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鐫心
61誓言
一陣黑色勁風旋過副官盧卡,盧卡吸了半截的煙掉在了地上,還來不及作出反應,那陣伴隨軍靴聲的「黑風」已然不見了。
白尹在此住了一段日子,這樣說走就走的,不免有些留戀。她側頭往車窗外回望,就那麼一下,登時瞋目結舌。
「停車!」她動作未出,喊聲已起。
艾德里安轉頭,車後,入目的筆挺軍裝男子,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追趕他們的汽車。眉毛擰成川字,艾德里安保持紳士風度,僅思考了幾秒,立即示意司機停車。
車門打開,白尹才跨出車外,長臂就伸過來,一把將她摟了個正著。
「弗蘭茨……」白尹驚呼。
沙啞嗓音,疲倦姿容,弗蘭茨對她愛恨交雜,但更多的是難舍難分︰「如果你的選擇是這個……那麼,我堅決听從愛的指引,我的選擇不會改變!」
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敲進她的心窩,那些字母圍著心尖兒,一圈又一圈漾開盤旋不散,她分不清是恐懼中的悸動,還是感受到被愛後的應激心理。
白尹讓自己鎮定下來,糾葛掙扎于事無補,什麼都可以忽視和裝蒜,唯有內心的感覺,對他的情/感是難以違背,是避無可避的。
也許,弗蘭茨對她的感/情就是她在這個時代的「劫」,不解開、不直面、不踫撞,一味逃避,一味退縮,帶給當事人的誤解和傷害,這決不是她的原則作風。
埋首他懷里的腦袋遲疑的輕抬,白尹對上弗蘭茨眉目俊逸的臉,清透憂傷的暗沉綠眸,白尹心間的一角忽地崩塌,不知哪里來的柔軟悄悄的浮沉著、拉扯著,然後又噗地一聲沉入心底,沉澱積塊,結成甜蜜……
從心流出的聲音,湛靜中為她做出了決定︰
「弗蘭茨,你有你的事業,你的任務,我有我要做的事情,非常重要,關系到我的誠信和……信譽,現在的我不能待在你的身邊。」
他整個身體一僵,陷入憂郁。漂亮的眸子,壓抑著平靜下的慍色。他周身的寒冷與面容的紳士氣質,糅雜成了矛盾的諷刺,他是愀然無樂的。
時間往前躍動,弗蘭茨輕勾嘴角握住白尹的手。他從緊握的手心,交出那枚白尹再熟悉不過的戒指,他沒有像那日那般霸道的戴在她的手指上,而是鄭重其事的塞入了她的手心。
「那次求婚至今,我一直戴著它從沒有取下。」弗蘭茨展示他的戒指給白尹看,亮閃的光線折射到她的瞳孔里,刺的她不由地眯起眼楮。
他輕撫上她的臉頰,低聲道,「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可以允許你暫時不戴,但請把它帶在身邊,它會給你帶來好運氣!」
「弗……蘭茨!」
她低喚他的名字,閉了閉眼不敢看他。這回,他沒有強迫她戴上,只是讓她收好,作為一件幸運符。沒有其他要求,只有他的請求。
他一直都在為她著想,沒有她所認為的納粹黨/衛軍的不近人情、殘暴凶惡,對她,他從開始的冷若冰霜、厭煩無奈,到現在的彼此貼近、為她情根深種……
而她呢?她是怎麼對待他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他對她的好,她視若無睹;他幾次為她做出的努力和改變,甚至與他現在的信仰有所違背……他能做到如此了,她還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嗎?
她這算什麼呢?去傷害一個為她著想的人麼?是的,他是個納粹分子,可他生來就是納粹嗎?
不!他是人,有血有肉,會嗤笑她,會打趣她,會……喜歡上她……
她相信,弗蘭茨並非十惡不赦、凶殘至極、不可救藥……
白尹忍不住哽咽,她吸了吸鼻子,笑著自己的放縱,可壓制自己的內心,又是何其難過。
找人受委,成為白尹現下的一根肉/刺,就當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也給彼此一個機會吧!
「如果,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如果你能在前線戰場好好活下來,那麼有朝一日,當你我再見,我們可以攜手人生……」
有些羞澀的垂下頭,她驚訝自己的坦白,給了他時間,也給了自己機會,進一步明確情感歸屬。但她說的隱晦了,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沒有。
弗蘭茨愣了一下,旋即眉目一放,他急切的捧起她的小臉,綠眸猶如水洗一般爍閃熠熠。白尹根本不用擔心他會听不明白,他一直都在學習中文,雖然進步很小,但是這些學習足以令他了解白尹這位中國女孩所顯的中國式的委婉語言。
「弗蘭茨,前提是——你對我的感情沒有改變。」她不害臊的補上一句,說完後她自己都驚訝了。
「當然,白尹,我不會改變,我會等待的,我會證明的!」他俯,吻上她的。
「我們該走了,白尹,會趕不上時間。」艾德里安伸出腦袋,對在大街上相擁互吻的男女淡淡地說出了警示。
他面若如常,音色卻冷的猶似到了臘月寒冬,凜冽極風下吹蕩的白毛風,極為刺骨和冰冷。
弗蘭茨喜不自禁的放開白尹,握住她的雙手湊到嘴邊不舍的親吻︰「記住我們的約定,小壞蛋!」
白尹從手掌心里拿出那枚戒指,她輕輕吻著,想到今後戰爭的殘酷與無情,不知道他是否能活下來,這一別後不知他與她還能否再見……白尹的心變得又酸又疼,她不想自己留下遺憾,不想他失望和悲傷。
她漾開笑靨,俏皮的捏著戒指在他眼前左右輕晃︰「我會記著的!」
「再見!」鼻尖微澀,白尹做了大膽舉動,她一步上前吻了吻弗蘭茨好看柔軟的薄唇,當做最後的告別。
在他還懵怔的時候,她跳上汽車,消失在弗蘭茨喜悅未消的視線里。
坐在車里的白尹嘆著氣,望著車窗外不斷後退的房屋、行人、樹木、田野,神思恍然,仿佛做了一場四年多的夢。
希望弗蘭茨能不忘他的本意,做個帶兵打仗、英勇睿智的軍官,而不是成為納粹旗下,殺人如麻的血/腥/屠夫。
「不要忘了委托。」耳邊傳來男中音,依舊是磁性的嗓音,只是尾音透出些許煩悶與無奈。
「嗯,我記得的。」白尹自然而然回應。
又蘑菇了片刻,正打算小睡一會,白尹乍然一驚。
不對……她忽地驚覺,艾德里安對她的叮嚀好生奇怪。
側頭看他,長長的睫毛覆蓋住紫羅蘭的眼楮,正中凹陷的下巴,突顯出臉部線條的剛毅又不失優美,她的視線繼續下移,堅實的胸膛輕微起伏,艾德里安已然睡著了。
白尹自嘲,怕是自己想多了,或許之前她對艾德里安提起過「委托」的事,所以他記上了心,他剛剛僅是好意提醒她一下吧!她哂笑,他不會是師父的。她做任務,師父從來不參與,她的這次委托內容,師父也不知道。
那是因為,「哈特曼爺爺」委托她的時候,在場的只有她和哈特曼兩人而已。
62弗蘭茨(1)
我從一線戰士國防軍,通過父親的好友海因茨叔叔(漢諾威軍校教官),申請調至黨衛軍主(持)國內事務分部。
軍校畢業成績優異,兩次代校參加軍事技能比賽,榮獲銀獎,標準的雅利安人種,我一入黨衛軍,就被上級看好。當負責接收我的黨衛隊中校,看過我的成績和校內外表現,當即決定安排予我一項重要任務。
二話沒說,我接受了這項任務。然而,我並沒有真正收到任務內容,但我可以回到漢諾威待命,直至具體任務下達。
針對猶太人的暴力事件時有發生,我並未阻止手下人參與,甚至我放縱他們對猶太人的種種刁難。二周下來,我的這種放任自流,竟然得到上級嘉獎,軍餃升至上尉,配一副官協助。
夜深人寂,明月懸空,伊人卻不在身伴,個中滋味別樣縈繞。
回憶她落水後的蒼白、失血、冰冷、淚落……浮現我的腦海、眼簾、心尖,渾身仿如芒刺在背。她嫻靜躺在我懷里的模樣,柔軟、清雅、香甜,我有了感覺,可我知道,我絕不能在這個時刻踫她。
不是不想上她,只是這樣要了她後,得到了身,得不到心又有什麼意義?而我十多年的禁谷欠主義,不就成了諷刺我的笑話了麼?
副官盧卡-蒙克,很納悶的問我︰「長官,您為什麼不和其他軍官一起去舞會尋樂子?」
我抽/出一根煙,慢悠悠點上︰「如果有必要,我當然會去。」
他明白我的意思,憋紅了臉,卻依然鼓起勇氣道︰「這樣的舞會雖然沒有高級軍官,不是正規宴會,可是……會見到許多美麗的雅利安女性,您知道的,元首並不阻止我們與她們發生……關系。」
我向他吐了口濃重的煙圈,他輕咳了兩下,煙霧沖到了他,他卻仍舊站的筆挺,只有臉上變的愈發鮮紅。
「如此就沒必要去了。」
他瞪大銀灰眼楮似乎明白了什麼︰「長官,您……您有愛人了?」
我沒有回復他,繼續抽我的煙,裊裊層疊中,我似乎見到了白尹嬌小白淨的臉蛋,心中的思念越加烈火焚燒般的強烈。
一日晚間,我整理衣服的時候,發現內衫胸前袋里少了一樣東西。
「長官,您衣服口袋里的照片,還好沒有落水。」盧卡一臉歉意的遞過來。
我的臉色不好看,沉聲問︰「發現了?」
他傻傻一笑︰「嗯,您的愛人嗎?長的很特別,看起來是東方人哦!」
我的面部表情一僵,將照片鎖入抽屜,只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長官,您一定不知道,我的祖父曾經在東方的中國行商,還被中國人救過性命,祖父一直心存感激,經常在我們面前提起他當年在中國的經歷……簡直神奇的令人向往啊~!」
折起的眉,松散下來,我偏頭看他︰「不討厭中國人?」
「為什麼要討厭?前些年的德國,還流行過中國風呢!難以抗拒的東方魅力……再說他們又不是猶太臭蟲。」
「她是中國人。」
「啊……」他驚訝,「長官,您真厲害啊!在德國的中國少女很少見到……我能理解了。」他笑眯眯。
我挑眉︰「理解什麼?」
「您為什麼看不上其他女人了。」他很是篤定。
「沒有想法?」
「什麼?」他疑惑了,眨巴兩下眼楮,頓時打了個激靈,「我不會的長官,我保證不會把你們的事說出去。」
「憑什麼相信你?」
「我向上帝發誓!」他舉起左手,晃出三指,「還有我們的元首……」
「元首麼?」如果向元首發誓,我想還是算了,他信元首我怎麼可以相信他?
「請您相信我,我會證明的!」
外人看來,這或許是一份危險的賭注,可我居然信了他。
「她在哪呢?」他的眼楮里透出亮光,真切地沒有一絲虛偽。
「不知道……」我苦悶一笑,拍著他的肩膀,「幫我找找她。」隨口一句。
「是,上尉先生!」
他不辱使命,很快便在我來到漢諾威的兩個月時間里找到了白尹。不,應該使用「發現了她」更為恰當。
我又能抱著她跳舞,親吻她,與她相擁了。
很快,上級下達了任務,我粗略看完,草草簽下字,只因我的心思早跑到了她的身上,上面要如何對待那些猶太人與我無關。我親吻她,可她的眼中流露出對猶太人暴力事件的害怕與驚懼,擔憂與痛心,令我非常不愉。她看向我的眼神中默默的抵觸情緒,逃避躲閃,也令我十分不快#
德意日三國開始簽訂《三國同盟協定》。希特勒坐在圓桌正中央,墨索里尼極為不滿。
「今天,我國和意大利,日本……」希特勒開始長篇大論。兩個小時過去了。希特勒還在一個人說的起勁,吐沫亂飛。
「好啦!」墨索里尼站了起來︰「我一世英名,被你吐的滿臉口水。」希特勒此時還不敢得罪意大利︰「那我坐遠點好了。」半個小時又過去了,桌子被吐的濕濕的,文件字都化開了。墨索里尼實在是受不了了︰「唉~!我曾經何時,會想到一個人有這麼多口水。」
日本外相在一旁說︰「有一次。我在柏林的廣場上听希特勒演講。前排的人突然說下雨了。誰知後面的人回答︰不用怕,那是元首的口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