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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往前前進,周圍的樹木高大茂密依舊,但濃郁的黑暗卻不復存在,它被柔和的光芒推開,散發著幽幽藍光的細碎花朵,像是散落在地上的小裝飾燈,它們鋪成了一條通向不知何方且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彩蝶飛了兩圈,不肯再前進了。

卡爾朝它點點頭,緩緩走上了這條小路。

林恆對著樹上的猴子嘰嘰歪歪了大半天,它終于受不了這個神經質的獸人雌性,**一扭,懶洋洋地爬走了。

「哎哎哎,猴兄!」林恆有些傷心地想要挽留一下這個無情的小家伙,卻完全被無視掉了。

要離開的猴終究是攔不住的,林恆躺在干草上悠悠地嘆了口氣,卻驀然發現那個歌聲突然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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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靠近了這株在黑暗中散發著淺淺綠光的樹木,它的枝干粗壯到十幾個獸人合抱都攏不過來,粗糙的樹皮褶皺得就像將死老嫗的面龐,但它的枝葉卻濃密擁擠得充滿了生機。它的高度在所有的樹木中並不突出,卻也高達二十米了。

它沉默地看著卡爾,卡爾也沉默地看著他。

這株狂風暴雨都撼動不了枝干,細雨微風也不會擺動樹葉的古老大樹,在卡爾到來凝視它的時候,像是致意一樣,所有的樹葉‘刷刷’地響起來了。

卡爾伸出手來,緩緩模了模它的枝干,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一樣,低聲道︰「我見過你……」

在傳承里……

樹葉搖擺得更甚,像是愉悅得厲害,它散發的綠光隨著枝葉的晃動強盛了一些,點亮了所有沉寂無邊的夜色。

而那些隨著卡爾的到來都隱匿躲藏起來的鳥叫蟲鳴,像是接收到了什麼訊號,驀然奏響!

還有那些隱藏在樹葉里,數以萬計的螢火蟲,也抖抖輕薄的翅膀,展翅飛了出來。

這是一場浩大的盛宴,銀河從古樹的枝干傾瀉而出,以勢不可擋之姿奔涌進了這片靜謐而美麗的森林里,只為了迎接一個被期待已久的客人。

每一顆墜落的星星都是歡欣,每一聲動情的歌唱都是思念。

卡爾仰頭看著這幅景象,平直的唇角力度微微放松,他的音色溫和︰「謝謝。」

卡爾又模了模它的枝干,以前換鹽的時候他從不曾經過樹族。從他成年開始,時斷時續,朦朧模糊,甚至只是一些片段的傳承記憶,隨著林出現在他的生命里,漸漸開始揭開面紗,也越來越清晰。

一切就像是一個開關,從按下的那一刻,一種力量推著他往一個前所未知的方向行進,看不見的線要把他曾經深藏的所有疑惑全部解開……

如果這就是命運……

卡爾垂眸,他欣然接受。

「您來了。」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

卡爾循聲望去,一個樹族老人正看著他,好像等待已久。

他看著卡爾,目光嘆息又充滿釋然道︰「您終于來了。」

他的綠發已經顏色駁雜了,綠色的眼眸卻依舊明淨到毫不渾濁,拄著一根拐杖,頭上戴著樹族祭祀的頭飾,褶皺深深得就像他所撫模著的樹皮。

卡爾轉過身,面對著樹族祭祀︰「我應約而來」

祭祀點點頭,雖然已經蒼老,卻精神矍鑠,他笑了笑,看向古樹︰「我算到了您要來,卻沒想到等了這麼久。」

直到前段時間他才卜算出神眷者要來的大體日期,這才把雕好的紋骨交給了葉子。只要是真正的神眷者,那所謂的最後遺族,一定能夠听到古樹的召喚,也一定能夠發現那個紋骨的區別。

卡爾模到的那個紋骨和以前的那個紋骨不一樣,它在呼喚著他,卻毫無痛苦。

「紋骨是假的?」卡爾跟在了祭祀的身後,問道。

祭祀搖搖頭︰「並不,我所知甚少,您的父親和母父還在時,曾經特意到過這里,我們樹族閉目塞听,沒能參與什麼事。」

「我再次知曉消息已經是事情過去很久了,起初我什麼都佔卜不到,以為神眷者已經滅絕,但拉烏爾告訴我,神眷者沒有絕跡。」

拉烏爾就是那顆古老的大樹。

「它告訴過我,您的先祖親手栽種了它,而它孕育了這片森林。」

「彩蝶其實是拉烏爾的使者,他生活在這里已經萬年了,我幼時有幸看到了拉烏爾,長大後成為了樹族的祭祀。拉烏爾大多數時候都在沉睡,您的父親和母父剛來到這里時,它醒過一次。他們出事後,它也醒過一次,並讓我去找您親人的遺骨,然後就又陷入了沉睡。您今天來,它才又醒了這麼久來的第一次。」

「拉烏爾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樹族祭祀有些傷感︰「我能感覺到,它的力量越來越微弱了……」

「樹族的力量太弱小了,我只拿到一塊紋骨,就在葉子身上。」樹族祭祀帶他走到了一間小木屋,竟然就建在拉烏爾的背後。

「他們在這里住過,這是您母父建起來的。」

祭祀站在門外,並沒有動,只是推開門示意卡爾單獨進去。

屋子很窄小,粗大枝干削成的木板下面還有四個支柱,上面鋪著獸皮,貌似是睡覺的地方。旁邊還有幾個小木墩,有高的有低的,木墩上擺著一些奇怪的器皿,里面的東西已經變成了灰色和黑色,大約是因為放置太久了的原因。

卡爾剛轉頭就被畫在屋壁上的一幅畫吸引住了目光,他能猜出來這畫原本一定有顏色,只是褪去了,或許那些器皿里裝的就是顏料。

一只巨大的野獸松松地攏著一個雌性,他垂頭看向自己的雌性,以保護性的姿勢捍衛著他,脊背卻放松又溫順地趴在地面上。

那雙強健而有力,漂亮而優雅的巨大羽翼就從他的背後伸展開來,平鋪在地面上,似乎是在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它的姿態極其溫柔,半抬起一只前爪似乎是要去撫模愛人或者是自己的孩子……

雌性笑得很開心,他的幸福穿過這幅畫作鮮活地呈現在了每個觀者的面前,叫人忍不住也想要和他一起笑起來。他的頭頂還趴著一個毛茸茸的小家伙,大睜著眼楮,無辜地望著前方,除了沒有翅膀,根本就是大野獸的縮小版……

毫無疑問,這是一幅畫出來的全家福,他們十分地……十分地幸福。

而卡爾無比確定那那只雄性獸人的眼楮一定是海藍色,和他一樣的海藍色。

他的目光顫了顫,這種顫抖迅速蔓延到了他的指尖,他的全身,他想要控制住自己的顫抖,卻無能為力。

他按住自己的指尖,深吸了一口氣,坐到了木墩上,緩緩把頭埋進了手掌中。

一種比觸模到紋骨還要深刻的痛苦在他的內心灼燒起來,它們席卷過他的四肢百骸,席卷過他的所有懷疑,要把他軟弱的前半生全部打碎。

記憶和不完整的傳承里沒有真相,他恨透了這種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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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

卡爾動了動身子,輕輕地‘嗯’了一聲。他站起身,竟有些舍不得邁開步子,他的目光又轉向牆上的畫,卻注意到畫的左下角寫著幾個小符號。

卡爾湊近看了看。

良久未動……

「您好了嗎?」外面的樹族祭祀催促了一聲。

卡爾走出了木屋,祭祀關上門,一夜的時間他仿佛蒼老了很多,他看著卡爾道︰「您以後可以隨時回來看,我知道您現在有要緊事,不便久留,這屋子我和拉烏爾一定替您守好。」

樹族祭祀又看向拉烏爾,拉烏爾已經沉睡了,在所有的樹木中間,它變得稀疏平常,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光芒和靈性。

「它醒來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昨晚已經是最長的一次了,以前都是說兩句就突然睡過去了。」樹族祭祀模模拉烏爾的樹皮。

他看向卡爾,轉述拉烏爾的話:「拉烏爾說他很抱歉,因為您的先祖很早搬到了另一片大陸生存,它扎根的範圍太小,能告訴你的太少。」

「但……」祭祀沉默了一下,他的內心並不平靜,卻如實地告訴卡爾:「它說這個世界沒有……獸神。」

這個以獸神為最至高無上神明的世界,其實壓根就不存在最強大的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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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回去的時候,林還睡得正熟。

他把采來的果子放到一邊,扒拉著火堆,讓周圍的溫度再高一些。

然後湊近熟睡的林恆,小心地抹去他腿上殘留的血跡。

他學著林恆把蘑菇串起來,抹上果汁,放置在火上烤。

昨晚被他嚇跑的小猴子被氣味勾得又跑了過來,小猴子還以為是昨晚那個雌性獸人要兌現他的諾言了。結果它跑過來一看,烤串的竟然是那個可怕到讓他撞樹的雄性!

卡爾抬眼看了它一眼,它嚇得一縮,想要溜之大吉。

卡爾沒說話,卻抬手把手里的蘑菇串遞向了那只小猴子的方向。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昨天就是這只小猴子被他嚇跑了,而林當時正要遞給它這個蘑菇串。

看那只小猴子不肯過來,卡爾對動物怕他這件事早已經習以為常。他拿著蘑菇串站起來,走到了樹下。樹上的猴子嗖一下地跑走了,樣子如臨大敵,卻又在另一棵樹上停住了,然後警惕地看著卡爾。

卡爾踮起腳,拉住一節枝干,小心地把蘑菇串卡在了樹枝上,然後又坐回了火堆旁,目不斜視。

小猴子觀察了好一會兒,撓撓耳朵,小心地又蹦回了原來的那棵樹,猶豫地往下爬,往下爬一步,它就看一看卡爾,再爬一步,再看看卡爾。直到它終于模到了它想了一晚上的東西,它高興地飛速竄到了樹頂,打算好好享受一下。

林恆戲謔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可是答應給它兩串的。」

卡爾聞言頓了一下,他沉默地點點頭,拿著剛烤好的蘑菇串,站起來想像剛才一樣給小猴子塞到樹枝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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