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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在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請支持正版!  兩年前, 端木箏從家中離開時只告訴她要去楚國王都辦一件事,或許要很久才能回來, 其余的再沒有透露, 她隱約覺得事有蹊蹺, 卻無從查起,直到端木箏斷了聯系,她暗中打听了好些天之後決定離開西夷去尋她, 臨走時卻突然遭到不明身份之人的阻擊, 她利用陣術躲過一劫,然後就開始了逃亡之路。

西夷國土並不算大, 從王城到邊關快馬加鞭只需半個月,可為了躲避追兵和埋伏的人岳凌兮足足用了兩倍的時間, 到達蒙城時已是筋疲力竭, 即便如此, 意念卻沒有一刻停止沸騰。

回到楚國, 是她期盼了十年之久的事情。

這些年不是沒有起過這個念頭, 有時夜里睡不著覺,她獨坐窗前仰望著懸掛在燕然山尖上的明月, 想起她景仰的木蘭將軍當年也是從這里拔營回朝, 歸家的念頭便如野草藤蔓般瘋長, 可再一想到與她相依為命的端木箏, 一切又都煙消雲散了。

現在好了, 她已經回來了, 等找到端木箏她會說服她也留下,自此以後離西夷十萬八千里遠,不必再受那人的禁錮。然而眼下她所知甚少,只打听到那些人聯系她的方式,也不知道還用不用得上,所以她心里也沒底,權當死馬做活馬醫了。

十日前,她來到城郊的某座破廟,留下了只有端木箏才看得懂的記號,算算日子,今天也該收到回應了,于是她披上深色斗篷從南門出了城。

夏季天干物燥,容易引起火災,所以入夜之後城中的勾欄瓦舍都要閉門滅燈,更不準燃放大型煙花,與所有坊市一起實行宵禁。如此一來,城門自然早早就關了,所以岳凌兮每次都不敢多加停留,但今天不同,直至戌時她都還沒有離開。

一直沒有人來。

夜風颯颯,拂得燭火忽明忽滅,連帶著地上那些干枯的稻草也開始亂舞,岳凌兮站在石柱後方,無聲凝視著香案側面那個已經覆上灰塵的記號,心漸漸往下沉。

如果端木箏來過,記號不該是這個樣子。

正是失落之際,四周忽然一暗,她抬頭望向門口,只見銀白色的月光下多了條細長的影子,隨著距離的拉近逐漸變得輪廓分明,未及仔細分辨,真身已然踏入了廟中,卻只是背靠大門謹慎地掃視著周圍,並沒有深入一步。

隱在暗處的岳凌兮盯了她片刻,眸光驟然一亮——那熟悉的身姿和習慣性的動作,不是端木箏又是誰?

她大喜過望,立刻從後面現出身形,還來不及說話便被來人一劍抵在了石柱上,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劍勢陡然卸了個干淨。

「……兮兮?」

「是我,姐姐。」岳凌兮語聲雖然平靜,一顆心卻是剛剛落地,持續了數月的焦慮與擔憂亦如退潮般全部消失了。

端木箏滿臉震驚,就著微弱的光線把她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確定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就是她相伴十年的妹妹之後一下子抱緊了她,顫抖著問道︰「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是如何從西夷過來的?路上有沒有遇到危險?」

「姐姐,我沒事。」岳凌兮一語帶過,並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反倒是你,這麼久都沒有消息,當真把我急壞了。」

聞言,端木箏神色微僵,過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聲音飽含苦澀︰「是我不好。」

岳凌兮敏銳地察覺到中間另有隱情,卻沒有直接開口問,反而輕聲安撫道︰「姐姐無須自責,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如同暖流般席卷了端木箏的心房,隨著情緒向上洶涌,幾欲沖出眼眶,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恢復了冷靜並詢問道︰「兮兮,你是怎麼找到這里的?」

「我來之前去明月樓偷了你的任務日志。」

端木箏一听,霎時炸出渾身冷汗,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你瘋了,竟敢獨自溜進明月樓!你知不知道那里頭全是機關,一不留神就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不會的,我暗中觀察了好幾天,解開機關的方法已經爛熟于心了。」岳凌兮頓了頓,不解地問道,「姐姐,為什麼最後一份任務日志上寫著負責聯系你和傳遞消息的三個人都死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端木箏看著那雙皎如清波的眸子,猶豫再三,終是咬牙道出了實情︰「兮兮,是我殺了他們。」

岳凌兮神色一凜,反手扣住她的胳膊問道︰「為什麼?他們要害你?」

「不是我。」端木箏搖頭,嬌美的面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慘白,「他們要殺寧王。」

听到最後兩個字岳凌兮驀然一驚,手上不知不覺加重了力道,「你是說……這次你接到的任務是刺殺寧王?」

端木箏默認了。

這個認知無異于在岳凌兮心湖中投下一塊巨石,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瀾,難以止歇。

明月樓是西夷國師拓跋桀一手培養的刺客組織,專行打探情報及暗殺之事,端木箏的母親端木英是樓中骨干,五年前已經去世。干這一行長年與鮮血尸體打交道,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端木英生前將兩個孩子保護得非常好,就是想要她們遠離是非黑暗,誰知她死後不久,她們就被拓跋桀強行帶入了樓中。

岳凌兮不會武功,在他們看來沒什麼用,于是很快就被趕到樓外去做些登記錄入的雜事,而端木箏就不同了,經常被派去邊關刺探楚**情,這次來王都,岳凌兮本以為也是打探消息之類的任務,沒想到是要刺殺寧王,寧王于她有恩,她無論如何都要阻止端木箏!

許是關心則亂,她完全沒有注意到端木箏話里的轉折,張口就道︰「姐姐,是寧王在邊關救了我,又將我一路護送到王都,你不能殺他!」

听到這話,端木箏的神色突然變得非常奇怪。

「兮兮,你在說什麼?你與寧王……一路同行?」

岳凌兮隱約感覺到不對,卻也只能點頭。

「不可能!寧王此時還在邊關整頓大軍,下個月才會班師回朝,你見到的那個人絕對不是他!」端木箏斷然否定,話里話外堅定得令人匪夷所思。

「可他率領楚國大軍攻打蒙城,又以主帥之姿與諸將議事,這都是我親眼所見,如何作假?」

端木箏掀起長睫,深邃的目光筆直探入她眼底,映著婆娑月影,劃開了黑暗中的迷茫。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那個人不是寧王,因為若是他在王都的府中,我根本無法在夜里出來見你。」

岳凌兮怔了幾秒,突然猛地反應過來,難不成她的意思是——

她的反應像是在端木箏意料之中,腦海里浮現出那個人英姿颯爽的模樣,聲音也愈發柔和起來︰「兮兮,我嫁給寧王了。」

如此說來,還會有誰比她更清楚寧王在不在王都?

這個事實震得岳凌兮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然而更令她難以想象的是另外一件事——既然他不是寧王,那他是誰?

與此同時,她所思所想的那個人正在御書房與人秉燭夜談。

「所有的卷宗都在這里了?」

「回陛下的話,律王案刑部共存六卷三十二冊,全都在這了。」

在四盞落地纏金連枝燈的照射下,放在御案上那兩摞半人高的卷宗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其中有一冊已經被摘了出來,用黑白玉蟠螭鎮紙壓著,黛藍色的封皮上印著三個楷書大字——具罪表。

所有的涉案人員及處刑方式都記載在這上面,包括以岳群川為首的岳氏族人,協助律王謀反的主謀斬首示眾,從犯流放九門群島,其余親眷只是逐出王都了事,寥寥幾頁上百個名字,沒有一個能跟岳凌兮對上號。

她是憑空冒出的罪眷。

楚襄坐在龍椅上,一襲天藍色的回紋寶相花團常服加身,極為鮮亮,卻遮不住他沉如深潭的臉色。裴昭站在下首,听著他指節輕敲案台的聲音劃破一室寧靜,忽然就覺得冥冥中似乎某種粉飾已久的太平即將被打破。

「陛下,律王案已經過了這麼久了,該伏法的也已伏法,您此番讓臣把卷宗秘密調出來查看不知是為何?」

「該伏法的是伏法了,可不該伏法的亦伏法了。」

「……恕臣愚鈍,陛下此言何意?」裴昭滿臉疑惑。

楚襄略一抬首,清寒如露的目光便掃了過來,即便裴昭知道那不是針對他,卻依然不可避免地涌出一陣熱汗。從伴讀到輔政,他跟在楚襄身邊已有十幾年了,甚少見到他為了哪一件事如此怒形于色,這案子一定有蹊蹺。

果不其然,裴昭才冒出這個想法,楚襄便為他解了惑。

「裴昭,若非親眼所見朕都不敢相信,當年岳氏一門竟還有庶族被判了流放,當地衙門還存有朝廷下達的文書,白紙黑字,加蓋印鑒,不知有多逼真,連朕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案子。」

寒涼至極的語氣讓裴昭渾身一凜,不禁詫異道︰「這怎麼可能?當年正是因為已經廢除了舊刑,所以對岳家實行了寬大處理,連本家的家眷都只是遷去瑯州了事,又哪來庶族受牽連導致流放關外一說?」

「早年岳氏分家時岳群川的庶弟去了江州,事發之後就被當地差役押往關外,號稱是連坐。」楚襄抿了抿唇,面色一片冷然,「你去給朕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敢冒充朝廷頒發詔令,另外,再派人去瑯州走一趟,看看岳家的家眷還在不在。」

「是,臣這就去辦。」

裴昭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沉著臉匆匆離開了御書房,一邊走一邊想著但願岳家的人安然無事,否則這件事就絕不止看起來這麼簡單了。

一株羌樹從窗外投來斜長的陰影,遮住睡在地上的那個人精壯的腰身卻沒有遮住他的臉,那雙烏眸在黑夜中透著別樣的光澤,宛如懸掛在天邊的星子,清亮耀人。

從晚上到現在他始終沒有睡著。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岳凌兮所說的話,可她似乎並不願主動提起那段往事,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吃完東西就沉沉地睡去,無論從行為上還是表情上都沒有任何異樣,可見她是不知其中內情的。

如果真是這樣,這樁案子多半有蹊蹺,回去之後須讓流胤去查一查。

正想著,床幔忽然輕輕晃動了一下,一雙素白的柔荑從中分開,將其挽好在旁邊,然後悄悄拎起床邊的鞋子穿好,從頭到尾沒發出任何聲響,唯恐驚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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