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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千年老尸煉化好了大有文章可做,但此尸靈智尚有些蒙昧未開,想來能嗅出自家血脈之氣,所以對別的修士不屑一顧,只一根筋地跟著晏家人。看來此物懵懂混沌,應該不難對付。

方錦容判斷完畢,突然出手,翠眉劍含煙拖翠當頭罩下,重嵐劍雪白如練蜿蜒而出,將晏冰塵去路封死。

老祖宗也知形勢不好踉蹌後退,躲開了重嵐劍氣糾纏,躲不開翠眉給他戴了頂綠帽,被砸得身軀矮了半截,但僵尸無痛無覺,也不把這重擊放在眼里,只是惹得脾氣上來,「嗷嗚」一聲徹底發怒,五指鐵甲倏然暴長,劈面抓向對手。方錦容身形瞬間不見,再出現已經到他身後,重嵐劍飛練回卷凝聚成球,重重砸在老祖宗後心。

晏冰塵從長廊里飛了出去, 當落地,摔得險些七零八散。他扎手扎腳正要爬起,重嵐再次卷土重來,劍氣成絲將他密密麻麻纏了起來,裹成一只繭子。

身後跟來一個白衣少年,一張包子臉雪白/粉女敕稚氣尚存,方錦容微微側頭,吩咐道︰「綁了。」

那少年聞言甩出一條長索,將晏冰塵牢牢綁縛。晏家兄弟一見自己老祖宗落網,忙湊了過來,結結巴巴道︰「多謝方少盟主援手,只是這畢竟是我晏家老祖宗,在外面亂跑甚是不妥當。還請方少盟主行個方便,交還我等帶回君瀾府去,如此對列祖列宗家中長輩也有個交代。」

方錦容側頭斜睨他一眼,答得十分爽快︰「好。不過為防生變,須將貴府老祖宗暫且請到守缺堂之後的禁地去,待大典結束後交還。」守缺堂是方錦容在儲岫山莊之中的居處。晏老大不敢反駁,忙點頭應下。

那白衣少年見狀,扯了晏冰塵繞過長廊去往山莊後面。方錦容對眾人微微頷首,轉身正欲返回沖虛殿去,忽听不遠處傳來一聲低呼,正是那白衣少年和晏冰塵所去之處。方錦容劍眉微蹙,身形倏然原地不見。諸人見狀,紛紛跟了過去。

晏冰塵的身軀已經半截入土,正張牙舞爪掙扎不休。包子臉少年跟那尸死死撕扯在一處,皎如明月的臉漲得緋紅,勢必要把他從土里刨出來。然而地下似乎另有一股力道在與他抗衡,且明顯強過了他的力道,于是晏冰塵一寸寸往土中淪陷。

方錦容道︰「二鳳,放開,你也不怕中了尸毒。」

包子臉二鳳急得額頭密密麻麻布滿了細汗︰「不能放,放開他就跑了!」

方錦容道︰「走不掉的,松手。」

二鳳頓悟,容哥這是要動手又怕牽連了自己,他急忙松手,晏冰塵隨之土遁而去不見蹤影。二鳳驚道︰「啊啊啊啊不見了!」

方錦容將重嵐劍往腳下地里一插,轟隆一聲巨響,靈力擴散波及至周邊數百丈,土中霎時飛出許多物事,除了灰頭土臉的晏冰塵,還有三個裹著暗綠色長袍之人,甚至數只蟄伏于地底的鼠類昆蟲等都未能幸免,紛紛飛出地面後又重重摔落于地,奄奄一息動彈不得。

那三個綠袍人同樣遭受了重擊,卻臨危不亂,迅速呈丁字形將晏冰塵掩于身後。爾後居中那位綠衣人,雙手藏在袖中,左掌心向下右掌心向上合攏,向著方錦容微微躬身︰「殷玄感見過方少盟主。」

這是西南莽山鬼域通行的古禮,方錦容靈識掃過,感知這三人身上陰氣隱隱,和晏冰塵身上的死氣卻又截然不同,只是那暗綠色長袍和晏冰塵身上的斗篷一樣,均為特殊材料所制,因此將氣息悉數遮掩,若不是他修為高過對方許多,料來也不易察覺。他側頭詢問二鳳︰「這次大典誰負責瀲山守衛?」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混了進來。

二鳳低聲道︰「前陣子山莊中的人都出了任務,所以盟主將此事派給了徐夫人和徐門主。徐夫人負責山莊內外,徐門主負責瀲山外圍。」

然而那兩口子這些天忙著拈酸吃醋打群架,把事情都交付給了門人來操辦,偏偏天蓬門的門人也不甚得力,因此才漏洞百出。方錦容點點頭,轉首問道︰「爾等是鬼修?私自潛入我儲岫山莊,意欲何為?」

殷玄感道︰「在下並無冒犯少盟主之意。這千年古尸晏冰塵是我等重金購得之物,卻不留神讓他逃逸到此處,我本不欲驚動諸位道友,想悄悄帶他離開即可,不成想還是驚擾了各位,還請少盟主高抬貴手,放我等離去。」

恰此時許多賀客已經一窩蜂地跟了過來看熱鬧,為首的就是晏家郎君們。晏三兒一听此話便要暴起發難,卻被晏老大死死按住,只等方錦容來處理。二鳳卻忍不住好奇心,問道︰「你們買下他,是準備拿去煉尸嗎?」

殷玄感搖頭否認︰「我們不煉尸。」見方錦容眉頭微蹙似有不信之態,又解釋道︰「煉尸太骯髒,我們大鬼主有潔癖。」

圍觀之人聞听此言,頓時一陣「哎呦呦」「嘖嘖嘖」的感嘆聲此起彼伏。那莽山鬼域綿延數萬里,據說詭譎凶險之處比比皆是,這群修士修為有限,並無人涉步其中。在他們的認知里,鬼修都是鬼,這三人雖然目測像人多一些,那必定是施展什麼鬼蜮伎倆遮掩了身份。他們那個大鬼主自然也是鬼,一個鬼講什麼潔癖不潔癖的,也恁矯情了些。

方錦容卻知此事並非如此簡單,鬼修也分多種修行功法,鬼魂修得,活人也修得,他無法判斷目前這幾個屬于哪一類,因此只道︰「這位前輩雖然是一具尸體,然而他是君瀾府晏家的開山老祖,你將之帶走並不妥當,還是交還晏家最好。」

殷玄感臉色一沉,冷冷道︰「這是我花靈石買的,買了就是我的。我有買賣契約在手,帶走他天經地義。方少盟主難道打算強行扣留不成?」

晏家兄弟聞言氣得七竅生煙,晏三兒怒道︰「放屁!那明明是我家老祖宗,跟你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有什麼干系?」

殷玄感翻了他一眼,眼神陰惻惻冷冰冰,如帶了鉤的毒蛇蛇信,隔空直捅入晏三兒眼中。晏三兒只覺得後脊骨一涼,將到口邊的怒罵活活又給吞咽回去。晏老大道︰「你說我們老祖宗為你所購,你有契約,那麼你把契約拿出來看看,我看誰敢賣了我們的老祖宗。」

殷玄感沉沉冷笑,從袖中抖出一張契書,還特地施法術令契書變得大了些。果然上面寫得清楚,數月前晏冰塵作為一具未被煉制過的千年老尸賣了出去,售價二十塊中階靈石,下面售賣人落款是「染衣谷主韓綣」。

殷玄感道︰「方少盟主,看清楚沒有?」

這簡直是虧血本大賤賣,委實便宜到家。晏三兒見狀終于暴跳如雷︰「什麼,韓綣?死僵尸他不過是個看墳的,有什麼資格賣我晏家的老祖宗。我們絕不允許老祖宗的仙軀流落在外任人凌/辱驅使!這契約不算,不算!」

方錦容目光流連在那韓綣二字上,只默然不語,片刻後終于道︰「韓綣?不可能,你一定弄錯了賣主。」

而其余修士卻奇道︰「韓綣是誰?何方人士?」

韓綣正被覃雲蔚拉著離席而去,經過一叢樹叢後,變了僕從打扮,一人手托茶盤,一人端著文房四寶,裝模作樣繞著曲曲折折的長廊往前走。今日儲岫山莊人都聚到沖虛殿那邊去了,後面就清靜許多,兩人只撿著背路走,一路上竟不曾踫上別人。

覃雲蔚走得很快,韓綣隨著他跌跌撞撞前行,一邊疑惑不止,忍不住問道︰「師妹,剛才我隱約听著晏家大郎君喊著什麼老祖宗老祖宗的,難道是晏家的老祖宗跟過來了?」

覃雲蔚︰「是。」

他如此篤定,韓綣更加疑惑︰「可我們離開染衣谷的時候,老祖宗不是還在他的墳里頭好好睡著嗎?他出來,我這看墳的竟然不知道?」

他所居之地叫染衣谷,也正是晏家祖墳所在之地。至于為何居住地和晏家祖墳混在一起,說來話長,卻是他師父韓赫之所為。韓赫當年選址在染衣谷落戶定居,為此還和晏家簽了一份奇特的合約。他替晏家看墳,晏家給他提供地方修行。爾後韓赫下禁制,建園子,種靈草,養仙獸,還順手收了三個徒弟,在墳圈子里紅紅火火干了二十多年,三年前煉丹失手炸爐,炸得個尸骨無存。韓綣找不到師尊的尸體,只得和師弟師妹馬馬虎虎替他立了個衣冠冢。

韓赫雖然是一位元嬰後期修士,但生前行事多有荒誕不堪之處,其中深意無人能解。韓綣作為一個心智有缺陷的人,只知道晏家老祖宗好好在染衣谷埋著,千百年來靜若處子,為何忽然跑出來且跑了這麼遠,他的腦殼子想崩了也想不明白。

他正皺著眉苦苦思索,覃雲蔚冷冷地道︰「我把他賣了,賣給了一位姓殷的客人。」

韓綣︰「啊啊?」

覃雲蔚道︰「我缺靈石,連打一只大錘子的錢都沒有。」

韓綣驚得瞠目結舌︰「可是那那不是我們的老祖宗,那是別人的!」

覃雲蔚道︰「他躺了一千年了,還是起來動一動好。」見韓綣依舊傻呆呆望著自己,覃雲蔚臉色微沉︰「你拿不出打大錘子的錢,我還不能自己設法?如今銀貨兩訖,此事已與我等無關,無需再提。你能否把精力放到我們的正事兒上來?」

他語氣很嚴厲,韓綣頓時噤若寒蟬,片刻後一臉討好之色問道︰「到底是什麼……正事兒?」

兩人繞過幾處園囿山谷,一座白蒙蒙的小山倏然出現,霧氣隱隱中花樹葳蕤山石嶙峋,幾條蜿蜒曲折的青石路在滿目蔥蘢里時隱時現。山頂隱約幾處樓台高聳,繡闥雕甍氣勢輝煌。

韓綣見此美景,歡喜道︰「師妹,這兒真是那個什麼人間……人間仙境!」

他表述能力有限,但總是時不時想跟覃雲蔚說點什麼,覃雲蔚眉梢跳了一跳,指指前方︰「別再叫我師妹了。斂烽閣,為儲岫山莊收藏法器法器典籍靈石之處。」

他見韓綣一臉茫然之色,又道︰「我三年前無意惹怒了程家小郎君程澂,失手丟了本命法器,被**盟封存在這斂烽閣中。這三年來數次潛入儲岫山莊,然而每次都鎩羽而歸,且最後被連番追殺,就是因為此地設下的法陣我闖不進去。此法陣名‘羅浮幻陣’,據說為上古時期流傳至今。指引我去染衣谷的那位道友,說你是我的貴人,能帶我進入斂鋒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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