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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說不清是什麼緣由,他的身子的確是好轉了許多。

自打滄笙化形之後,清醒的時間漸多,處著處著,自然同虞淮愈發的親近了,而後她便發覺了自個一個很大的毛病。

一回車馬路過景安鎮,滄笙在大家都在酒家睡下的時候,偷偷溜上街買了碗冰鎮過的甜碗子捧回了屋,正巧給虞淮瞧見。原本話不多的人,接連問了她三回這是什麼,而後默默然將她瞧著……

中間的心路歷程全然沒有記憶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然捧著碗,在灌滿涼風的天井處搬了把凳子對坐著。滄笙眸光安逸飄散,賞花、賞月、賞美人,冰甜冰甜的果汁化在舌尖,有種道不出的幸福感。

不出一刻鐘吃盡了,手里的瓷碗還殘留著冰涼的觸感,冷風一度,叫她打了個寒戰,腦子也一瞬通透了。回神一般,唰地站起身,不可置信般指著虞淮手中干干淨淨的瓷碗,顫巍巍,「這,這是我給你吃的嘛?」

虞淮點頭,不懂她何以態度急轉,眼神里並著三分的無辜。

滄笙痛心疾首,她適才是給什麼迷了心竅?

「走吧,回屋了。」

這一夜,滄笙都沒合眼。坐在床邊上一手撐著頭,一手伸到虞淮的被子里頭握住他的手,就這麼熬了一夜。

隔日晨起,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一番,見人面色紅潤有光澤,風姿更勝往日三分。最重要的是竟沒有染上風寒,寬下心來。這簡直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之余,滄笙不大樂意了︰「我反正就是個沒原則的人,你再不許那樣看著我。這身子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所以你以後就自個克制一點,可別指望我拒絕你,你這樣做是不負責任的!」

虞淮半椅在床榻上,冷清矜貴的人,一旦放下了與生俱來的疏離,歉意並著討好地笑起來,便叫人一點招的沒有︰「是我的不好,往後定會克制的。昨夜辛苦你費神焐我了。」他稍稍歪著頭,不同于她刻意板起臉的不悅,略帶開心地瞧著她,「可是滄笙,我生來這十五年,還是頭一回吃冰鎮的東西。」

他的眉眼生得清雋漂亮,不留神瞅上一會,格外地能撼動人底線。滄笙的原則再一次被他顛倒了,默了默︰「那你覺得好吃嗎?」

「很好。」

滄笙眯眼,樂了,義薄雲天︰「那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就再給你買來吃!」

……

等一行人回到了虞府,虞淮的日子便不像在九靈山、只有老夫人在身邊時那麼好過了。

東院還是荒涼寂靜的模樣,院中的草葉都有陣子沒人修剪了。滄笙閑著沒事做,便在虞淮曬太陽小憩的時候抄了把剪子肆意揮灑。

修整出來的模樣她自個很是滿意,旁人大多不能欣賞,七零八落的花兒也不知是招誰惹誰了,要麼歪歪扭扭被遮掩在雜草從中,要麼淒淒涼涼躺在泥土地上。獨有虞淮格外捧場,夸贊道︰「很別致。」

滄笙就知道,這世間唯有虞淮是她的伯樂。畢竟繁花錦簇哪里都有,精心設計修剪的造型可不那麼多見。

然後她才知道,自個 嚓一剪刀剪去的花株多是名貴的珍品。府中的下人們一見東院這狼藉的模樣都嚇傻了,紛紛跪下自證清白。

滄笙也嚇著了,她曉得「名貴」是個燒錢的詞,而錢對于凡人而言是格外重要的東西。她躲在屏風後頭,等人走後,愣著眼問虞淮︰「我是不是闖禍了?」

虞淮眼都沒抬︰「沒有啊。」

「是嗎?」

虞淮翻了翻書頁,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

這事後來再傳到了華夫人的耳中,她將東院的一一提去問了,愈問愈是奇怪。花雖名貴,但沒損壞到根睫,只是修整出來的模樣丑了些,損失不至于太大。這東院都是她的人,□□得如何她自己心里極清楚,沒人干得出這事兒來,更沒人認錯,難道還是憑空出來的一個人,做了這等的惡作劇不成?

然人死活查不出來,這事只得作罷,華夫人覺著微妙,便將這小事擱心里頭了。

……

虞淮出門的時刻更少了,即便偶爾會有老夫人安排幾個人需要出去見見,大多也不會走遠。

滄笙有時被悶得無聊,便會自個溜上街走走。

她悟性極高,從起初懵懂絲毫不懂凡人規矩,到如今在外面買些玩物還能同人討價還價一番,攏共也不過花了四個多月,性子也漸漸沉穩了些。虞淮沒太束著她,任由她一日出去一兩個時辰,這樣的行程,幾乎都成了兩人的默契。

……

這日,華夫人得了消息說虞生要回府,早早起了給兒子準備喜食的糕點。從庖房中出來便听得下頭的人稟報到虞生已經到了,喜不自勝出去相迎。

到底是從肚子里頭摘出來的肉,華夫人隔得遠遠的將人立著的模樣一瞧,便敏感地察覺到了些不對,從下人手中接過托盤,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

虞生站在屋檐下,雙目望著地面的陰影發呆,听人的腳步聲響起才抬起頭,整個人都有點木,半點沒了當初中舉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娘。」

「這是怎麼了?」華夫人放下托盤,著緊將他瞧著,「可是出什麼事了?」

虞生見華夫人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搖了搖頭。娘雖然親,可他深知自個的娘是什麼樣的人,朝中的事同她說並沒半點用處︰「父親還未從北方回來嗎?」

「一月前回來過一趟,待了沒兩日又走了。「華夫人見他不肯開口,心里也猜到什麼,「可是朝中的事不順坦?」

虞生臉色發白,還是點了點頭。

華夫人這樣的女人,夫君和兒子就是她的天地,如今他的引以為傲的兒子露出肅然倉惶的模樣,她自然更惶恐,六神無主,不留神便說出了心底話︰「我曉得你有事不便同我這個婦道人家說,要不然你去問一下虞淮吧,他說不準有法子……「

「娘!」虞生陰郁著一張臉打斷她的話,「虞淮比我還小,又從沒進過朝堂,我哪里需要他來教!」

虞淮年紀雖輕,虞老爺常年在外,除卻老夫人會插手管理家中事務,從前虞家的生意賬目都是從他手中過的,分毫不曾出過差錯。

雖然嘴上從不肯承認,但無論是華夫人還是虞生對于虞淮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敬畏。風平浪靜時覺得他的影子生得太過高大,阻礙了自己的光芒萬丈徒生妒恨,正遇上風浪了又會倉皇失措,想要躲在他的影子之下。

可過往是過往,如今虞生以為自己今非昔比,戴上了探花郎的花冠,便不能生活在旁人的陰影下。在外頭受了挫,她娘覺得是一家人無所謂,可他卻死都不肯拉下這個面子。

華夫人見他盛怒,怯了再勸的心思,心里還是著急︰「可娘也沒主意啊。」頓一頓,「或者你還是同娘說一說,如今老夫人去了佛堂並不見人,到時候我再幫你問問她?」

虞生木然靜立了良久,實在是找不到商量的人了,如實道︰「娘,我可能要隨軍去邊關了。」

華夫人倒抽一口氣,一瞬癱坐在椅上。

……

因為自幼聰慧,卻又一直被小兩歲的弟弟壓了一頭,虞生骨子里矛盾地結合著強烈的自卑與自負。在中舉之前,自卑佔了上風,中舉之後便是全然的自負了。

他一朝躍入龍門,意氣風發,以為名利都被他踩在了腳下,自恃聰明地與官場老手玩心眼權術,謙遜浮在面上,不屑藏在面後。這點不入流、自作聰明的小手段,最終的結果便就將自己賠了進去,在不知情的境況下得罪了一干老臣。

足足三個月,虞生才後知後覺被諸臣排斥,就連當初對他青睞有加、舉薦他入仕的大學士都開始對他頗有微詞。虞生回來向老夫人請教,老夫人揮揮手,給他撥了二十萬兩紋銀,拿錢籠絡回來一筐虛妄的人心。

虞生也知道這回是吃了個虧是勉強用錢補上的,可他並不反思自個的過錯,反覺是人家看不起他背後沒有支撐,改作一心想攀上手握兵權的安陽王。

……

虞淮心若深海難以揣測,相比較而言,還是滄笙好接觸。華夫人有意讓兒媳周禾與滄笙多交流,她的面貌洗不白了,下一代人關系融洽才是長久之計。

滄笙向來不拒絕與人交往,周禾同她說過幾次想要學刺繡,她得空在暖閣繡圖的時候便差人喚她過來。

晚秋的日子天氣一日比一日涼,昨夜下了整夜的雨,有初冬的痕跡。暖閣的窗子沒關,只一會初學者便沒了耐心,捂著手說冷。周禾之前就會刺繡,只是沒有派系,是家里的長輩教的,實用為主,難登大雅。

滄笙費了心思去教,但周禾更想同她聊天,夸一夸她的衣飾多麼多麼有品位,妝容多麼的精致,針線一放下便擱置了。滄笙有些挫敗,不好學的學生就是這樣讓老師心里頭難受的。

她漸漸沒了興致,周禾看出來了,起身去說要給她添置些糕點來,吃一些提神。回來一看,人躺在軟榻上,似乎是睡著了。

周禾起初是愣了愣,將糕點放下,輕輕喚她︰「姐姐這是睡了嗎?天兒涼,你要是困了便回房躺會子吧。」喚了幾聲,沒人回應,只以為人睡得沉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

她這麼一拉,滄笙臥在軟榻的邊緣,手從沿邊無力垂下來,死氣沉沉的模樣,足夠駭人。

周禾雙手捂嘴,連退兩步,都不敢仔細探一探人的鼻息,慌不擇路跑出暖閣,大呼救命。等有下人入閣照看了滄笙,不敢在暖閣停留,哭哭啼啼去找華夫人。

華夫人一听驚呆了,倒不是怕死了人,而是怕死的是人是滄笙,虞淮的心肝,他若是遷怒,她幾張嘴也說不清。心中忐忑無比,匆忙請人去找大夫。

差人問虞淮在何處,答曰在與供貨的布商談生意,大抵半夜才會回。

在虞家,什麼也比不上生意重要。這次的布商華夫人有所耳聞,手里頭攥著西域來的新料,只此一家。若是虞旻,他若是會趕回來,華夫人覺得自己當真死了也值。

華夫人猶豫片刻,拍板道︰「叫人去將虞淮公子請回來,措辭委婉些,就說少夫人忽然急病,讓他早些回來。」

這頭,屋子里的人都亂了,下人跪了一地。

滄笙的呼吸還是勻稱的,面色也紅潤依舊,身上無傷無痕,這麼望著就像是睡著了。婢女跪在軟榻邊喚人,喊聲不停,塌上的人卻始終沒有動靜。

不久蕭大夫匆匆而來,切了脈,神色莫辨,又觀滄笙面容,頓時為難︰「少夫人的脈象與旁人無異,健康得很,這……毫無緣由啊……」

他已經是第二次說出這句話了,上次還是華夫人失聲,同出一轍的詭異。蕭大夫是個醫者,還是忍不住低聲道︰「夫人不妨請道長來看一看罷,此事當真是邪門了,蕭某無能為力。」

華夫人起初就是隱隱感覺心里發毛,故而守在暖閣的時候沒有遣散婢女,這下蕭大夫的話人所有人都听到了。惶惶的氣氛彌漫在昏暗的室內,有片刻的寂靜,周禾還在抽噎,一聲一聲,都帶著滲人的寒意。

華夫人低喝了她一句︰「別哭了,怪不吉利的。」起身去送大夫,周禾忙跟上,「我也一同去吧。」

晚秋的日子,天色暗得早,日光沉下去,天幕便掛著幽幽的藍。勉強能視物,可帶著強烈的冷意。

周禾沒看見從廊廡那頭匆匆走來的人,只听到了前呼後擁的腳步聲,還以為是老夫人到了,想到長者心慈,哀哀叫喚起來︰「我害怕。」

虞淮從門口邁步進來,渾身披帶的寒霜是實質性的,仿佛都能將人凍傷。

他一入門,室內就靜了,數十雙眼楮看過來。明明是個溫和的人,此刻僅是站在那,便給人一種如臨大敵的壓迫感,大氣都不敢喘。

華夫人不敢觸這個霉頭,可事總得有人解釋,她來說還可以佔據些有利的局勢,正要開口,婢女間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

屋里頭,滄笙倏爾自己慢慢坐了起來,有點迷茫的模樣,揉了揉眼楮,緊接著便一抬頭看見了虞淮。

她的眸光不似往常的清明,倦倦的,像是蒙了一層水霧。瞧見他才稍作一亮,趿上鞋子,起身後便目不斜視朝他行去。

虞淮的面容還是不受控制僵硬地寒著,看著她一步步地走近,安然無恙的模樣,被恐懼攥緊的心髒似乎這才慢慢擺月兌了禁錮。可即便是殘余的感觸也叫人不敢回想,就像猝死過了一次,渾身上下依舊麻木般的疼著。

滄笙走近,渾似並沒有察覺到周圍有人。雙手伸出,環抱住了他的腰身,閉著眼喃喃道︰「夫君,我好困,可是我認床,在這里睡不安穩。」

當著長輩的面這樣,十分的不成體統。

婢女與小廝都低下頭去不敢看,華夫人不吱聲,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虞淮嗯了一聲,將人打橫抱起來,護進懷里,聲音低柔地近乎小心翼翼︰「我這就帶你回房。」

周禾立在那,目瞪口呆,目睹著虞淮將人抱出了院,臉都快要燒著了。這……這還是那個像謫仙一樣,溫和且矜貴的虞淮公子嗎?

虞淮見她似乎又睡過去了,心里頭擔憂地像是裂開一塊般,卻也不便隨意出聲喚醒她。將人放在床上安置好之後,便吻了吻她的額角,坐在床沿,安撫般模上她的肚子。

見她終于有了些反應,輕聲問她︰「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嗎?能不能告訴我?」

滄笙搖搖頭,還是迷糊的樣子,抱著他撫模她面頰的手蹭了蹭,含糊道︰「沒有呀,我就是犯困,你陪我睡一會好不好?」

據聞戰爭之初,將軍賬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收到來自那位「奇人「幕僚的一封信,無一例外標注上了寄信的日期與時刻。只是安陽王府中幕僚甚多,為他看中的皆隨軍出征了。兼之戰事之初榮國勢如破竹,連連拿下幾座城池,己方將士論起敵國皆道猶如虎狼之兵,望而生畏,雖然不曾有過叛逃之心,但氣勢上已然弱了一大截,步步敗退。安陽王每日焦頭爛額,不曾翻閱過那漸漸堆積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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