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面頓了頓,答道︰「確實有人向來討要過那種毒/藥,而且……是我親手交出去的。」
阿瑾一愣。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了︰依照聶瞳的個性,確實不會隨隨便便把那藥給一個上門的陌生人。可鐵面會——如果有人帶著獨屬于紅蓮城的毒/藥在外面害死了人,就會有阿瑾那樣的人循著那藥查上門來,那麼,紅蓮城的秘密才有可能被其他人知道……
阿瑾也確實如同鐵面期望的那樣,來找紅蓮城了。只不過,巧合的是︰那時候傾央病了,聶瞳為了找人治好她,主動找上了阿瑾。
命運總是錯亂,同時又總是意外的巧合。
「你還記得向你討藥的人是誰嗎?」阿瑾又問。
「是個年輕姑娘。」鐵面想了想,末了,又補充一句,「長得很漂亮,但眼神很淡、很冷。」
眼神很淡、很冷……阿瑾面上一微微怔,似是想起了什麼。
「不過,她不是自己要用那毒/藥。」鐵面又說道,「她當時說,有一個她認識的唐公子可能需要這種藥,她只是提前為他準備而已。」
「是嗎……」阿瑾神色有些恍惚,已經顧不上他後面的話了。
唐公子……那不就是邊陽侯的兒子嗎?那女人是有意把矛頭指向邊陽候的兒子,還是……確實如此?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鐵面看著她,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有深究。
「哦,沒有了。」阿瑾扯了扯唇,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了傾央的身上,作為最後的告別,「你們好好照顧她吧。」
「嗯。」鐵面點頭,轉身去看桑晚。
桑晚沒有回應,只顧自緩緩走到傾央的身邊,然後,俯身慢慢抱起了她。目光里有不著痕跡的疼痛,以及少有的溫柔和平靜。
阿瑾看著這個男人,心里覺得有些難過,但同時又有一種許久未有的放松感和滿足感。
其實……如果傾央沒有遭受這些苦難,或許桑晚根本不會給自己原諒她的機會吧。畢竟,他是一個自尊心那麼強的人,而且有那麼多曾經站在他背後的人都死在了那場動亂里面。
所以,傾央雖然受到了命運的懲罰,但卻也沒有白白遭受這懲罰,她換來了這個已經傷痕累累的男人對她的再一次心軟。
桑晚抱著懷里那個柔軟而無比脆弱的女子,最後只淡淡看了一眼阿瑾,口中吐出再輕淡不過的一句︰「謝謝。」他並不擅長說那兩個字。
阿瑾的唇角卻不由微微上揚。
「阿瑾姑娘,再見了。」鐵面亦對她點頭表示感謝和告別。
「再見。」阿瑾輕笑,目送他們離開。
說是再見,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再見的可能性了吧?這個城,或許是他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交集。
……
「阿瑾姑娘,別來無恙啊。」
——剛目送桑晚和鐵面離開,轉個頭的功夫,阿瑾便又看到那個縴瘦頎長的熟悉身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只不過,他這回的出現是在阿瑾意料之中的。
「你倒是聰明得很。」阿瑾淡淡瞥他一眼,「等到別人把事情都了結了,你才干干淨淨地出場。」
一襲白衣的年輕男子柳眉修長,鳳目含波,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樣子看上去既清悠又淡泊,確實和這一面黑森森一面又透著火光的樹林有些不搭,他頗是無奈地道一句︰「干干淨淨也是我的錯?」
阿瑾忍不住白他一眼。他明知道她這句話的重點不是這個。
男子絲毫不在意她的嫌棄,繼續悠悠問一句︰「阿瑾姑娘,我白白幫了你一回,你打算怎麼回報我?」
「回報?」阿瑾警惕看他一眼,「你想要什麼回報?」
男子卻只盯著阿瑾的臉,一時沒有說話,映著深黑廣袤夜色的眼底流光輕轉,既妖冶又清肆,讓人看得不由有些出神。
「陪我一起去救人可好?」
「救人?」阿瑾神色一愣,口中輕輕咀嚼了二字,似是覺得有些好笑,不由玩笑般嘲諷一句,「你的長相太過清冷涼薄,看上去不像是個喜歡做這種事的人。」
「人都說︰人不可貌相。」他眼底依舊含笑,溫潤中似乎還悄悄藏了一絲惑人的亮光。
「人還說︰相由心生。」阿瑾回一句。
「我長得像壞人?」他靠近她的臉,輕輕挑眉,眼中清華愈顯深邃魅惑。
阿瑾看著那張近在咫尺又美貌動人的臉,下意識地輕輕咽了一下口水,張口卻肯定地說道︰「不像好人。」
「那你是好人?」他退開身去,微微眯眼,像是認真地打量著她,輕笑反問一句。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嘲諷。
阿瑾微微一愣,又想起紅蓮城里的那一干事情,遂狠狠瞥他一眼︰「是誰讓我大半夜把一個沒死的姑娘活活埋進土底下的?又是誰含著笑把那份迷藥親自交到我手心上的?」語氣頗是怨憤。
「那女孩沒死啊?」他听了之後佯裝吃驚地反問了一句,可那雙灰瞳里邊分明只有笑意沒有半點驚訝。
「現在是死了,被我殺了。」阿瑾冷冷回他一句。
他輕輕嘖一聲,隨口評價一句︰「真狠。」
阿瑾簡直懶得再和他說話。能悠悠然看鬧劇一般把這一整場戲全部看完,並且在她顫抖著雙手把蓮欣埋進土里去的那個夜晚,只作為局外人默默旁觀、欣賞的人——也能說她狠?
「喂。」他卻突然又輕輕喚了她一聲,像是漫不經心般兀然問了一句,「你想去見更多的同類嗎?」
阿瑾神色飄了一下,下意識蹙眉︰「什麼意思?」
「這世上和你擁有同樣血統的人,不只桑晚而已。」
「……那又怎麼樣?」
「在這個世上,還存在著和你一樣的同類,他們正在不同的角落里,忍受著既相似又不同的痛苦。可他們都以為自己只是一個人,孤獨地掙扎在黑暗里,期冀著能有人去救他們……」他輕喃般說道。從唇間吐出的氣息混著夜晚寒涼的空氣,帶出一種既像誘惑又像嘆息的意味。
阿瑾沉默許久,最後忍不住問︰「可這和你有什麼關系?你也是……我們中的一員嗎?」
「這個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可以救你、救他們。」他帶笑的眼底毫無預兆地閃過一絲銳利的細光,話語變得緩慢,最後幾乎一字一頓地說道,「——真正的救贖。」
聲音清洌似琉璃劃過冰面,冷徹,卻蠱惑。
「你不是音析?」
在兩人之間經過一段頗長的沉默對視之後,阿瑾卻終于驀地問了這樣一句。
他聞言不由發笑︰「你非要執著于我是誰嗎?」
阿瑾打量似地撇他一眼,頗為傲慢地說道,「——如果你不吝于告訴我你的真名的話,我或許可以考慮和你同行。」
他笑笑,無所謂地從唇間吐出二字︰「洛弧。」
「這回是真名?」她斜眼看著他,似乎仍然不信。
「名字不過一個代號而已,沒有那麼重要。」他態度坦然,看上去應該沒有再隱瞞。
「好吧,洛弧。」阿瑾隨口叫他一聲,道,「今夜就當我們第一次認識吧。」
他點頭微笑,看上去……像只彬彬有禮的狐狸︰「好,阿瑾姑娘。」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我的請求吧?」他又問。
「隨便吧。」阿瑾想反正自己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一人飄是飄,兩人飄也是飄,倒也無所謂,不過隨即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立馬轉了話頭,「不行!我還要去找你之前和我提到過的那位珞姑娘,我剛剛問了鐵面,那毒死邊陽王的毒/藥多半就是出自她手上的,我得找她來證明我的清白。」
「急什麼?」洛弧悠悠然笑一句,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之前也告訴過你,我早晚還會和她踫上的,到時候你自然能向她討要回你的名聲。」
「到時候,什麼時候?」
「都說了別急。」他像是欣賞般看著她不斷追問的模樣,明明勾著唇角,卻愈加讓人看不明白他的神色。
「哼,姑且相信你。」阿瑾轉過頭,懶得與他再做無謂周旋。剛向前走了幾步,卻突然又回頭問他一句︰「你為什麼偏偏挑了了我?」
仍站在原地的洛弧動了動眉,眼里似笑非笑,「因為打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有意思——心底藏著的東西和表面所呈現的東西差那麼多,這種人一般來說都很有意思。」
阿瑾一愣,神色有些難看。
「而且,你是個醫女,顯然有利于我們打入接下去要去的那個地方。」洛弧又道一句。
「接下去要去地方?」她挑眉。
「對。」
「哪里?」
「沉月國王城,詌uo住!卑簿駁囊估錚?チ秈?先ё斐5牡統梁兔岳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