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鉞見宋澄進去了,也沒敢將宋澄強行再叫出來。他走到巷子的最里面,將徐夫子家門口的雪也一起掃了。活干完了,祁鉞一時覺得無所適從,他站在徐夫子家門口幾次想要敲門,卻沒敲得下去。
澄子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這次他定然是知道攔不住自己,可是卻又不想讓他去才這般,可是從軍是自己多年的志,從小就幻想著上陣殺敵為國盡忠,也因著他的這個願望徐夫子家的門沒少遭殃。他已經站在路口了,祁鉞不想回頭,也不能回頭。
祁鉞轉身剛走了兩步路,就听見徐夫子家的門開了,宋澄提著一把掃帚出門掃雪,卻發現門外已經干干淨淨的了,便收了掃帚想要進門。
「澄子!」祁鉞連忙喊住。
宋澄見祁鉞喊自己了,這些也不能再裝作沒听見,便道︰「干什麼?」
「你怎麼一直站在我家門外,天氣這麼冷你不知道?凍壞了怎麼辦?」宋澄不說話的時候祁鉞沒敢說,只要宋澄一開口,祁鉞便抓住不放了,「再讓哥看見你這樣,看我不收拾你!」祁鉞說著齜牙做了個凶相。宋澄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誰怕你啊!」宋澄將祁鉞踹開道,「你娘同意了?」
「還沒呢。」祁鉞嘆道,「剛剛撬開了一點口子,我剛剛真的怕我娘打我,你是不知道當時她給氣成什麼樣子。」祁鉞心有余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瞧你那點出息,你都這麼大了,你娘怎麼可能還像小時候一樣修理你。」宋澄白了一眼道,「不同你說了,我要回去了,外面冷你也早點進去吧。」
祁鉞點點頭道︰「好。」等宋澄進去了,祁鉞才轉身進門。
祁娘子和祁鉞耗了整整一個臘月,直至過年也沒開口同意。年三十晚上祁鉞給他爹上香,祁娘子坐在一旁嘮嘮叨叨說了許多,將祁鉞這些年搗蛋的事也一件沒落下細細數了一遍,最後嘆道︰「夫君,兒子如今要和你一樣上戰場了,你說我該不該同意?」
祁鉞跪在一邊沒敢說話,祁娘子伸手奠了一杯酒,拍了拍祁鉞的肩膀道︰「你瞧瞧他成麼?我看他讀了這麼些年書,筋骨也練得強健,應當比你強些。」
「娘。」祁鉞叫了一聲祁娘子,祁娘子笑著點了點頭道︰「你讓我同你爹說說話。」說著又轉身向著祁楷的牌位道︰「你瞧,已經長這麼大了。祁鉞是你的獨苗,你說他上了戰場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可怎麼向你交代。」祁娘子說著眼眶也紅了。
「娘,我會好好回來的。」祁鉞保證道。
「走吧,吃年夜飯去,待會兒菜都涼了。」祁娘子擦著眼淚起身道,祁鉞走過來扶了她一把,祁娘子笑著拍了拍祁鉞。
祁鉞知道自己自己說要去從軍開始,他娘就開始給他做鞋做衣,什麼東西都開始準備了,就是嘴上還沒同意。
祁娘子今年飯桌上加了一壺酒,她笑著給祁鉞斟了一杯,祁鉞忙雙手接過,他捏著酒杯的手有些抖︰「娘,你這是……」祁鉞抬眼向祁娘子看去。
祁娘子看著祁鉞笑道︰「飲了此杯。」
祁鉞不敢推辭,一仰脖子酒杯就見了底。祁娘子再斟,祁鉞再飲,如此飲了三杯方罷。
祁娘子將酒壺放下看著祁鉞笑眼含淚道︰「我兒長大了。」
祁鉞也鼻子酸了,他坐過去膩在祁娘子身邊道︰「娘,兒子長大了,你等兒子殺退敵人,給你賺個誥命夫人回來!」
祁娘子笑著戳了一把祁鉞道︰「說大話不嫌牙疼,你小時候最是頑皮,帶著一群小孩子到處闖禍,不是把東家的門砸了,就是把西家樹上的鳥窩給掏了,總是磕的一身傷,青青紫紫的。這一眨眼就這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娘也老了。」
「娘不老。」祁鉞窩在祁娘子的胳膊邊上道,「我娘最美了。」
「貧嘴!」祁娘子戳著祁鉞的腦袋道。
「我怎麼貧嘴了?我娘本來就是最美的。我和祁忱他們小時候比起自己的娘親,誰娘都沒我娘漂亮。」祁鉞笑著道,「他們還比爹,我沒有,但是我有娘,他們爹娘能做的,我娘一個人就能做到。娘,我小時候一直以為你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人,簡直無所不能。」
「現在不是了?」祁娘子笑著打趣道。
「是,怎麼不是!」祁鉞摟著祁娘子道,「你生了我這麼優秀的兒子,怎麼能不是最厲害的人?」
「不害臊!」祁娘子啐了一口,「吃吧,菜都要涼了。」祁鉞忙拿起筷子給祁娘子夾了一筷子菜︰「娘,你吃!歲歲平安。」
祁娘子也給祁鉞夾了一筷子肉道︰「多吃些,到了外面就吃不到了。」
「嗯。」
祁娘子一直等到外面的鐘聲響了才收拾了去睡覺,祁鉞怎麼也睡不著,他將祁娘子的那壺酒悉數喝了,眼中也多了幾分酒意。多年來的夙願得償,這一個月的軟磨硬泡總算同意了,祁鉞只覺心頭那股憋悶了多日的氣一下子就順暢了,也不管大半夜就去找宋澄了。
「澄子,澄子!」祁鉞也不管大半夜,就站在門口喊。宋澄正好在陪著徐夫子下棋,听到祁鉞叫自己,一個棋子就落錯了地方。徐夫子一笑道︰「去看吧,心思不在這里了。」
宋澄一個不好意思臉都紅透了︰「老師……」
「去吧。」徐夫子揮揮手道,「我和你師娘說會兒話。」
徐夫人坐在一旁剝栗子吃,也笑著道︰「出去玩吧,早些回來。」
「是!」宋澄笑著就出門了。
宋澄一出門就看見祁鉞斜靠在門口,門外的燈火昏昏暗暗,不大看得清,只祁鉞的眼中泛著亮光。宋澄轉身將門掩住,回頭問道︰「大半夜的你怎麼過來了?」
「澄子!」祁鉞一把將宋澄圈進懷里,胳膊掛在祁鉞的肩膀上,他微微彎子將頭湊近宋澄的鼻尖,手指也不知道在指哪里︰「澄子我跟你說,我娘同意了!」酒氣噴在宋澄的下巴上,溫溫熱熱的。
「喂,祁鉞,你喝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