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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母皇大人說得是!(21)

夜涼如水。

小丫鬟剛上馬車,離開裴府不久,就被一身夜行衣的張依依連人帶馬車都給挾持了。

兩記手刀分別劈在丫鬟跟車夫後頸,把人弄暈,張依依取出丫鬟手中拿得死緊的信件,直接打開,就著月光看了起來。

上面就寫了一件事︰裴雲卿答應全力配合李素節的計劃,只要他事成之後不要忘記對她的承諾即可。後面又附上了幾句酸掉牙的情詩。

張依依看得冷笑不已。

李素節真是打得好算盤!

前年太平出生,宣城嫁人,年滿十六歲的李素節也被獲準出宮前往封地。從那時起他就一直上躥下跳個不停,拉攏人心,像原著里一樣。只不過原著里,武則天一家獨大,現在則是帝後聯手,不論怎樣形勢都一片大好,他費盡心思也只拉攏了幾個無名小卒,且都是愚蠢之人,還以為能借著他這個失利皇子的勢,沾點好處。

無奈之下,他結識了美貌愚蠢,又野心勃勃的裴雲卿。本想收入府中自用,但和兩位姐姐一商量,義陽、宣城都看不上裴雲卿,覺得李素節此時應當娶個名門閨秀,好加重己方的實力。至于裴雲卿,彼時盛傳武後要為李弘選太子妃,宣城便想到了一條美人計。不如用裴雲卿挑撥李弘跟帝後的關系,李素節也好渾水模魚。

姐弟三人覺得此計可行,便分工合作,引李弘入甕。

原著里他的計策確實有效,但現在,張依依可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三下五除二地將信撕了個粉碎,張依依從商城那兌換來一個「仿造大師」,照著裴雲卿的筆跡寫了另外一封。開篇先將裴雲卿剛剛寫過的情詩寫了一遍,訴一訴衷腸。再言,自己的委屈無奈,為了李素節百般懇求自己的父親。父親雖心疼自己,亦欣賞李素節之為人,有些意動。但此事干系重大,父親不敢輕舉妄動,想求李素節先給個憑證。

張依依在此處,又隱晦地讓李素節前來求娶。

後面又曉以大利,將裴家之底牌一一揭開,譬如裴居道之人脈,與裴家交情甚篤的都有誰誰誰家。想了一會兒,張依依干脆添上李弘即將迎娶義姐裴守秋的事情,以裴雲卿羨妒的口吻,說裴守秋如何心思單純,不配為後。

又加上幾句更酸的情話,張依依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吹干了,又檢查一遍,覺得語句通順,句句達意,且沒有錯字,不由滿意地點頭。目光落于最後空白的署名,她想到之前那封信上沒有任何印章,大概是此事過于隱晦,裴雲卿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這就給張依依省下了一金幣,不用仿造了。

放入新的信封中,偽造了蜜蠟封好,塞回那丫鬟手中。她拍醒丫鬟車夫,用攝心之術讓他們忘記剛才被偷襲一事,若無其事地離開小巷,去他們的目的地。

張依依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把這對渣男賤女送作堆。

她先在信上寫明裴家實力,讓久尋不到盟友的李素節心動。又說李弘即將迎娶守秋,讓他看到姐弟等人商奪的美人計奏不得效。或者,他們會改變人選。畢竟跟裴雲卿這樣的人比起來,來自狼群、心思單純的裴守秋也許更容易控制。

這樣做,一來能打亂他們的計劃,化被動為主動,二來能加大李素節的動作,讓李治矚目。因為一個失意皇子拉攏人心跟一個正受重用的大臣到處拋橄欖枝,在眾臣子當中造成的影響絕不一樣。君不見,史上多少皇子是因為拉黨結派被皇帝猜忌,繼而失去即位的可能,甚至惹上殺身之禍?

三來,沒了這些人作祟,也能多給李弘跟守秋一些喘息空間,讓小兩口多多培養感情。

這樣想想,自己還真是做了一件大事呢!

張依依心滿意足地回去睡覺了。

——

李素節果然中計,收到那封信後不久就進宮求李治賜婚。李治雖然答應,但他走後,便冷下臉來。

昨夜在蓬萊殿,弘兒剛要求娶一個裴家女兒,今天素節就要娶另外一個。兩件事相差不過幾個時辰,這讓李治不得不多想。

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兄弟鬩牆正在發生,還是裴居道居心叵測,用兩個女兒,搭上不同的皇子,好不管將來是誰來坐自己的位子,都能從中獲利?

不管原因如何,李素節都成功引起了李治的注意。

晚間回了蓬萊殿,李治與武媚娘若無其事地說起裴家女兒來。

武媚娘听了,莞爾笑道︰「其實把守秋稱做裴家女兒,還是有些牽強的。當時在圍場是個什麼情況,旁人不知道,我們還不明白嗎?裴居道為何認下守秋,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話只說三分,剩下的由李治自己腦補。這是武媚娘用慣了的手段。不等他想到深處,又笑著,自然而然地岔開了話題︰「話說回來,那時要不是依依這丫頭調皮,非要自己騎馬去玩,我放心不下要弘兒去看著,他二人也不會遇見狼群,更不會被守秋所救。那會兒他們兄妹倆被裴居道帶回來時一身血跡,把我嚇得,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呢。依我看,守秋這孩子與咱們家有緣,注定該是咱們的兒媳。」

李治忍不住點頭,並想道,確實如此。

裴居道並不是守秋的親生父親,當時認下她,也有因為守秋救了皇子公主,立了大功,他看自己跟媚娘有意要報答,才故意賣了個好,稱自己跟守秋一見如故,想收為女兒,帶回裴府。

這樣一來,李弘為了拉攏裴居道才求娶守秋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何況在武媚娘的提醒下,李治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守秋的場面。

蓬頭垢面的少女身上蓋著男子的外袍,看樣式,是弘兒月兌下來給她的。至于為什麼月兌?既然少女聲稱被狼養大,沒見過外人,那誰會教她穿衣見人?

腦補了一下三人初見時可能發生了的事情,李治突然覺得了解了兒子的感情從何而起,更忍俊不禁。罷罷罷,愛過方知情重。捫心自問,他自己在這個年紀時,不也是苦戀媚娘而不得麼?那種酸楚,何苦要兒子再來嘗一遍呢?

李治自認是個開明的父親,覺得之前為了刁難兒子,讓他自己搞定文武百官的條件有些過分,這不是白白給他的情路增加點坎坷麼?還是幫他一把吧!

晚膳後,李治回去紫宸殿擬旨。

等皇帝的鑾駕離開蓬萊殿,武媚娘回過身,沖角落里悄悄探出頭來的張依依調皮地眨了眨眼。

張依依捂嘴輕笑。

她就說嘛,說到如何不動聲色地讓父皇自己改變主意,沒人比母後做得更好了。

她只負責給母後透露了幾句李素節求娶裴雲卿的用意,武媚娘自己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樣一來,在李治心目中,李弘的形象就像他自己當太子時一樣,純良又深情。至于李素節?張依依當然不會讓他在李治心中留下好印象!

翌日,宮門剛開,兩道賜婚的旨意就被送進了裴府。

守秋被封為樂安縣主,賜與太子李弘為太子妃。

裴雲卿被賜給雍王李素節為王妃。

裴居道的兩個女兒在一天之內都被許給了皇家,這是莫大的榮耀,本朝開朝以來,還從未有過這樣的盛事。整個長安城的百姓,連著三天都在熱論此事。

李弘跟守秋的婚期被定在來年七月,還有一年的時間。而李素節身為兄長,他跟裴雲卿的婚期要早一些,就在今年年底。

但是他跟裴居道的來往,已然親密。

裴居道此人品行本就不夠端正,雖然比起雍王李素節,他更希望把親生女兒嫁給太子。畢竟以眼下情勢來看,武後之位固若金湯,皇上對太子李弘的寵愛也非比尋常,雍王根本沒有勝算。

但裴居道認為,為官者的眼光須得放長遠些。畢竟歷史上沒有幾個太子是順利登基的,更沒有哪個皇後,會得寵一世。

女人嘛,姿色早晚會褪,皇上如今正值不惑之年,將來皇後是否依舊得寵,還是有人後來居上,甚至于最後鹿死誰手,都是未知之數。

所以李素節開始以拜訪岳父的名義來找他時,裴居道早有所覺,卻沒避開他,反而親親熱熱地將人迎進門去。那小小的書房門,總會緊閉。

再後來,義陽公主的駙馬權毅,宣城公主的駙馬王勖也開始與裴家來往親密。

對于這一切,李治派來暗中監視的人如何回報,以及李治听到這些消息時有何反應,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極不負責任的張依依點完火後,也不管火勢如何,燒到了何處,她自顧自地投入到自己的日子。

打趣打趣跟自己的冤家不鬧不休的李令熙;給李弘跟準嫂子守秋做做電燈泡,發發光;跟程箏楠比武練手,照顧照顧太平,教訓教訓月復黑李旦,順道折騰折騰其他兩個弟弟。小日子過得極為滋潤。偶爾閑暇時,再跟某人傳傳書信,對著他寫來的只言片語,樂上半天。

「怎麼辦,我好像戀愛了。」張依依仿照動畫片里的公主一樣,來了個標準式的圈圈,繡著青蓮的大裙擺在空中劃出優美的曲線。

【哦。】

嘖,真冷淡。

張依依不滿地想著。「就這樣?」

系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不然怎樣?你都下定決心拋開羞恥心,不管年齡差距,開始一場異世界戀了,身為系統的我還能說什麼?】

張依依知道,真要講起現代大家都看的條件,楚留香未必適合自己。

她還不能停止穿越,她的外表跟身體機能雖然會一直停在二十四歲,不會老去,但她的內心,卻確確實實有百歲以上了,做楚留香的祖母都有可能。

當然,只要她不說,除了系統,不會有人知道此事,她也不會遇到別人異樣的眼光。只要她過得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這就是為什麼系統說她拋開羞恥心的緣故。

可張依依覺得,喜歡就是喜歡。

無止境地穿越之旅,讓她不能像一般人一樣,開始一場正常的戀愛,與什麼人攜手白頭。但她肯定是幸運的,因為她能經歷尋常人經歷不到的事情,體會到不一樣的人生,得到各種各樣的金手指,還能容顏不改。

也正是這樣的穿越,讓她認識了楚留香,認識了林黛玉,認識了武則天。體會到了愛情,友情,親情的滋味。這些感情,豐富了她的人生。

最最重要的是,這段經歷讓她現在重遇楚留香後,有了勇氣跟自信與他並肩而行。

異世界戀又如何?

她總不能因為害怕而裹足不前吧?

張依依覺得自己跟以前比起來果敢了許多,要知道以前很多事她只敢想想,連說出來都不敢,更別提做了。但自從穿越了這麼多個世界,她放得越來越開,也漸漸把悶騷,轉成了明騷。

不過這種感覺並不壞!

「小一,你說我是不是該矜持一點,讓他先來跟我告白?」

沐浴完了,如今入了秋,天氣還不太冷,張依依披著輕薄的寢衣,光著腳丫趴在大床上,問系統。

系統很無語︰【宿主,矜持這東西,你確定你有?】

張依依就當沒听見︰「話不是這樣說啊,怎麼說,我也是個女孩,哪能主動去告白呢。」

【我知道宿主你又看了什麼歪書,有了新靈感,那你就說說吧。】

「嘖,知我者,小一也!」張依依興奮不已︰「色/誘怎麼樣?」

【……宿主,我知道另外一樣東西你也拋棄很久了,但我拜托你撿回來點吧,要點臉好嗎?而且,你跟我一台機器在這里扯感情問題,你確定我能理解?】

這回輪到張依依無語了,「那我能跟誰說?」

【宿主,這種事情不是都該跟閨蜜聊的嗎?】快去禍害別人吧!

「李令熙?那家伙自己的感情都還理不清呢!」

【那要不,向感情世界屢戰屢勝的女戰神——您母後咨詢一下?】

張依依嘆了口氣︰「得了吧,她這段時間天天鬧騰著要給我招婿,怪我!怎麼就那麼快地成全了李弘?他這大哥的婚事一搞定,可不就該輪到我這個老二了?今天還說了,過幾天要給我辦一個賞菊宴,把長安城所有適齡公子哥都找過來,讓我隨便挑!」

系統汗顏︰【宿主,當時我也在,武後好像沒說隨便挑這三個字吧?】人家只說讓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感情。

「不都一樣?反正我看中的她肯定給我弄來。」

說到這里,張依依突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道︰「對啊,母後也要邀請了程家人來賞菊宴,我讓他們把楚留香也給帶進來參加不就成了?」

到時候母後金口玉言,婚事定下,他還能跑不成?

系統︰可憐的楚香帥,居然被這樣的女人看上,本系統為你默哀三秒……

翌日程箏楠進宮時,張依依果然跟她說,讓她賞菊宴那天把全府人都給帶進來,客人也要。

程箏楠看著張依依,特別不給面子地當面笑了出來。「依依,認識你以後,我才知道以前她們說我大大咧咧,不夠矜持的話有多錯。跟你比起來,我都太含蓄了。」

「少來!」張依依不耐煩地搖她︰「你听清楚了沒有?那天他必須到!」既然都說開了,客人兩字也不用了,直接用「他」。

程箏楠連連點頭,她整日行走在宮闈,自然知道賞菊宴是用來做什麼的。不由得問︰「你與楚大哥也沒怎麼相處過吧,怎麼喜歡上他的?」

這是每個女孩听到閨蜜有心上人之後,都會問的話。

張依依別過頭去,「你別管。」

「好好好,我不管。」程箏楠嘆了口氣。「你們一個兩個都有了喜歡的人,只有我,要留到最後了。」

張依依才不信呢,斜眼睨她,不客氣道︰「少來,那個余小將上回在校場給誰牽馬備鞍獻殷勤來著?」

這下輪到程箏楠有些臉紅。「哪,哪有。」

張依依從善如流︰「你說沒有就沒有好了。對了,守秋跟令熙去了哪里?」

程箏楠被她的態度弄得氣憤不已,怎麼就不問下去呢?這剛起的頭,剛紅的臉,剛流露的感情不都浪費了?她還想虐回來的好不好!

她哼了一聲,不悅地回答︰「在教坊!」

張依依疑惑︰「大清早地去教坊做什麼?」

程箏楠回答︰「前陣日不是來了一名精通舞樂的敦煌舞娘?會一種飛天舞,特別好看,她們都過去了。」

光是听到有來自敦煌的舞娘,張依依的眼楮就亮了,再听到現代早已失傳的飛天舞,就更為激動。「那我們還等什麼?趕緊看看去!」

一路緊趕慢趕才到教坊,一進門,恰好听到絲竹之聲響起,張依依笑著道︰「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古琴清如濺玉之聲先行,大堂中央圓形舞台上,著紅色舞衣的女子翩然而舞,如玉的素手婉轉輕盈。每每一動,腳腕間碧色瓔珞便隨著節拍而動,發出的清脆之聲隨著步伐,每一下都落在人的心坎上。

她的身軀軟弱無骨,作出種種優美又不可思議的動作,美眸流轉,勾人魂魄。

琵琶聲起,如珠落玉盤,與古琴,絲竹等樂器一起驟然轉急,女子展開長袖,嬌軀旋轉而起,與樂聲一道越轉越快。

倏地,樂聲戛然而止!

女子單腳而立,上身後仰,單手拉住輕紗半遮著面,定在那處。她轉過臉來,五官算不得精致,但透過輕紗隱約瞧見的櫻唇唇畔含著一抹極為迷人的笑容,仿佛壁畫上的妖精,引走觀眾的全部心神。

她莞爾一笑,翩然而動。自身後取出一把琵琶,原來剛剛在她笑容的魅惑下,眾人紛紛失神,有人便趁機給她遞去了一把琵琶。

來不及贊嘆,女子又開始起舞,不過這回無人伴奏,因她要表演的,正是唐代最高難度的獨舞——反彈琵琶!

只見她一邊踏著歡快的舞步,或懷抱豎彈、或昂首斜彈、或傾身倒彈,琴聲悠悠,不絕于耳。

到得最後,她忽將琵琶置于腦後,豐腴的雙臂在斜上方反握而彈,右腳翹起,兩眼微微下垂,神態自若,美若天仙。彈下最後一串妙音。

看台上掌聲如雷!

張依依激動地手都拍紅了。

飛天舞,這才是真正的飛天舞!

這回唐朝之行真值了!

舞姬結束一舞,放回琵琶,到了眾人面前行禮。「奴婢獻丑了。」

張依依忙說︰「不丑不丑,你這樣的神乎其技還算丑,那天下都沒人敢跳舞了。」

舞姬並未見過張依依,但見方才來的兩位貴人都對其禮讓有加,便知道此人來頭不小。不敢妄自接受稱贊,只俯身行禮。

「曲姬,不用怕,咱們的安定公主可不像外人所傳的那樣不近人情。」李令熙摟著曲姬親密地道。「你看著吧,你在她面前跳這麼好,她肯定不會為難你。反而會像我們一樣,央求著你教我們哩!」

曲姬這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前輩們要自己多加小心的安定公主。但她听李令熙這麼說,又見張依依真的面帶微笑,並無生氣的樣子,根本不像傳聞中那樣刁蠻任性,反而可親得很,便大起了膽子,應道︰「不敢,只要殿下們想學,曲姬定會傾囊相授。」

張依依連忙擺手︰「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你那樣的水準沒個從小練習,沒有十來年的苦工是到不了的。就算你傾囊相授我也學不了,還是算了吧。」又看向李令熙與守秋,奇怪地問道︰「你們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學跳舞?李令熙,你不是最討厭跳舞的嗎?」

聞言,李令熙忽然露出一臉怒容。

看到她這樣,張依依就差不多明白了。李令熙此人平日里雖然愛玩了些,但一直是個很陽光的小姑娘,不常發脾氣。能讓她如此生氣的,只有一人——

「還不是那個程耀南?」李令熙恨屋及烏地瞪了一眼程箏楠︰「你的好三哥!他竟然敢說本縣主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每天出了走貓逗狗,半點正經事兒不會!本縣主便要讓他看看,本縣主是如何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能多出一項舞蹈,亮瞎他的雙眼!」

說這話的時候,她雙手不停地扯著帕子,咬牙切齒,像是把那帕子當成某個人一樣狠狠教訓了。

張依依等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偷笑。

這對歡喜冤家,真不知道何時才能修成正果。

「那守秋嫂嫂你呢?」張依依打趣地問︰「該不會是我那哥哥也嫌棄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吧?他要是敢這樣,我就去告訴母後,讓母後好好教訓他!」

守秋忙道︰「沒有沒有,是我自己……」說到一半,又住了口,雙頰有些粉紅。

倒是難得見她有這般的扭捏之態。張依依好奇心更盛︰「你自己什麼?」

李令熙從自己的狀態里月兌身出來,心直口快地回答︰「是守秋姐姐想學支舞,跳給太子哥哥看呢。」

「閉嘴!」守秋惱羞成怒地說她。

但李令熙不依不饒,一邊擋著她來堵自己嘴的手,一邊笑著說︰「學的還是驚鴻舞呢!」

驚鴻舞,是一支通過舞蹈動作表現鴻雁在空中翱翔的優美形象的舞蹈。而鴻雁一直是忠貞不渝之愛的象征,所以向來有傳言說,女子跳驚鴻舞,是只能給最愛的男子看。可算是女子示愛時最好的舞蹈。

張依依見狀去幫著守秋抓李令熙,撓她癢癢︰「行了,我嫂嫂給我哥哥跳驚鴻舞,有何不可?值得你這樣?你要是嫉妒,那你也去找個人看你跳驚鴻舞唄!」

李令熙一邊笑著躲,一邊不滿道︰「好啊,這還沒過門呢,你們姑嫂倆就合起伙來欺負我,不成!箏楠你快來幫我!」

她叫程箏楠本只是因為四人一起玩鬧慣了,每每兩人合起伙來欺負一人時,那人總要喊來第□□襯。可偏偏她剛剛為了調笑守秋,說出「姑嫂」兩字,這下再找程箏楠來幫忙,竟是有些不打自招的味道。

程箏楠忍俊不禁地應道︰「誒,嫂嫂,我來幫你!」

張依依撐不住地笑了。

守秋也笑得歪倒在一旁宮人身上。

李令熙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們為何如此,登時惱羞成怒,跺腳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不許笑!」

眾人哪里听她,見她們不停地笑,李令熙氣得跳腳,往始作俑者程箏楠撲去︰「都怪你!亂叫什麼?看我不撕了你那張嘴!」

四人鬧做一團,看得一旁的宮人們也偷笑不已。

此番學舞一事,因為這小小插曲而擱淺。因為李令熙最後為了證明自己是「討厭」程耀南,而非喜歡,決定破罐子破摔,不去為了他的一句話學什麼舞蹈了。那小性子一上來,還非得把守秋給拉走,也不許她學。

送走了一干小祖宗的教坊眾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氣,默默地收拾起場地來。

曲姬轉入後堂,方才跳舞出了一身的汗,她準備沐浴一番,換身衣裳。

卻不想,早有一人在後堂斜倚著牆,見她進來,便露出笑容,正是去而復返的張依依。「那個,能教我跳驚鴻舞麼?」

——

今天賞菊宴,與楚留香交情最好的程家二少程俊楠早就告訴過他這場宴的真正目的,而張依依特地交代過程箏楠,讓他務必要去。這之中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

楚留香不敢怠慢,早早地便起了床,穿上一襲月牙白圓領袍,更顯得整個人如芝蘭玉樹,光彩照人。

他出了門,在街角吃了一碗陳嬸做的混沌,充作早飯,才慢悠悠地往程府走去。

長安大街早已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回到長安也有三個多月了,楚留香也漸漸習慣這紛擾的氣氛,何況近來與張依依的感情進展飛快,他心情自然也好,看什麼都覺得順眼。

正路過一首飾攤子,上頭珠翠在清晨的陽光下熠熠發亮,楚留香忽地想起最後幾次見到張依依,她總是戴在鬢間的白玉花簪。不由失笑,原來她從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回應自己,可笑他卻沒有回過神來。

正在此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馬驚了,馬驚了!快快躲開!」

人群登時亂做一團,四散開去。露出一輛奢華馬車,那馬果然似乎被什麼東西所嚇,放聲嘶叫,發了瘋似的往前跑。後面馬車東搖西晃,還從里頭傳出嬰孩哭泣的聲音和女人害怕的叫聲。

又听一人驚恐地叫道︰「快救殿下和小殿下!」

楚留香一看大事不好,連忙去追。但那瘋馬品種極好,腳程極快,饒是楚留香輕功卓絕,也用了十息才追上。楚留香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制服住那匹瘋馬。

便有數人上到馬車前去看車內人是否無恙。

一名身穿家丁服的人連忙跑上前來,感恩戴德,多謝其救了自家主子。又沖馬兒發怒道︰「你這畜生,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楚留香是愛馬之人,聞言皺了皺眉,出聲道︰「這馬極好,突然發瘋肯定事出有因,不如府上仔細查探一番再做權衡?莫要讓良駒白白受苦。」

那人便有些為難地道︰「這……不瞞您說,這可不是小人能夠做得了主的。」

來大堂後,楚留香也發現這個世界特別講究規矩,主僕之間幾乎有難以逾越的鴻溝,不像他那個世界,充滿自由的氣氛。因此他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

「胡說八道什麼?宣城公主府何時出了你這麼個不懂規矩之人?」

一道威嚴的女聲響起,兩人雙雙回頭,只見車簾掀起,一名容貌上佳的婦人含笑看著他們。「公子既是宣城的救命恩人,公子說馬兒無辜,馬兒便是無辜。宣城定會讓人好好照看此馬。」

楚留香沒有想到對方如此通情達理,便笑道︰「夫人心善,定有善報。」

宣城听他叫自己「夫人」,目光又清澈如昔,便知對方沒有認出自己。心中又是遺憾,又是慶幸。

遺憾她思慕多年之人不記得自己,看來當年之事,僅在她一人心中泛起漣漪。慶幸他不記得自己,否則想想彼時年少見面,她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如今,卻已是一幼兒之母。真叫人難以接受。

她幾乎是貪戀地看著他,這人的模樣與記憶之中的樣子並無不同,只是更加成熟,更加沉穩。

楚留香覺得,眼前夫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放肆了,他模了模鼻子,感到一點尷尬。

恰好此時,久等他不到的程俊楠找了過來。「留香,你怎麼還在這?」

原來他叫留香,宣城暗自想。

楚留香解釋道︰「馬驚了,我隨手幫個忙。」

程俊楠點點頭,早就知道楚留香就是這樣遇事就要出手相助的性格。瞥了一眼他所救之人,程俊楠樂了。「宣城公主。」

楚留香這才知道所救之人還是個公主,也跟著行禮。

宣城樂得在心上人面前留下些印象,因此就算介紹的人是最討厭的程家次子,她也是淺笑吟吟。「程二郎,好久不見。」

程俊楠卻無心與其寒暄,急忙道︰「不敢當,二郎與朋友還有要是在身,既然公主無事,我等先告辭了。」

大庭廣眾之下,宣城再舍不得也不好挽留,只得道︰「你們去便是了,今天之事,多謝這位公子了。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楚留香道︰「免貴姓楚,名留香。」

楚留香……

宣城在心中暗自重復。

程俊楠告了辭,拉著楚留香道︰「快走吧,賞菊宴要開始了。」

「嗯。」

賞菊宴?

這三個字在宣城心中引起軒然大波,他們要去賞菊宴?

這賞菊宴說白了,不就是給安定那小賤人挑選駙馬麼?他,他為何要去?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楚留香十成新的衣裳上,心中忽然警鈴大作。一腔恨意與妒意交錯,邪火入侵之下,她幾欲跌倒。身旁侍女連忙喚她,聲音之急切,讓不遠處的程俊楠與楚留香不得不駐足,轉了過來。

宣城見狀,便心生一計,拉著貼身侍女耳語了番,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那侍女哭道︰「殿下,殿下您怎麼了?」又一臉急切地回頭望著楚留香道︰「這位公子,我家殿下只怕是舊疾犯了,須得盡快送回府上就醫,只是這馬咱們委實不敢再用,可否勞駕您為咱們趕上一程?」

楚留香為難。

程俊楠暗自里拉了下他的衣袖,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多管閑事。

就在此時,車廂內又響起方才嬰孩的哭聲,撕心裂肺,叫人不忍听聞。楚留香還是受不住良心的譴責,道︰「好吧。」

程俊楠一臉的不贊同,楚留香與他道︰「見死不救,絕非習武之人該做的。你放心,我去去就回,絕不耽誤。只是要勞煩你在宮門口多等一會兒。」

程俊楠聞言,不禁想到這回遠行中曾多次遇險,若有一次楚留香因了私事棄他于不顧,他都不能活著回來。只得認輸︰「去吧,我等你便是。」

車簾放下,宣城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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