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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瑾心里頭忽悠一下,兩人並肩坐著,她臉上驚愕的神色根本未及收回,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滿腦子在想——他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女子閨名向來不與外人道,他是如何得知?既知道了這個名字,會不會……還知道了旁的什麼?

她心里打鼓似的,驚疑不定地看著顏九淵。

顏九淵一臉平靜,攤開手掌,隨意般道︰「是哪個字?寫給我看看。」

時瑾心里有鬼,又還在老太太屋里,也沒細想「長姐」的閨名寫給他看做什麼,只一時被問在那里,頓了頓,在他手掌寫了個「瑾」字。

顏九淵一笑,五指收攏,那瑾字便如同被他握在掌心中。

甄氏在對面瞄見,笑道︰「喲,你兩個說什麼悄悄話呢?阿琬不是能說話了麼,怎還寫字呢?」

時瑾半低著頭,顏九淵看她一眼,說︰「才剛能出聲,大夫交代,開頭半個月還是要仔細些,別說太多話。」

「那倒是的,」甄氏又朝老太太道︰「媳婦可盼著阿琬這嗓子好呢,府里許多事,一樣一樣的,我忙不過來,正愁沒人幫我,這下可好了。」

顏老太太「唔」一聲,卻說︰「你莫躲懶,阿琬這嗓子還沒全好利索,再者,小九屋里也一堆事情,她哪騰得出空兒來?」

顏九淵此時點了下頭,道︰「祖母說的是,府里的事還是母親多操勞些,她是個懶的,我院里就夠她忙活。」

往時里甄氏提一提顏九淵根本不接茬兒,今兒能道這樣一句甄氏十分意外,頓時眉開眼笑,又看看老太太,說︰「成成成,既然老祖宗都說了,我這做母親的,也合該多疼著些。」

說著,又看了一圈兒屋里,問下首坐著的蘇君︰「奚棠呢?不是和你們一塊兒回來了麼,怎不過來用飯?」

蘇君眼楮像有點兒腫,垂目道︰「回衛所去了,說是有事情,這幾日……可能都不回府。」

甄氏點點頭,看顏清在一旁也魂游天外的樣子,總覺得去了一趟花朝會,幾個人都怪怪的,因說︰「你們大哥事忙,今兒帶你們逛了半天已不賴了,明兒或後兒我得閑,再帶你們去轉轉。」

幾人應了一聲,恰靖國公出門會友回來,眾人便又一處說了幾句,收拾收拾準備用飯。

今日除了甄氏帶著融哥兒與老太太留在府里,其余人都外出跑了一躺,用過飯,顏敏幾個不免乏了,老太太亦不多留,打發她們回去早些睡。

顏九淵坐著沒動,看了看靖國公和老太太。

靖國公略微沉吟,遂也沒起身。

顏九淵沖時瑾笑笑,溫聲道︰「先回院里等我,我與祖母、父親說幾句話。」

時瑾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聞言嗯了聲,便先行福身出了平樂堂。

路上,游媽媽見她眉頭不展,問︰「夫人怎麼了?」

時瑾抿抿唇,一手抓住她的衣袖,低語道︰「媽媽,他知曉‘時瑾’這個名字了。」

游媽媽腳下一頓,忙四下看了看,說︰「什麼時候的事?就剛剛?爺問夫人了?」

時瑾點頭︰「他還問,我是不是有個長姐。」

游媽媽一咯 ,她這兩日心下本就覺得不大安生,又想到白日里的事,壓著聲道︰「可別是听到了陸公子的話,直接去問了……」

時瑾一想到陸瓚,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游媽媽穩住心神,忙安慰道︰「也興許只是听了那麼一耳朵罷了,要真知曉了什麼,夫人想想,眼下咱們怎還能安安生生的?」

時瑾抿抿唇,一時也只能這樣自我寬慰,游媽媽又說︰「萬一爺再問,夫人就說長姐養在蘇州,不長見面,她的事情你也不太清楚。」

時瑾吁口氣,心想眼下也只能如此。

平樂堂。

屋里只剩下顏老太太、靖國公、顏九淵以及趙媽媽。靖國公今日出門會老友,午間多喝了幾杯,此時酒力尚未全散,難得有幾分懶散,一手搭著矮桌道︰「可是有事?」

「是。」顏九淵一理衣袍,撩起下擺,直挺挺跪下去,道︰「兒子有事要與父親和祖母說。」

靖國公叫他這一跪,酒醒了一大半兒,顏老太太也皺眉,說︰「什麼事兒啊?需得這般?你如今這年歲,也過了捅破天的時候,起來說罷。」

顏九淵不動,今兒這事,必須得先與靖國公和老太太通個氣,否則事情鬧出來,時瑾就得被歸到沈家一撥里,那些人躲得遠遠的,靖國公要是有氣,定得遷怒到時瑾頭上。

所以,他還是跪著說吧。

靖國公見他不起,哼了聲,道︰「前陣子我問你院子里的人去哪兒了,你說事情尚未查明,日後再稟,眼下說的可是此事?」

顏九淵頷首︰「不敢有瞞父親,正是。」

「既然不願起來,」靖國公沉聲道︰「那你就跪著說。」

顏九淵看了看老太太,靜默片刻,開口︰「祖母,父親,此事有一半兒的錯在我,眼下,我娶進門的人,不叫沈時琬。」

老太太和靖國公同時一怔,靖國公道︰「什麼叫‘不叫沈時琬’?問名、測八字時明明白白寫著的,你人都娶進來了,說不是,難不成還是冒充的?」

靖國公戎馬一生,是從個小卒子一點點爬上來,光皇上歷了三位,所見所聞已太多,說完便是心念電轉,濃眉一擰︰「是冒充,你早已生疑,如今派人查實了?」

老太太在一旁抽了口氣。

「冒充倒說不上。」顏九淵看著父親,「兒子要娶的本就是眼前的人,只是她不叫沈時琬,而叫時瑾。」

「那……」靖國公站起身,瞪著他,「什麼意思?你別告訴你老爹是你提錯了親?!」他隨即又道︰「但要是提錯了,何以嫁進來的不是你所說的沈時琬,而是這丫頭?」

他一語切中要害,顏九淵一哂,抱了個拳︰「父親英明。」

「說實話!」靖國公指指他,「從頭說,若是提錯親了,那是活該!」

「這里頭的錯兒子也認。」顏九淵笑笑,「不過當日請馮老先生做媒時,父親也在的,您還記得我曾說要娶的是當初牽涉在益王爺那件事里沈家姑娘。」

靖國公點頭,顏九淵道︰「因而我所提的人不錯,只是當初不知她閨名,卻被沈家那里弄錯了。」

——沈家弄錯了?兒女的親事做父母的也能弄錯?

靖國公已經听出了端倪,兩眼一眯,老太太倒一臉平靜,示意繼續。顏九淵遂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只是暫時沒說透沈時琬是私奔了,說到時瑾頂了沈時琬的名兒進來,靖國公還沒說什麼,顏老太太驚呼一聲︰「哎喲喲!還有這樣當爹的?這丫頭也是個嫡出的吧,竟也舍得!」

靖國公卻踱了幾步,怒道︰「荒唐!沈家好大的膽子!既傳聞中不是同一人,當日提親,他家怎不早說?那丫頭膽子也是大!」

顏九淵擔心的正是這個,忙道︰「這怪我,她無緣無故被我瞧上,還不知內情,全是被家人所迫,才冤得慌呢。」

「她當日不知,進府之後,為何不與你坦白?左右你要娶的就是她,也不會把她怎麼著。」

「她還不知曉,」顏九淵道︰「一直以為我要娶的是她的妹妹沈時琬。」

「你!」靖國公被他一句話噎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你為何不與她說?」

「這不是事情才查清麼。」顏九淵往老太太那兒看一看,「先來稟祖母和父親,還沒來得及……」

「可憐喲。」老太太像是並不太在乎時瑾叫什麼,沖爺倆兒撇撇嘴,說︰「先前這丫頭還不能說話,想解釋也無從說起啊。」

靖國公背手站在那里,不吱聲。

老太太瞧了倆人一會兒,又問顏九淵︰「小九,我問你,這事兒你懷疑多久了?也不是今日才完全確定的吧?」

「有一陣子了。」顏九淵回說︰「月初時便差不離弄清楚,只是沒有證據。」

「那你從月初開始,沒少試探那孩子吧?」

顏九淵嗯了聲,老太太朝他招招手,說︰「過來。」

顏九淵便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稍稍躬身,老太太拉著他一只胳膊,另一手在手肘內側掐住一丁點兒肉皮,狠狠一擰!

顏九淵︰「………………」

靖國公別開臉,老太太嘶口氣︰「叫你欺負人。」

靖國公還怒著,道︰「接著跪。」

顏九淵只得又回來跪下,幾人沉默片刻,老太太先嘆口氣︰「你今兒晚上就是先來給……叫什麼?時瑾對不,先來給這丫頭求情的,也罷,此事本就怪不得她。只是沈家,你打算怎麼辦?」

靖國公嗤了一聲,道︰「按我說,這婚事直接退了,將沈家那丫頭也送回去。」

顏九淵咚地磕了個頭,靜靜道︰「父親。」

知子莫若父。

靖國公看他一眼,過會兒,又坐了回去,說︰「看來你早有主意了。」

顏九淵這才微微露了笑意,仍舊跪著,道︰「沈家人既做出這事兒來,就得叫他們認下。且此事由咱們鬧出來倒不好,只需放個信兒出去,想來會有人替咱們把事情鬧出來。」

「你這是不鬧則已,要鬧則要鬧大。」靖國公眉間一松,「還嫌參你的折子少?」

顏九淵一笑︰「父親放心。」

雪滄齋。

時瑾回去後又把顏九淵方才的話想了一遍,覺得他神色間倒沒有什麼質詢之色,因自己把自己開解一番,稍放下些心,先去沐浴。

洗漱一番出來,已近二更,見顏九淵還沒回來,便攏了張薄毯,偎在暖榻上邊看書邊等,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听見外間叫人,她抬起頭,正見顏九淵進了門。

春夜微涼,他進門時帶了股冷氣,時瑾坐在燈旁,周身一層橘色光暈,見他進來,抱著薄毯站起身,偏頭笑了笑,說︰「你回來了。」

顏九淵開口說了句話。

沈時瑾離得遠沒有听清,往前走了幾步,顏九淵也朝她走過來,兩人離著不足一步,顏九淵再次開口,這回她听清了,只有兩個字。

顏九淵喚的是︰「時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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