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一個鬼故事話音剛落,御早便一把抓住了立花的手,身體抖得跟篩糠似的。
冷靜!
第一次和妖力如此強大的式神對話,他簡直不能再激動。
大概是御早的反應太明顯了,立花趕忙挪開他的手為青行燈倒了一杯熱茶,回答道︰「沒錯,我們已經讓寮里的成員準備好了,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隨時都可以出發!」
條件反射地用上了敬語啊……
按照常理來講像青行燈這樣的式神是萬里挑一的,就算瀨戶御早和他那位朋友的關系很好,也只需要派一名或幾名普通的輸出型式神來就足夠了,畢竟妖怪危害人類的事情經常發生,如果隨隨便便就派出最高級的式神去解決倒顯得過于小題大做,所以,她不是很明白那位朋友的用意。
和往常一樣,立花被安排在寮里負責後勤工作,而御早則率領著僅剩下的五名陰陽師和青行燈大人一起去了黑夜山,至于其他人……大概還在鄰鎮賣藝吧。
所謂的後勤工作就是坐在和室里等待他們的求援,不過一想到有青行燈跟著,立花的神經也就沒那麼緊繃了。
鄉鎮的傍晚總是來得很早,各家各戶的炊煙和山谷中的嵐風交織在一起,然後慢慢消散在虛空中。
大家好慢。
這麼想著,立花下意識地打了個哈欠,不過突如其來的妖氣讓她陡然一個激靈,立刻從蒲墊上站了起來。盡管妖氣很輕微,但她還是感覺到了。
宅邸東南角的結界原先被妖怪打碎過,經過修復後的那塊地方是整個結界中最薄弱的所在,現在寮里就只有一位陰陽師,如果有意圖不軌的妖怪想要趁機報復就糟糕了。
思索間,她猛地頓住了腳步。
破碎的結界口下方躺著一個棕紅色長發的男人,立花看不清他的臉,于是試探性地上前一步,發現對方什麼反應都沒有,與此同時,她也看見了男人身邊的泥土都呈現著深褐色,那是被鮮血浸染之後的顏色。
——受傷了嗎?
立花在不知不覺之間越靠越近,片刻後,她蹲來仔細觀察了一番男人現在的狀況。後者的呼吸聲越來越微弱,這代表著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換做以前立花是肯定會救的,但令她矛盾的是這個男人身上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救與不救自然成了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男人稍稍動了一下。
「喂,你是這附近的小妖怪嗎?」立花順口問道,不過男人並沒有要回答她的打算,只相當艱難地抬起手,看上去像是想要別人扶他起來的樣子,立花遲疑了一秒,最終還是伸出手去準備把他拉起來,可誰知就在指尖剛剛觸踫的一瞬間,一陣劇烈的疼痛感便忽然襲來,伴隨著「 吧」一聲脆響,立花的手指被當場折斷。
刺耳的尖叫聲頓時響徹非洲寮。
「吵死了……」
一陣低沉的男音及時將立花打斷。
她愣了一會兒,隨即死死捂住已經骨折了的手指,咬牙切齒地罵道︰「早知道就讓你待在這兒直到會長他們回來算了!」
話音剛落,她便作勢要往回走,而男人的聲音也徹底消失在了身後。
……
稍微救一下吧。
大家是入夜了以後才回來的,青行燈大人身上沒有傷痕,只是袖口被劃爛了一些,御早已經吩咐最近才入寮的那個小丫頭去縫補了。就這種情形來看此次行動應該沒出什麼問題,除了沒有見到昨天的紫色妖怪外,一切都顯得非常順利。
「沒抓到那只紫色妖怪?」立花一邊用熱水泡手一邊說道,「逃走了嗎?」
御早抿了抿佐切郎剛剛端過來的藥,眉頭緊皺︰「可不是,不過他跑不了多遠,青行燈大人會在這里多住幾天,只要那妖怪一出現她就會立刻去對付他,我們根本不用擔心。」
「我現在更擔心我的手什麼時候能好。」
聞言,御早稍稍探起頭來望了一眼她泡在熱水木盆里的右手,問道︰「怎麼腫成蘿卜了?」
「純屬意外,」立花想都不想地扯謊道,「換線香時手滑,被香立砸中了。」
還是不說為好。
御早走後,她把矮桌上的茶具簡單收拾了一下,隨之走進里室內把附在牆上的符咒撕下,屋內立即漫出一股比先前稍微強烈幾分的妖氣。
只見夜叉正慵懶地靠坐在窗戶下,姿勢十分隨意。
「感覺好些了麼?」立花走上前來盤坐在他對面,完全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昨天屠村的妖怪,他被青行燈打傷後就逃到了鎮子外圍,鎮子外圍離黑夜山很近,只要多待在這里一秒就會增加一分被發現的可能性,這個鎮子到處都布滿了結界,想要進去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對于早已身受重傷的他而言,不過好在有一處地方的結界不強,就算是行動不便的他也能輕易打破,故此,在沒有任何選擇余地的情況下他只能倒在這片屬于陰陽師的地界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妖力逐漸變弱。
——該死。
夜叉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只甘于受人類驅使的妖怪打成這副德行,他就覺得生氣。
「你還是冷靜一下比較好,」立花有些頭疼地撓了撓頭發,「雖然你現在的妖力不強,但一激動起來就會變得特別明顯。」
夜叉眼底的殺意這才稍微收斂了一些。
「呵,你不是陰陽師麼,」良久,他略帶嘲諷地說道,「不打算通知同伴殺了我?」
「如果你想的話。」
他淡定,立花比他更加淡定︰「昨天怕你是因為你隨時都能殺了我,可如今不一樣,即使我的陰陽術很差勁也能擋住你一陣子,而會長他們在感應到妖氣後會立即趕到這兒來,你認為你還能活?」
不知為何,夜叉突然捂著臉咧嘴笑了,他的笑聲低沉滲人,光是听上去就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能考慮一下听眾的感受麼……」立花撕開符咒,揉成紙團塞進耳朵里,「行了,你接著笑吧。」
夜叉笑不出來了。
那雙金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飾的探究意味。
是時候切入正題了。想到這里,立花取出紙團丟到一邊,繼而站起身來跑到夜叉旁邊坐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寸。
「你听我跟你分析啊,」她一本正經地扳起手指頭數道,「第一,青行燈大人會在寮里住上十天半個月,會長又要修復結界,你肯定是跑不了了,第二,你由于妖力流逝的緣故不得不變成覺醒前的樣子,說得難听點你如今連我都弄不死,第三,如果你想報仇的話就必須要變強,這點只有陰陽師能幫你做到,你見過哪只野生妖怪能像青行燈大人那麼能打的。」
「綜上所述,」立花迎上夜叉的目光,面容嚴肅地說道,「請和我簽訂契約吧,我會讓你變強的!」
夜叉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過他很快便恢復了剛才輕蔑又略帶警惕的樣子。
下一秒,他已狠狠抓住了立花的脖子。
「你想讓本大爺跟那些妖怪一樣屈服于你們這些弱小的人類嗎?」
早就見識過他凶狠模樣的立花並不感到驚訝,實際上她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無論如何,只要命能保住就行。
「弱小的人類落在你手上只受了這麼一點傷,」她揚起紅腫的手指,絲毫不在意隨時都能把自己脖子擰斷的那只利爪,「真的不考慮看看嗎,陰陽師的生命力可比普通的人類頑強得多。」
身為一個非了一輩子的陰陽師,沒有理由放棄跟眼前這位強大又帥氣的妖怪締結契約的機會。
走下山坡後終于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她把包袱往肩上聳了聳,問道︰「你今天怎麼穿的是覺醒前的衣服?」
身為不討人喜歡的妖怪,性格乖張且不听勸告是最起碼的條件,所以對于夜叉為什麼會忽然變得通情達理這件事,立花總覺得其中有詐。
「還不是你要求本大爺換的,」夜叉一邊回答著,一邊有些不耐煩地朝後面望了一眼,「嘁,那些煩人的蒼蠅總算滾回去了。」
立花沒有把可能要解除契約的事情告訴他。昨天晚上她在客廳里想了一宿,其實御早的要求也是經過充分考慮後才說出口的,寮里的人都懼怕夜叉,這時如果有青行燈作為保證人的話他們多多少少都會放心些,至少不用像昨晚一樣連睡覺都抱著行李隨時準備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