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管好綠生,不讓他咋呼。
天色逐漸黑起來,沉沉的暮色壓近了深邃的叢林，他們也打算停下來休息了。
明亮的篝火被燃起，幾只喜愛火光、又不怕人的小猴子竄了過來，躲在樹頂好奇地看著下面林恆一行人。
林恆把蘑菇串起來，隨手涂了點果汁,串在火上烤了烤，他嘗了一口，還怪好吃的。
「卡爾，卡爾！」林恆舉著東西叫道。
晚上露水深重,雖然林恆穿得還蠻厚實的,但卡爾還是怕他受涼,正打算去找點東西給他鋪一下。一听見林恆叫他，他要離開的步子就又轉了回來。
葉子往火里添了塊木頭,說道︰「族內領地不許獸人獸形通行，怕會擾亂這一片的秩序。所以我們得走出去,我們的速度很快，不用幾天你們就能出去了。」
卡爾走向林恆︰「怎麼？」
林恆笑眯眯道︰「你嘗嘗！」
他舉著東西遞到卡爾的嘴邊，卡爾頓了一下,俯，撥住自己的長發,輕輕咬了一口。
林恆看著卡爾,用目光詢問他味道怎麼樣。
卡爾細細嚼了嚼,很配合地點點頭︰「好吃。」
「你們也嘗嘗？」林恆隨口問到,手里已經自發地給每個人都烤了一串。
綠生格外高興，他像是很少和這麼多人圍在火堆旁玩過一樣，吵著要和他們玩族里一個游戲。葉子不許它鬧，他小心地看著林恆的臉色，似乎在等什麼一樣。
林恆看他總盯著自己看，不由得覺得很奇怪，模了模臉，疑惑地問︰「我臉上有東西？」
葉子急忙搖頭︰「沒有，沒有。」
綠生接過林恆遞給他的食物，看葉子總看向林恆，咬著蘑菇陰陽怪氣地說︰「當然是看林那麼美，他移不開眼楮啊！」
葉子被他弄得下不來台，臉色發紅地訓斥︰「胡…胡說八道什麼！」
綠生不爽地哼了一聲，撕咬的力度有些大。
葉子看了看天色，突然站起來想要扯起綠生，綠生大叫︰「啊啊啊，干嘛啊，我不想起來！」
葉子不管他拒絕，強制性地把他拉起來。
他又看向簡離，似乎想把他也一起帶走，簡離會看人眼色，知趣地站起來︰「你們去哪里，算我一個。」
卡爾不知道去哪里了，林恆坐在火堆旁，看大家都站起來了，也下意識站起來︰「這麼晚了，你們要去哪兒？」
「林，你在這里等等卡爾吧，我帶他們去采點東西吃，可能會晚點回來，你們不用著急。」葉子笑了笑，死扯著哇哇大叫的綠生，目光里透露著某種需要林恆心領神會的東西。
「哎，著急什麼？」
葉子甚至都來不及回答，急匆匆地領著兩個人走了。
林恆撓撓腦袋坐下來，什麼啊？
他又舉起一串烤蘑菇，可能是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原因。雖然在樹族的領地他不會有什麼危險，但他總覺得周圍太過安靜到有些難受。
林恆正發著怔，一道黃色身影突然略過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手里的蘑菇串搶走了。
林恆回神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然後望向不遠處那只全身金色，頭頂卻有一簇黑色毛發的小猴子。
它似乎有些慌張卻並不畏懼，飛速地竄上了另一棵樹，抱著林恆的蘑菇串吃得好不開心。
林恆笑了一聲，重新拿起了一串，伸向樹上的另一只眼含熱切的小猴子詢問道:「喏，兄弟，你也來一個？」
那小猴子似乎有些掙扎，它叫了兩聲，又抓耳撓腮地咧了咧嘴，糾結地眨巴了兩下眼楮，還是抵不住誘惑，慢悠悠地想往下爬。
爬到離林恆還有兩米的地方，本來都快下來的它箭一般地又竄回去了，慌不擇路地得甚至還撞到了樹叉。
林恆有些遺憾地‘嘖’了一聲，又替它疼得‘嘶’了一聲。
「其他人呢？」卡爾把柴枝放在一旁問道。
原來是卡爾回來了，林恆回頭:「不知道，葉子拉著他們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還讓咱倆不要著急。」
「我覺得葉子一下午都不對勁，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卡爾搖了搖頭:「不知道。」
林恆看他表情一如往常，肯定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就只好暫時把這事情放到一邊去了。
晃來晃去的火苗讓林恆有些困倦，他揉揉眼楮，抱住腿，把頭埋在臂彎里。
篝火把周圍照得熱烘烘的，橙黃色的光把卡爾的海藍色眼楮染上了一抹濃郁的青色，火光越燃越小，坐在火堆旁的卡爾卻不添柴了。
林恆趴在自己的臂彎小憩一會兒，他昏昏欲睡地抬起臉，看卡爾坐在猩紅的火堆余燼旁，眼楮看向夜色深處，暗色濃重，間或的蟲鳴把周圍襯托得更為寂寥，他看不清楚卡爾的表情，因為迷糊，聲音又低又含糊地問道:「卡爾，怎麼不添柴了？
卡爾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怕驚擾了他︰「冷了？」
林恆搖搖頭，這不是冷的季節，而且他穿的嚴實，沒有睡得太死，所以不覺得冷。
林恆打了個哈欠︰「都什麼時候了，他們還不回來嗎？」
「嗯。」卡爾應了一聲。
他撥弄了下火堆，幾點火星悠悠地飄起來，他往下添了點細軟的干草，又添了一些柴火，湊近慢慢地吹了幾口氣。
微弱的火光驀然亮起來，卡爾看向林恆︰「困嗎？」
卡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然鋪好了干草，林恆站起來笑了笑，伸了個懶腰︰「我還以為自己睡得不沉，竟然過了這麼長時間嗎？」
「不長，一小會兒。」
林恆點頭擺手︰「那我睡了，你也趕緊休息。」
卡爾頷首，依言又加了兩塊柴火。
林恆放松地躺下去，滿足地喟嘆一聲，閉上了眼楮。
等林恆的呼吸均勻悠長起來，卡爾才站起身，他放輕步子湊近林恆的腿看了看傷口，小心地劃破指月復，把血液滴在林恆好的差不多的傷疤上。
林恆因為腿癢下意識動了動腿，想要摩擦腿部發癢的皮膚，卡爾按住他要亂動的腿，安撫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腰際，起身走進了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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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一只彩蝶輕輕飛了過來，這只仿若童話中仙子化身而成的蝴蝶，身披月光，灑落一地的熒光，姿態優雅又輕盈，在黑暗靜謐的森林中，像是神明派出的使者。
它飛出一道弧度流暢的曲線，似乎是想牽引著卡爾往什麼地方去。
「有勞了。」卡爾並不猶豫地跟上它。
于此同時——
躺在干草堆上的林恆慢慢睜開了眼楮。
他對上樹上望著他的小猴子的目光，輕輕笑了一聲︰「你是沒吃到串的那一只，怎麼，還惦記著呢？」
小猴子撓了撓頭，林恆小心地不想抖落自己腿上的鮮血，懶洋洋地偏了偏頭︰「你听見了嗎？」
听不清楚歌詞的哼唱聲，已經響了好久了，從夜色降臨開始。
林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模模眉角，笑眯眯寬慰那只猴子︰「我現在不方便動，這樣吧，你要是願意，明天早上我給你兩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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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的腳步越深入，縹緲的歌聲愈加清晰，歌詞也愈加清楚起來。
他的神色莫測，抿緊的唇瓣用力到幾乎蒼白。
吟唱聲低沉蒼涼，並沒有具體的方位，甚至都沒有具體的性別。
這聲音穿過了森林中所有的喧囂，穿過了所有逝去的時光，穿過了深重的層層迷霧，仿佛訴說一個故事又或者要揭開一層謎底一般，它緩緩唱道——
生和死，
循環不息；
來或走，
無法抗拒；
愛與恨，
早已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