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師妹依舊有些忐忑不安,于是換個方式替她壯膽氣︰「也不一定。說不定他們這邊滿坑滿谷都是這玩意兒,想不出別的用處,只好都拿來蓋房子鑄仙獸用了,所以不一定那麼值錢。」
他所猜測竟然甚準,烏金這東西產自金烏域西南深山之中,雖然產量不高,但並非一物難求。進得城來,但見街邊肆坊館舍多有用來做裝飾的,或鑄造花紋裝飾門楣之上,或倒成佛像供奉神龕之中。雲天風物與玉螺洲也頗有不同,街上行人衣飾多繁華奢靡,慣用各色寶珠琉璃做裝飾,倒襯得韓綣等諸人好不寒酸。
覃雲蔚讓覃惜琴和孫管家帶著諸人直接回轉城西北青柳街一處大宅院中,他通過一條特殊捷徑匆匆往金烏宮中復命而去。
覃惜琴將諸人安排在客院之中,又派遣兩個小丫頭來招呼眾人沐浴休憩。韓綣跟那送茶送水的小丫頭三言兩語勾搭起來,不出片刻便將小覃哥哥的家底套了個**不離十。
金烏域覃家是雲天聖域百名修仙世家之一,被修行界稱為金烏覃,居住在這金烏城中已經有數千年之久,以三足烏為家族徽記,在城中央地帶建造金烏宮供奉歷代族中杰出修士及各任族長長老之靈位。
覃雲蔚出身于覃家一支偏支,幼年其父隕落于一場海妖戰之中,由寡母將兄妹三人撫養長大。因他本體資質極好,被族長家一直無子嗣的長房長子過繼了去,後來機緣巧合又被路過的大神通修士天南尊者禪寂明王瞧中,收去做了迦南宗的關門弟子。他本名確實叫做覃隱,入師門後隨著師門之輩分被禪寂明王賜名雲蔚,別號羲和天子。
覃雲蔚六七年前才回到覃家,三年多前又萬里迢迢遠赴玉螺洲而去,因此在家的時日並不多。除了覃惜琴,他還另有一個胞弟,恰奉母命出門游歷去了,此時並不在家中。他生母為金丹修士,但這弟妹二人資質卻甚是平常,如今均勉強進階築基期。
韓綣總覺得此言不夠詳細,又不經意問道︰「我听孫管家稱呼你家大郎君為少主,卻又是什麼意思?這少主二字,指的是你們青柳街覃家之少主呢,還是金烏覃的少主?」
那小丫頭嘰嘰喳喳答道︰「是我們金烏覃的少主。我們覃家這些年來時運稍稍有些不好,除了族長本人,已經很久不曾出過元嬰修士,我家少主是唯一的一個,自然被指定為族長的繼承人。除非這一輩或者下一輩中將來有修為高過他的,不然這族長的位置非我家少主莫屬。族長邀請了幾次,請少主直接去金烏宮中住,少主說自己在家的時日不多,因此就在這青柳街的老宅湊合湊合算了,好歹才給推了過去。」
韓綣明白了幾分︰「哦,原來你們覃家這麼……挺不錯的。」
原來覃家這麼不中用,後輩中唯一的元嬰修士竟是借別人之手調/教出來的。想來這青柳街的覃家偏支,也是仗著覃雲蔚地位才水漲船高,因此覃惜琴和孫管家相待覃雲蔚才那般小心翼翼。
只是覃雲蔚對這兩人不冷不熱卻是什麼緣由,值得深深挖掘一番。
是晚韓綣招呼著二鳳和弟妹在客院中歇息,第二日聞听覃雲蔚還未曾折返,便直接帶著三個小輩上街閑逛。覃惜琴听說後,令人又送來一袋子靈石和能在城中通用的金頁子,韓綣毫不客氣收下。
這金烏城佔地頗大,若是認真逛下來,從城東走到城西足足得七八天功夫,且城中不得擅自動用飛行法器。此地人趕遠路多以一種溫和親人的青牛獸代步,因此不知道誰出的主意,每個坊市盡頭,均都豢養著上百頭青牛獸,只需花費十顆低階靈石換得玉牌一只,牽一頭青牛獸出來,在它頸項中另一只玉牌上敲打一下,玉牌中儲存的靈石顆數便會減少一個。告知青牛獸目的地後,青牛獸就能載人前去。等到達之後丟下它,此獸自會尋到聚集之地乖乖等候下一位客人(共享單車梗)。
韓綣等人對此極有興趣,來來回回乘坐十余趟,將大街小巷逛了個遍,嘗了各種小吃,听了金烏宮外禪修們唱經。那金烏宮頂的三足烏,每過一個時辰,還會發出一串靈動飄逸的梵音,與唱經聲遙相呼應著,極是悅耳動听。
四人又圍觀了幾場小型論禪會,听不懂還犯困,只得滾去茶坊酒肆之間瞎混。
凡有茶肆處,即能說八卦,韓綣終于又零零碎碎撿得一些消息。
原來這雲天聖域雖然修士眾多,但因為東側和南側海域過于廣大,滋生妖獸無數,海妖陸妖皆有,一直覬覦著人族修士的聚集地,每隔數年便會集結起來發動一次進攻。為應付數目眾多的妖獸們,各處洲陸之地都要出人參戰,若沒有元嬰修士,金丹修士也可以。但金丹修士在這種大規模的混戰中極易隕落,少有全須全尾生還者。
金烏覃家數百年前的確輝煌過,但隨著幾個前輩高階修士意外隕落,整個家族日漸衰敗,又被這般強行征丁摧殘了幾次後,終于從一流世家淪落到了二三流,這兩代後輩恰巧也青黃不接,一直未能出得了大神通修士。眼見得別的家族蒸蒸日上,而自己停滯不前且漸漸落後,族長雖然本身為元嬰中期修士,但升階無望且壽限已近,為此事已心急如焚了許久,直到覃雲蔚學藝歸來,才令他看到了些許曙光。
至于這次族長為何召他回來,听說卻是因為雲天有一處二百年開啟一次的彌殤古境,如今又到了快要開啟的時間,此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雲天聖域,連地處較為偏僻的金烏域也是人盡皆知。族長對覃家少主寄予厚望,希望他能進入遺跡中尋到大機緣,爾後帶著族人重新躋身一流世家行列。
看來小覃哥哥肩負家族榮譽使命,擔子不輕啊。韓綣喝著茶,欣慰地想。
此外還有一個小小插曲,據說覃家少主才歸來之時,曾經跟著族長大人在論禪會上露過一次面,結果引發了那次論禪會的一點小混亂,爾後覃雲蔚迅速成為城中上至八十歲老嫗、下至八歲小娘子的夢中男神。為了避免以後出現更大的混亂,族長大人已經嚴令他不得再隨便出現在公眾聚集的場合。
從此後,覃少主越發成了雲中之神霧中之仙,金烏城之民眾再難窺其行跡。
但事實上,若是和覃雲蔚接觸多了,就會發覺他為人甚為無趣,他對人的美丑沒有概念,又不喜與人多言,雖然也曾主動為韓綣和二鳳解惑,但仔細想來,不過是預料到兩人要纏著問他,為了避免麻煩,索性主動一些。
三日過後的黃昏,終于等到了覃雲蔚回來,韓綣躲開覃惜琴放在客院中的眼線,徑直登堂入室尋到了覃雲蔚,笑吟吟道︰「師弟,好幾天不見你,你可曾思念我?」
覃雲蔚正把腰帶和外袍解開隨手搭在衣架上,只著一件淡青色內袍,聞言道︰「想。」
韓綣本是隨口撩逗,此時卻如聞綸音喜出望外,忙湊過去道︰「真的?那你……你想我什麼來著?」
覃雲蔚道︰「金烏城中人多重華服美食,我想你必定要出去逛逛的,怕你不小心吃多了,走之前竟忘了囑咐一聲。」
韓綣不免怒目,但卻反駁不得,為著他兩天前確實是吃撐了,回來足足餓了一天才覺得好些。他不禁有些郁悶,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忙又巴巴結結給覃雲蔚斟了一杯茶,請他在案邊落座,眼光在覃雲蔚身上轉了轉,模出一個自己帶來的油紙包︰「師弟,我今日烤了一只小獸,香得很,想你忙活這幾天很辛苦,所以拿來給你嘗嘗。」
覃雲蔚見狀微微蹙眉︰「怎麼又吃肉。」
韓綣賠笑道︰「我平生願望就是天天有肉吃,其實你少吃點也不礙事的。」一邊打開紙包,一只考得油紅噴香的竹鼠赫然在目。覃雲蔚掃了一眼,忽然發現這竹鼠背部還生了兩只小小翅膀。
他湊近來細看,問道︰「這是你養的?」
雲天各種靈獸雖多,卻不曾見過這種。他印象里染衣谷的後園中就有一群怪模怪樣的小獸,只是那些小獸等級較低無甚靈智,自己當時身負重傷心情沉痛,也無心思去細看。
韓綣笑道︰「是啊,我在染衣谷的後院子中養了一群,你或許沒有在意。」
覃雲蔚心中微微一動︰「有活的沒有,我看看。」
韓綣聞言立即從腰間的靈獸袋中捉了一只出來,拎在手中給他看︰「我叫他飛天靈鼠,此物並無靈智,專門烤來吃的,是否和一般的竹鼠不太一樣?」
覃雲蔚盯著那吱吱亂叫的銀灰色小獸看了半晌,忽然道︰「我曾听莊霙說,除了目前這半部陰陽幻生之術,另半部應該在君瀾府晏家,你可曾听說過此事?」
韓綣將飛天靈鼠塞回去︰「我不曾听說過,但我第二任師尊韓赫,許是因為我當時太傻的緣故,他無法授藝與我,便送了我一件奇特法器和配套法訣,我就湊合著來養小仙獸了。這些仙獸品階低並無靈智,然而在玉螺洲卻找不到第二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