨著他,誠心杠上了。
其實陳崢心里跟明鏡似的,樊小余是被人設計陷害了,而且設計者手法太明顯太Low,明顯的讓人一眼就看出來是陷害。
只是盡管如此,照例他還是要進行問話。
誰想到這個樊小余這麼不配合,竟然在審訊室里就和他對上了。
就听時夜輕咳一聲,道︰「好了,例行問話也問了,嫌疑排除,可以繼續查案了。」
陳崢不可思議的看向時夜,好吧,樊小余是沒嫌疑,可是有他這麼慣的嗎,他就不怕早晚有一天這女人會騎在他頭上?
與此同時,審訊室的門突然響起。
陳崢壓著火說︰「進來。」
門扉開啟,進來一探員,神色緊張︰「頭兒,有情況。」
***
樊小余暫時留在審訊室,時夜和陳崢很快跟著探員來到劉局的辦公室前。
辦公室的門大開著,劉局就站在門口,臉色很壞。
劉局見到時夜和陳崢,指向里面︰「你們自己看。」
時夜和陳崢對視一眼,一前一後走了進去,但見諾大的辦公桌上擺放著一個小紙盒,看上去並不起眼,只是紙盒下半部分被鮮紅的液體染濕了,那液體還流淌在桌上,質地粘稠。
這麼重的腥味,不會有人以為那是油漆或墨水。
劉局憤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這是登門挑釁!」
時夜眉頭微蹙,走上前將盒蓋打開,露出里面的一雙人手。
那是一雙男人的手,斷處切割整齊,應是用的某種鋸,手背上還有被人抓傷的痕跡,且傷口很深,傷口處仿佛還沾著某種粉末狀的東西。
這雙手就像是在刑事局投下的炸彈,引起上層的重視和劉局的憤怒,限定在七天之內必須破案。
***
深夜,報告被送到時夜面前。
三名死者,兩具尸體,一雙手……
時夜回到大學的地下實驗室,翻開資料,在白板上畫下幾名死者之間的人物譜。
樊小余就坐在一旁,歪著頭看著。
時夜將一個年輕男人的照片貼在白板上︰「方偉,他當天趕著送一份資料,沒有上叫好的專車,轉而上了巴士,還給司機遞了一杯下過毒的飲料。」
巴士司機喝了飲料導致心髒麻痹。
巴士撞向咖啡館,HillLee也被下了同一種微量的毒藥而四肢麻痹來不及躲,被碾碎。
時夜看了一眼樊小余,又道︰「巧的是,方偉是第二件命案中米先生的下屬。」
說話間,時夜將米先生的照片也貼上白板,同時將他和HillLee、方偉的照片之間劃上紅線。
樊小余︰「哦,那雙手呢?」
時夜同樣將那雙手的照片貼好,紅色的筆跡連向米先生︰「這雙手的手背上有幾道很深的指痕,和米先生指甲中的皮屑和血漬做了比對,證實就是這雙手的主人推米先生下樓。而傷口處沾的粉末,就是殺死巴士司機的同一種毒藥。」
樊小余皺了下眉,道︰「也就是說,這是連環命案?」
時夜︰「顯而易見。」
隔了一秒,時夜又從檔案夾中拿出一份資料,遞給樊小余。
樊小余接過一看,怔住。
這顯然是她的資料,上面還貼著她走在街上的照片,雖然只是抓拍,身形模糊,資料內容也不是很詳細,只是簡單介紹她這幾年善後工作的履歷。
樊小余抬眼︰「什麼意思?」
時夜斜坐在桌上,看著樊小余的眼神有些微妙︰「這份資料,是從方偉的辦公桌上找到的……而且他的同事說,他已經調查你很久了,好像還十分的……崇拜你。」
一陣沉默,誰也不說話。
直到樊小余開口︰「也就是說,四名死者,有三個和我有關。」
時夜接道︰「恐怕那雙手的主人,也一樣。」
樊小余挑了挑眉︰「但現在還不知道是誰的手。」
時夜︰「我估計很快。」
話音方落,時夜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陳崢。
時夜拿起手機指給樊小余看,隨即按下接听鍵。
就听陳崢說︰「斷手主人的尸體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