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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花拿著和紙走到燈台邊,火焰燎起,很快便把紙片燒成灰燼,顧不得飄落到地板上的墨黑屑末,她轉過頭,望著板窗外澄淨的黑幕,逐漸出神。

是時候去解決冒牌公主的事了。

自打住進津屋的那一天起公主就沒露過面,飯食都是由幫工送進屋里,昨天立花偷偷詢問了一下,幫工說公主吃得很少,每次沒到兩分鐘就擱下筷子,飯菜都只減少了面上一層,他還以為是自家店里的伙食不夠好,滿足不了客人的口味,對此,立花只是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

照理講,人類每天都需要借大量的食物補充體力,一兩頓吃得少沒關系,天天如此就有些不太尋常了。

那位公主的做法恰好進一步證實了立花的猜測——混入京都,盜取妖刀,趁機潛逃,這一連串的計劃再清晰不過了。

思及此處,她簡單整理完衣物,然後推開障子朝左側走去。

這家津屋的隔間面積窄小,因此大家都是住的單房,立花清楚地記得每個人的房間位置,一一數過來,很快便走到最里面的一間,她輕叩障子,禮貌性地問了一句能不能進去,但沒有得到回應。

「公主大人,您在嗎?」

「大人,我有事情要跟您商量。」

依然無人應答。

立花遲疑良久,還是將障子往反方向拉開一條縫隙,發現室內空無一人,便放心大膽地把障子完全推開,可誰知剛往前邁出半步,一陣強勁的刀風忽然迎面襲來,立花瞪大雙眼,急忙弓腰躲過那泛著冷光的鋒刃,隨即撐著障子猛地一個飛踹,正好踢中刀背,這突如其來的力道令執刀者不得不往後倒退幾步,局勢變得對立花有利許多。

她擺出防守的架勢穩住身形,異常警惕地注視著站在對面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雅,青絲墨染,英姿曼妙,身上的武士服則襯出了幾分颯爽之氣,乍一看,就如同塵囂凜風中傲然綻放的山柳蘭,歲暮風寒,盡顯風韻。

立花抽出脅差,卻沒有立刻進攻,只說︰「別緊張,我是來跟你談判的。」

「你已經看穿我的身份了,又何必再找借口,」妖刀姬反手握住刀柄,眸中滿是警覺,「是我利用你在先,你快點走吧。」

她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擺出防備的姿勢則是為了防止被偷襲,立花思索片刻,把脅差掛回腰間,但仍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

古屋越也是用這種方法騙她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不可不防。

「並非借口,」她斟酌著用詞,說道,「談判內容很簡單,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繼續護送,你可以隨便找座神社祭拜,然後給你冒充的那位公主的父親傳信說萬事順利,在此期間我不會讓式神為難你,如何?」

妖刀姬微微蹙眉,神情略顯疑惑︰「這是什麼緣故?」

「因為把任務交給我的人是陛下,而這次護送你打的又是石原家的旗號,任務完成不了不僅會給家族丟臉,還會使父親的威望受損,這老頭把名聲看得很重要,身為石原家的一份子,我不能毀了他的門面。」

這番話令妖刀姬不由得陷入沉思。確實,她當初在制定取回妖刀的計劃時沒有考慮充分,忽略掉了人類生活中最常見的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關系,若是任務順利完成,護送者自然面上有光,若是任務因她中途離開而失敗,護送者肯定難逃一頓責罰,更何況是石原矢也這種登高必跌重的官職……

「立花大人——」輝夜姬的聲音從廊上傳來,「您在哪兒?!」

立花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隨即示意妖刀姬稍安勿躁,自己走了出去。

「輝夜,發生什麼事了?」

見到來者,輝夜姬終于松了口氣,但話語間的焦急不減分毫︰「稚名先生回來了,但他懷里還抱著一只鹿妖,兩人都傷得很重,流了好多血!」

立花暗叫不好,趕緊拽著她一起跑下台階,連木屐都被崴掉一只。

大廳里,蝴蝶精正在治療小鹿男,旁邊的式神則在幫忙照顧昏迷中的稚名瀧,幸好這個點老板和幫工都睡了,沒有外人在。

「你鞋呢?」夜叉接住從台階上跳下來的人,沒好氣地說道,「你就不能對你的腳友善一天!」

立花攀著他的胳膊,腦袋一個勁兒地往外面探︰「誰能跟我講講具體情況?」

听到她的問話,兔丸等人都搖了搖腦袋,像荒這樣性情淡漠的則直接保持沉默。半晌,才有一陣虛弱且斷斷續續的聲音回答道︰「秋頌山周圍有駐守的獵人……」

「你是下午那只鹿妖?」立花越過夜叉,來到小鹿男身邊細問,「你先別說話,讓小蝴蝶幫你治療一會兒。听著,我有兩個問題,一,是不是駐守在山上的獵人傷了你,二,稚名瀧是不是因為救你受的傷,你只需要點頭或搖頭就可以了。」

聞言,小鹿男輕輕點頭,弧度小得幾乎微不可見。

般若滿臉困惑︰「你怎麼知道的?」

「你蠢嗎?」夜叉高挑眉梢,揶揄道,「這鹿妖剛才已經提過‘獵人,’再加上稚名瀧一心想跟鹿妖簽訂契約,除了大半夜跑去做說服工作,卻在無意間遇到有獵人捕殺這頭瀕死的鹿,幾經波折把他救回來之外還有其他的解釋?」

般若瞥了他一眼,轉而扭過頭去憤憤不平,不再言語。

而此時,小鹿男的傷已被治療得差不多了,不過還是使不上力氣,他牽強支起身,對蝴蝶精道了句謝謝。

「妖狐,妖琴師,兔丸,你們幫忙把他抬到公主旁邊的空屋里,」立花邊說邊回去撿鞋,「我去給老板交房錢。」

當大家伙把大廳的血跡擦干淨,該忙的都忙完後便各自回屋休息了,立花也是如此。她隨手扯開障子,打著哈欠往鋪有床褥的地方走,卻發現夜叉正坐在上面。

「都講過多少次了,結婚前只能接接吻模模手,其他羞羞的事不能做,」她推了夜叉一把,自個兒往床褥上一趟,「回你房間去。」

後者勾起嘴角,將肘部抵在立花枕邊,隨後側躺下來,半撐著身子低聲道︰「信不信本大爺現在就把你辦了?」

立花昏昏欲睡地瞅著他,吐了吐舌頭。

「找本大爺撒嬌可是有限度的,到達極限後說不定真會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夜叉輕輕吐出氣息,曖昧纏綿,但在月復肌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後瞬間老實不少,「咳,本大爺來有正經事要說。」

「要出家請跳窗,對了,別忘記買度牒。」

「……你在大廳時怎麼會露出那種表情?」

夜叉看得很清楚,立花在和小鹿男說話的時候神色很不對勁,像是盡力隱忍著什麼,可又無從發泄,眉心幾乎擰成了個結。

見沒法瞞過去,立花唯有嘆氣,隨之伸出手搓著自己的發梢說道︰「母親以前經常教導我不能一味地認為妖怪是壞人,妖怪和人類應該友好相處,但小鹿男的傷是被人類弄出來的,和般若不一樣,他沒有做對不起人類的事,只是名迷路的友善妖怪而已……好煩。」

她喃著喃著就要把外衣往腦袋上蒙,夜叉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腕,指頭觸踫那柔軟溫暖的掌心,順勢滑進了對方的指縫中。

立花目露不解。

「有本大爺陪在身邊還想東想西的,真是蠢笨,」夜叉的嗓音仍如記憶中那般渾厚低沉,「人類,妖怪,在本大爺眼里通通一樣,都只是能為本大爺提供樂子的玩物罷了,當然,這是遇見你之前的想法。」

他頓了頓,接著說︰「這幾百年以來本大爺都是孤身一人,四處游走,喜歡哪兒去哪兒,任性而為,遇見你也不過是個意外,坦率地講,如果那時有機會的話本大爺可能會馬上殺了你,因為受傷後的狼狽模樣會成為別人的笑柄。」

立花難得沒打岔,听得非常認真。

「你會產生這種矛盾的心理也無可厚非,畢竟你只是個人類,不是漆著金身普度眾生的佛,但你在猶豫的同時也要好好回憶回憶,‘平息混亂並非消滅異類’的陰陽道究竟拯救了多少妖怪,本大爺,般若小鬼,妖狐,難道我們現在還在做以前的混賬事?收服妖怪並不容易,讓他們對自己言听計從更不容易,世界上很多自詡偉大的陰陽師沒做到,可你這個姑娘做到了,並且做得比所有男人都好。」

此刻,立花是真的有點感動了。

她微眨雙眼,身體迅速往下拱,整個人都被罩在了寬大的吳服外衣之下。

害羞中。

夜叉低笑兩聲,繼而隔著吳服拍拍她的頭頂,起身走遠,臨行前還留下一句︰「下次再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本大爺絕對不會客氣。」

等腳步聲漸漸遠去,立花才肯從衣服底下鑽出來面對真實的世界,她的臉頰紅到了極致——也有可能是被悶的。

「好事將至,真是令人羨艷。」

男人的語氣飄飄然然,淡漠意味十足,全然沒有半點羨艷該有的情緒。

「你偷看多久了?」立花望向立于窗外樹梢上的荒,「先聲明,我和夜叉是正常戀人關系。」

荒輕笑︰「難道你要對著全世界宣告嗎?」

「有事就直說,再嘲諷我我就閉門謝客打烊大吉了。」

「把你們陰陽師和妖怪締結契約的符紙拿出來。」

立花頓時愣成傻子︰「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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