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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九章 偷傳

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自然不可能楊義府同範真娘抱頭一起哭得兩句,甩一張和離書,便了結了。

範姜氏很快得人上門說了此事,乍然知道的時候,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敢置信。

來人也知道不妥,簡單解釋了來龍去脈,又給了和離書,並不敢多留,灰溜溜告辭了。

範姜氏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足足坐了好一會,才緩過氣,也不敢隱瞞,只好去同範堯臣說了,又道︰「這是義府他那叔父家中送來的,也不知他是被迫還是……」

範堯臣不置可否,取了那和離書,只掃了一眼,便道︰「這是楊家子的筆跡,也是他自寫的和離書,你也不用幫他說話了,如此女婿,我也不敢要。」

楊義府從前表現,範姜氏一直看在眼中,哪怕到了這個份上,對這個女婿還是很有好感,忍不住就幫著辯解道︰「你從前與我說過曹操之事,眼下你正遇事,誰人又知道其後情形,楊家不放心,也是常理,義府到底是晚輩,長輩發了話,他又能如何……」

又推著範堯臣道︰「我雖是也氣得很,此事卻不能意氣用事,衣不如新,人不如舊,便是不為女兒,也要看在娘的份上父母和離,她將來又要如何是好?」

範堯臣搖頭道︰「你不用同我說了,便是那楊家子不提,此事落定,我也要把真娘接回來,至于娘,自然是我範家的孫女,其父如此卑劣,怎能跟著他。」

他見範姜氏一臉的不以為然,心中一嘆,道︰「這楊義府從來居心不良,乃是我原來瞎了眼,才給真娘取了這一個丈夫,從前之事暫且不說,你看我給他尋了多少差事,他又踏實做得幾個?上回特來同我說,要去跟著顧延章接那導洛通汴之事,我一旦不肯,他就另走旁門左道……」

範姜氏道︰「義府雖是做事不怎的出挑,可也不至于到得居心不良的地步,況且此事你也有不對,一般是做事,誰人去做不是做?用旁人還能比用女婿放心?」

她還要絮絮叨叨,範堯臣原還想瞞著,此時也懶得再遮掩,便道︰「你可知那吳益為何敢當殿彈劾我隔絕中外?」

範姜氏一愣,道︰「難道不是他空口構陷?」

範堯臣冷笑道︰「鞏縣幾處的奏章才到,丑時才送進銀台司,一轉進中書,立時就進了我的桌上,幾處地方相隔數百里,為何能同一日到得京中?那吳益怎的就能立時就來彈劾于我?」

「時機掐得這樣準,不過一個多時辰的空隙,就給他把住了,區區一個吳益,當真有這個能耐?」

「不是吳益,那又是誰?」範姜氏喃喃問道。

「自然是你的好女婿。」範堯臣把手中楊義府寫的和離書往桌上一擲,面上滿是冷色,「範純明提前數日給我送信,已是說得清楚,鞏縣雖然有些亂象,卻並非全然不能掌控,我也給他回了信,叫他莫要惹出事來。」

「純明為官多年,行事雖然有些激進,卻不是不知深淺的,不會惹出這樣的大亂子。」

「我那書房當中,出入的除卻幾個老人,這許多日中,便只有一個楊家子,那日他去尋我,正好我才給純明寫了信,便只暫時將信件收得起來,未過兩日,他便同黃昭亮、孫卞兩個搭上了頭。」

範堯臣的聲音里頭幾乎沒有情緒,仿佛在說一個與自己半點不相干的人一般。

「文德殿上,吳益將我與純明來往書信內容說得清清楚楚,仿佛親眼所見一般,若非楊家子,誰人又有這個能耐?」

大朝會上,被人將自己與親信的通信內容點得出來,範堯臣立時就知道了不對。

他不敢自辯,因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哪一處出了問題,生怕自己一旦自辯,所有行事,都被人算得明明白白,反倒落入轂中,索性便閉上嘴,等到查得清楚,再做打算。

「先皇時有呂氏子偷竊叔父的彈章投向敵黨,不想到得今日,竟然有姓楊的偷了我的書信,跑去投黃昭亮。」

範堯臣冷笑了一聲,道︰「我姓範的,還未落魄到這一步!」

說完這話,他復又對著範姜氏道︰「把女兒接得回來,再把娘抱回來,我且看那姓楊的有沒有臉面同我來爭!」

又道︰「女兒還年輕,再嫁便是!難道我範家還愁尋不到女婿?!同顧延章那樣的女婿不好找,想要尋一個比楊家子好的,市井間隨便拉一個,便是殺豬宰牛的屠戶,都要比他要臉!」

***

把女兒的事情扔給了範姜氏,範堯臣自己一人坐在了書房當中。

他請病在家,看似是被逼得節節敗退,眼見只有自請出外一條道路可選。

黃昭亮、孫卞步步緊逼,聯合了陳黨,又湊上了吳益,另有御史台一齊起哄,滿朝都是討伐範黨,誅逐奸佞範堯臣的聲音。

可實際上,他的局面,當真差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範堯臣記性極佳,哪怕此時比不得年輕時過目不忘,可依舊能把當日看的幾處輔郡送來奏章復謄出來**分。

他將其中矛盾之處一一整理,又早遣了人隨汴渠而下,只等這一二日其人回來,便能遞上自辯之語。

本就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懼旁人風言風語?

按著顧延章上回送來的進程表,雖說人丁不足,可沙和谷之處的進度卻並不慢,而邕州、襄州、蜀中幾處,他也早做了安排,憑借這一手,想要在楊太後面前澄清一番,其實並不是很難。

經歷此事,說不定楊太後還會心懷愧疚,將來更信重自己幾分。

能在朝中巋然不動這許多年,範堯臣心志堅韌,自然不是輕易會被打倒的。

他只是氣,沒有給政敵捉住把柄,卻是給自己看中,又一慣極照顧的人背後使了冷箭,那一口氣憋得,實在叫他難受極了。

且不說範堯臣這一處正等著人回京,補全自己的自辯折,好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而那一處,垂拱殿中,卻是回來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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