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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花大人,」白童子問道,「我們真的要住進萬流嗎?」

立花看了一眼他拽著自己衣角的手:「前幾天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

聞言,白童子稍稍垂下頭,湛藍色的眼眸緩緩覆上一層黯淡,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道:「我擔心會給立花大人添麻煩,因為山神那件事……不過,就算您讓我一直住在酒肆里也無所謂,只要能常常看見您和黑童子我就很開心了。」

立花感覺自己成天被荼毒的心得到了治愈。

「大白天的別犯蠢,」荼毒專業戶夜叉一手摁向她的後腦勺,「快點走,不然就蹭不上早飯了。」

事關民生大計,不得不急。

石原立花的家底非常殷實,就算是把整個萬流買下來都沒問題,更別提區區一頓早飯了。這也是夜叉最不理解地地方,明明已經來到京都卻沒有要回家探望父親的打算,這並不符合立花的性格。

「看什麼看得這樣出神?」妖狐順著夜叉的視線望過去,道,「小生貌似發現了不得了的事啊。」

夜叉瞥了他一眼:「別以為她在這兒本大爺就不敢削你。」

妖狐脊背一涼,趕忙倒退幾步和黑童子並排走著,半天沒有吭聲。

考慮到般若的身份特殊,立花專程向大河原藏島借來一張可以暫時隔絕靈力的符紙並囑咐他隨時攜帶,她本來想讓般若先同她締結契約等熬過這一陣再解除,誰知這猴孩子直接來了一句:「哼,這麼快就想佔有我了嗎?」

還沒等立花擊鼓喊冤,夜叉便提起般若的衣領走進里室,關門前特地解釋說家丑不外揚。

立花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個丑法,但她知道般若的烏眼青在短時間內是消不下去了。

「這母子倆感情真好,」妖狐看向一臉漠然的黑童子,問,「想不想親身體驗一次,免費的。」

黑童子:「……白童子,我們走。」

由于近日周邊妖怪活動頻繁的緣故,伊勢谷與青行燈前去鎮壓未歸,立花目前的任務除了等待就是吃飯睡覺,風餐露宿慣了忽然能安安穩穩地睡在屋檐下多少還有點不適應,她連著失眠三天,做什麼都沒精神。這種表現用般若的話來說就是,瞧你賤的。

「喂,女人,」夜叉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本大爺覺得這小鬼的烏眼青應該更勻稱些。」

立花仰躺著伸出雙手雙腳,整體形象活像一只生無可戀的蛤/蟆:「我的四肢在贊同你。」

般若連忙捂住暫且完好的右眼從窗外跳了出去。

細雨輕漾在空中,淋濕了樹葉,淋濕了町屋。

擱下筆,立花走到窗前望向陰雨綿綿的天空,本想看看什麼時候能放晴,卻被窗沿上的一只白鳥吸引了注意力。

「是沒修煉成型的小妖怪嗎?」她喃喃自語一句,隨後伸出右手,那只白鳥便撲著翅膀順勢停在她的手指上,模樣十分乖巧。

它的爪邊綁有一個木制的小圓筒,或許是在飛行途中被樹枝之類的東西刮到了,捆在圓筒和鳥爪周圍的細繩已經斷了四圈,剩下一圈不足以起到固定的作用,圓筒滾落在地,里面的信箋也掉出一大截。

立花撿起信箋,發現上面的字跡遒勁有力,寫的話也很簡潔——

遠方的朋友你好啊。

……

她對無意間偷看了別人密信的愧疚感瞬間消失殆盡。

無聊是一種境界,這種境界不僅體現在你追了我全世界結果只告訴我我的頭發打了結,還體現在你收到了一封來自千里之外明顯是閑著沒事干隨便寄來的信卻依然興致勃勃地要告訴對方自己就是那個冥冥之中被他選中的有緣人。

——同好,遠方的朋友。

立花絞盡腦汁只憋出這麼一句。

她把信箋卷入圓筒內,隨之拿來新繩子綁在白鳥的爪上,等雨停了以後才將它放出去。

「您在干什麼?」清潤的孩童聲音從門邊傳來,「立花大人,該午睡了。」

是白童子。

立花小時候有午睡的習慣,不過後來由于種種客觀原因改掉了,現在完全沒有睡意,故此,她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來要叫我午睡?」

白童子有些疑惑:「是夜叉大人讓我來提醒您的,我做得不對麼?」

「對倒是對,可……」

他是怎麼知道的?

般若一直以為夜叉醒來後說的那些話是夢話,但只有立花知道他全部說中了。沒有爬過高山,經常被罰抄書和家教嚴得連吃飯都不敢發出任何動靜,這些她從未對外人提起過,連瀨戶御早都不知情,昨天她特意為此想去屋頂上找夜叉問清楚,可卻被後者用其他話題給遮掩了過去。

假如上次是巧合的話,那這次又是什麼。

見立花正在沉思,白童子只得自己打開櫥櫃將床褥扯出來,但他的個子實在太小,踩櫃沿時一不小心絆了一跤,緊接著便和床褥滾作一團齊齊撞向角落里,連站起來都成了奢望。

立花:「……」

白童子:「TAT救命……」

有一種悲傷叫做腿太短。

斜織的細雨還在不停飄落,朦朧之間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將原有的沉悶氣氛漸漸瓦解。

「這琴聲有什麼古怪麼?」白童子揉了揉額頭,「嘶,好痛。」

立花回答道:「沒,只是覺得有點耳熟。」

「原來您是需要伴奏才能入睡的類型啊,夜叉大人以前經常唱歌哄您睡覺嗎?」

「你對他的誤解太深了。」

這段琴聲確實很耳熟,立花確定自己曾經听到過。屋外的雨聲越來越大,琴音逐漸被掩蓋,在好奇心的驅動下她終于推開拉門跑了出去,臨行前還吩咐白童子在里室待著別跟過來。

銀白色長發的琴師目光低垂,臉龐俊雅,整個人仿佛被一層淡淡的光暈所籠罩。忽的,他轉眸掃了一眼正躲在拐角處探頭探腦的黑影,沉聲問道:「有事嗎?」

他的嗓音依舊干淨平穩,立花也慢慢回想起了在森林里的那個午後,說起來,如果不是他恰好在般若要經過的地方彈奏曲子,她恐怕會迷上好一陣子的路,到最後或許還會遭到山林猛獸的襲擊。

思及此處,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回答道:「我是來借住的客人,听到有人在彈琴,一時好奇就找過來了。」

妖琴師松開琴弦:「你很面熟。」

听他這麼說,立花倒有些不好意思:「三個月前我們在樹林里見過,第一印象可能不怎麼好。」

三個月前正是妖琴師回京都的日子,他原本是沒想起來的,但這句話卻令他的記憶浮現出了水面。靜謐蔥郁的樹林,冒冒失失的人類陰陽師,以及自己沉醉在樂曲之中時興致被打擾的煩躁。

看出了妖琴師眉宇間的慍怒之色,立花慌忙退到一邊:「這次我保證不打擾你,你想怎麼彈怎麼彈。」

大約是她的語氣非常誠懇,妖琴師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坐回原位再次將手覆在了琴弦上。

恍若山澗幽泉般的琴聲夾雜著雨點滴答傳入立花耳中,她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走廊上的修長身影,竟不由得出了神,連對方是什麼時候攜琴離開的都不知道。

一只布滿老繭的寬厚手掌拍向了她的肩膀。

「在看什麼?」大河原藏島問道,「雖然雨不大,但這天氣很容易受涼的。」

立花撓了撓腦袋,訕笑著解釋說:「我見有人彈琴就站在這兒看了一會兒。」

「那應該是妖琴師。」

「你的式神?」

大河原搖頭:「是我們陰陽寮普通成員的式神,不過不太受重視。」

其實立花很想問妖琴師為什麼不受重視,但她靜下心來仔細思索片刻,發現這件事情和自己並沒有什麼關系,雖說她這人有時候喜歡管閑事,可別人家的私事卻是沒太大興趣的,有些話听過就算了。

「不想知道嗎?」大河原輕輕模索著下顎的胡渣,「我還以為你會追問下去,直到把他的背景來歷全部調查清楚為止。」

「如果我問了你又不說那我豈不是很丟人?」

大河原大笑幾聲:「哈哈哈,丟個啥人,以前出游時那家伙彈首曲子能把十里八村的老太太小姑娘全招過來,有的甚至還主動給我們提供免費住宿呢。」

立花輕挑眉梢,遲疑了一陣後說道:「你答應了?」

「不然呢,」大河原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節省經費還白佔便宜的事又不會像太陽一樣每天都能出現。」

「……也是。」

兩人隨意聊了一些各自陰陽寮的近況,之後大河原便提起了石原矢也生辰的事情,這對于立花而言無疑是個敏/感話題,但躲是躲不過去的,她只能用心里有數當做理由來搪塞。

「他畢竟是你父親,你打著游歷的幌子離家出走難道就沒考慮他的心情?政務繁忙無暇顧家的確是石原大人的錯,可這不代表你能完全把責任撇得干干淨淨,听我一句勸,就算是簡單打個招呼也好,回去看一眼吧。」

立花陷入沉默,內心已不再平靜。

宅邸里不僅有那位被她視為猛虎的嚴厲父親,而且還有……

一目連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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