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大人,前面的院子孤可否進去瞧瞧?」
「自是可以。」舞琛彎腰恭敬答道。
守門的兩個僕從見二人欲要進來,慌慌忙忙的跪下迎接。舞琛呵斥他們一聲,又向禹玨堯道;「下人們不懂規矩,還望不要驚擾了殿下。」
「無妨,只是這些人為何如此慌張?」他反口一問,地上跪著的人就更是抖得跟篩糠子似的。
「莫不是都聾了!殿下問話呢,還不快回!」舞琛一聲呵斥。
「回…回老爺的話,少爺…少爺他在…在里面。」
禹玨堯最後是沒有顧及舞琛的稍加阻攔,領著張方欽客客氣氣的進去,算是半個硬闖。走到門口時,房間里面傳出來些許聲音。
院中的一眾僕從見是太子進來,齊刷刷的跪了一地,無一不是惶恐。听著房間里面傳出來的聲音,都騷紅了臉。少爺怎就偏偏挑揀了這個時候行那種事,白日.宣.yin的讓這太子殿下怎麼看,實在是尷尬。
房中卻並沒有春景撩人,反是幾分血濺激烈。年華手臂滲出大片鮮血,踉蹌著翻下床,手里緊緊握著帶血的銀花珠簪。她身上的白襟內襯已經被撕扯了大半,露出大片白女敕肌膚,里面穿的青衣繡花肚兜清晰可見。
舞元鍇看著年華瘋癲的模樣,只覺得這女子真是被逼急了,竟想要自殘喚回意志。方才年華舉手往肩上刺去時,他一時反應不過,待回神後才看到她已經爬到了門口。
年華邊退邊手抖拿著簪子對他,肩上的劇烈痛感一遍一遍提醒著她要保持清醒。舞元鍇未必就敢真的殺了她,那日在園中他已經知道自己是蘭台官員,自己若死在淮南,舞雪檀作為掌事女官必受牽連。可她哪里猜的到,舞元鍇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因為他們舞家如今便是連整個朝廷都不放在眼中。
舞元鍇也凌亂著衣衫走下床來,像是貓捉耗子的神情,看著她道;「你倒是夠烈性的,不錯。爺本來想著玩兒後就將你丟給後山的那些人,也讓他們嘗嘗鮮活。如今倒是有點不舍了,也罷,待本少爺玩膩之後再作打算吧。」說完一步步緊逼向前。
年華腦袋再次沉昏再也思索不出什麼東西了,只是一點點後退,手里的簪子還滴著她的鮮血。突然猛一揚手,往肩上傷口再次狠狠刺去。這次只比第一次要痛上百倍千倍,傷口被戳破翻爛,頓時血涌的更加洶涌,將整個衣襟都浸透濡濕。但痛感越是清晰,麻藥的功效的就越是減退,神智力氣也就稍微恢復。
舞元鍇當真是想不到年華會如此決絕,竟對自己下此狠手。不過這倒是個聰明的法子,她本可用那簪子趁他不備時桶上,但是頂多就會傷他皮肉,還容易將他惹怒,于她就更是不利。可是這又如何,任誰今天都不會救了她去。再一抬眼,發現女子扶著門框要強撐著站起來推門。
禹玨堯走至門口時,門突然就開了,一個女子就那麼直直的倒在他懷中。他雙手觸到鮮血,女子頭發凌亂覆面,但依舊是看的出是他府中的小謀士。再一抬頭看見房中的舞元鍇,一瞬間明了,眸中怒火頓生。
年華推了門後再無力氣,只模模糊糊看見了禹玨堯的臉,似是在夢中。強撐的意志卻不由自主的崩塌瓦解。這個胸膛懷抱,她只待過一次,可為何如此熟悉?
舞琛見此情形,立刻跪地俯首;「老夫教子無方,小兒做出這等丑事,還請殿下責罰!」他只道已經將年言陽與薛轉走,不想竟是還有個年華在這里。如若記得不錯,那日檀兒曾說過,這女子是蘭台的人。
舞元鍇見此情形僵在原地,見舞琛跪下後,也立刻跪地。卻是被太子散發出來的駭人氣場怵的不敢開口說一個求饒的字。
張方欽見年華衣衫那副模樣,太子又是動了真怒,忙解下自己身上的外罩給年華披上。正想開口說些什麼,突然就有一名僕人從外面進來園子。
「殿下,老爺。小姐的馬在路上受了驚嚇,將小姐摔了下來,如今…如今傷在半路」
舞琛與舞元鍇具是一驚,有些擔憂。舞琛先是抬頭看禹玨堯神色,畢竟這舞元鍇的事他還未有發話。卻見禹玨堯神色更是凝重,盯著回報的僕從,那眸子里似是頭發怒的野獸隨時就要奔出。
張方欽跟在閣老身邊許久,對太子與這舞家的小姐的事知曉一點,看這情形便立刻道;「殿下,不如將年姑娘交給我,舞小姐那里也很是緊要。」
禹玨堯低頭看看懷中的年華,手緊了幾分力道,卻突然也感覺到懷中女子抓他胸前衣衫的手也緊了幾分,她還听的到。
「可…不可以別去,當我求…你。」懷中的人喘著氣說出幾個字。肩上的傷越來越痛,麻藥已經消了大半。
那天所有的人她後來都淡忘了,甚至連舞元鍇都不曾記得。卻怎麼也忘不了那道離去的背影,是如何的堅硬決絕,沒有絲毫猶豫。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第一次嘗到錐心蝕骨的痛。因著都是第一次,所以有些麻木生疏,沒有排山倒海的將她傾倒,反倒是一點點在心尖疊加,直至吞沒了那顆愛人的心。
或許這就是愛與不愛。謀士權衡的是人心利弊,是把藏于袖中的匕首。情人纏綿的是真心以換,是護在手中的珍珠。匕首壞了可以換,珍珠碎了卻再也不能獨一無二。但她或許連匕首都不是,瘠地之泥罷了。
日後你說,將我丟在那里是你一生最後悔的決定。可是時光不能倒流,後悔二字只是最蒼白無力的挽留——
禹玨堯找到舞雪檀的時候,她正倚在一顆樹上,身旁有幾名僕從,還有一位大夫,應是匆忙請來的。大夫告訴他傷勢不重,只是小腿骨折,靜養些時日便可。他懸著的心稍稍放心,看著旁邊的美麗女子。
舞雪檀見他來了,也是眸中泛出點點歡喜;「阿堯,你來了。我知你終歸是顧念我的,我很歡喜。」
禹玨堯並未立刻回她,只緊緊盯著她,眸底幽邃。這個女子從來都是驕傲的,二人處在一起時,她常常矜持的讓他無可奈何,能說出這樣軟話的時候著實不多。他從前也盼她能像平常女子一樣,向他撒嬌索取,而不是總自持端莊。
「孤送你回去。」終是淡淡開口,彎腰想要抱起她,卻被她一手推開。
他眸底的計量深意她都看見了,他以前從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即便是貴為太子,妃子眾多,卻只肯討她一人歡顏。從小的禮數教養她一直遵循,此時卻是再也壓抑不住,大聲吼出來;「你以為我就不為難麼!那是我的家,我的親人!叔父從小待我如親生女兒,族人們憐我幼年喪父喪母,對我最是寵惜。我知他們惡性昭昭,不比譚家的罪輕,可我又能怎樣!難道真要我大義滅親幫著你覆了舞家麼,你為何不能為了我放過他們。阿堯,你我何時走到這種地步了。」話音最後,都化為哭腔,聲聲淒苦撕心。
禹玨堯似是沒想到她會這般喊叫,一時抱她的動作也僵硬幾分,神色顯現出些許痛心。
她一臉的悲坳,不再盯著他,只垂下目光喃喃自言自語道;「也罷,也罷。你既是鐵了心要害我家破人亡,便由得你去了。只是既然舞家沒了,我又何苦去作那無根的浮萍,隨著叔父去了便是。」
他听她如此言語,瞬間生怒,掐住女子肩膀低沉道;「莫要威脅孤!這世上誰死去都行,唯獨你不可以。」說完卻是強硬著抱起不再反抗的女子。
剛走兩步時,邢鐸不知從哪處竄出來,伏在他耳邊道;「殿下,顧侯傳來消息,找到後山舞琛藏兵的地方了。另外顧侯的人還發現,鬼才公子與薛老也被轉移到後山了。」
這聲音小,周圍的人听不見,可是在禹玨堯懷中的舞雪檀卻是听得清楚。藏兵!為何邢鐸會此番說法,舞府別院後到底有些什麼。還有顧侯,他為何會在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